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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熹脸上一霎间红得滴血一般,像烫到了一样往后缩了缩手。江俨怕她不高兴,也没敢用力握,只是她后撤的力道太小了,没从他手心里脱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承熹无奈叹口气:“感觉……很羞耻。”话虽如此,还是在江俨有意无意的引导了慢慢动作了起来。
这个姿势实在累人,动作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手酸了。面前江俨的眸色却越来越深,炯炯盯着她,视线仿佛有了实质一般,滚烫滚烫的。
“你别看我!”承熹另一手捂在他眼睛上,江俨的喘声越来越重,最后短促地闷|哼了一声,埋在她颈窝不说话了。这声闷|哼听得承熹心口一麻,他的呼吸是滚烫的,拂在皮肤上痒极了。
给她擦干净手,江俨又去冲了个凉水澡。回头一看,公主缩着身子紧紧贴在床里侧,只占了一小块地方,打定主意要离他远远的。
江俨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想把她换个方向面朝自己,转念又想到伺孕嬷嬷说有了身孕最好朝左侧睡,便虚虚搂在她腰上。
*
过了中秋,江俨每天忧心忡忡。
他脸上大多时候没什么表情,五官微小的幅度变化就能让人瞧出心思,比如现在这样蹙着眉,就是在发愁了。
自打怀孕以来,公主饭量越来越大了,先前承熹还能自己克制着吃个七分饱,可自从肚子越来越大以后,食量就控制不住了。
午膳那一顿跟江俨的饭量也差不多了,连一向“儿媳怎样都好”的江夫人都看得惊心肉跳,不由劝了两句。
两个伺孕嬷嬷瞧着不妥,委婉提了好几回,可公主总说饿,她们也不敢太拘着。问了问太医的意思,几个太医商量了一圈,有说能吃是福的,公主怀着双生子必须吃饱;也有说肚子大了会不好生。
为求稳妥,只能把午膳和晚膳减了减量。
子时更声刚过,身边的人一动作江俨就醒了,“要起夜?”听见公主要坐起身,他忙伸手摸黑把床边小几上的烛灯点亮了。
公主却没说话,轻轻嘶了一声。江俨觉出不对,扭头一看,却见她脸色有点白,额上有汗,咬着嘴唇,江俨立马明白了,忙问:“哪条腿?”
承熹指了指右边腿,好像小腿上的筋络都扭成一团乱麻似的。这都已经好几回了,都是半夜开始抽筋,每天都喝骨头汤也没什么用,时不时睡到半夜就抽筋。
江俨按|揉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劲来。发凉的小腿在他两只温热的大掌间暖和了一会,总算有了温度。
“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她眼睛有点红,大概是刚才疼得狠了,江俨看着心口发酸,光是这个月就抽筋四回了。先前江夫人还跟他私下交待过怀孕有多难受,要是公主发脾气,他得好好受着。可公主别说发脾气了,她连自己难受都很少说出口,江俨倒是宁愿她打自己两下。
承熹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算了算上一回吃饭的时辰,太医说每回吃东西要隔两个时辰,下午申时吃了一顿,晚上戌时正吃了晚膳,这时已经够两个时辰了,便小声说:“我饿了。”
“又饿了?”江俨垂眸看她一眼,一时颇有些无奈,又不舍得让她饿着,起身叫丫鬟去了小厨房。
公主时常要添这顿夜宵,小厨房每天晚上都留着人。还不给多盛,那么大个食盒里头只装着浅浅一小碗蛋羹,不过三五口的量。用羊奶和西芹汁搅成的蛋液,还放了炒香的芝麻,香喷喷黄澄澄的一小碗,非但不能止饿,简直更勾人食欲。
一碗蛋羹很快见了底,江俨忧心忡忡地想:不算水果点心,一天吃四顿正餐,再加上这顿夜宵,一天吃五顿了,公主的肚子像吹气一样飞快大了起来。可她总说饿,饿得好像一整天没吃饭似的。
就比如现在,公主刚放下碗,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江俨就明白了,这就是没吃饱的意思。江俨蹙着眉问:“要不……喝杯水?”
承熹抽了抽鼻尖,默默看他一眼,脱掉鞋子躺回床上了,还翻了个身背朝他。
看模样是有点生气了。江俨心里一突,放着碗筷没收拾,忙上床抱住她,声音低沉醇厚安抚道:“太医说了,得控制着食欲,孩子越大越不好生。”
“我怎么总是饿呢?”刚吃下蛋羹,胃里刚被熨暖,很快又觉得困了。承熹也知道太医说不能吃太多是有道理的,不然孩子怀太大了,将来难受的还是自己。她也分不清自己是真饿还是心里觉得饿,此时只能想别的事分分心。
先前两人成亲,江家五服内的亲戚来了不少,好些都是头一回来京城。见了京城的繁华之后,有几户再三思量,想在这里扎根,在江大爷的帮衬下买了宅子,时常来江家坐坐。
见了怀孕的公主,常有长辈夸她福相。
以前听过的奉承话多了,都是夸她大方得体,夸她容貌的,乍一听到这么个福相,承熹还没迷瞪过来。细细寻思好一会儿,一时啼笑皆非,什么福相,不就是在说自己胖了吗?
她自己照照镜子,确实如此。原先的下巴尖变圆了,双下巴也出来了,好像耳垂都肉乎了一点,看着就有福相。
此时江俨一只手臂揽在她腰上,腰上的软肉简直无所遁形,承熹戳戳自己腰上的软肉,声音有点颓:“我是不是胖了?”
江俨也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确实胖了不少,起码腰比原来粗了两圈。不过比起原先几乎两手能握住的腰身,他更喜欢这样肉乎乎的手感,嘴上更甜:“不胖,正正好。”
双生子少见,多少人羡慕他一年怀俩,他们却都不懂江俨的忧愁。
最开始在虔城的时候公主孕吐,江俨愁;回京路上一路颠簸,他也愁;公主腰酸他愁,公主腿肚子抽筋他愁,公主吃得多又不爱走动,他更是愁得不得了。
何况怀孕还不止这些烦恼,还有一些不好启齿的不能说给太医听,简直愁肠百结。
夜里常常睡不好觉,一会腿抽筋,一会肚子里的孩子翻身,要起夜好几回,就没一回好好睡到天亮的。因为睡不好,公主白天头疼时还得喊太医来扎针,那么长的银针在头皮上斜斜扎进小一寸去,江俨都想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有那么几回,江俨甚至想着把那俩折磨人的孩子塞自己肚子里得了,他不怕吃苦啊。
第177章 承熹俨番外 (三)()
二月初的天还不怎么暖和;前两天柳枝刚发了嫩芽,今日不知怎的又飘了雪,冷得人牙齿都打哆嗦。
江家的丫鬟连往日的仪态都没了,一路小跑着前行;停在正厅门口的时候踩到了石阶上的碎雪踉跄了一下,被门边的黑衣侍卫扶住了。
她也没空道谢;刚走近里屋便匆匆跪下;方要行礼,文宣帝便疾声问:“如何?”
“醒了醒了!”丫鬟忙说:“医女给施了针;现在醒了。”
文宣帝慢慢吁出一口气,连多问两句的力气都没有,挥挥手让她下去了;端茶的手都有点哆嗦,入了口都没察觉茶水早冷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江家来了信说承熹要生了;文宣帝早膳都没顾上吃,就等着出宫抱孙子了;却是来了江家才知道承熹还没生下来;先前还疼晕过去了;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虽说是同辈的亲家;江家大爷却没敢说话,文宣帝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连对面坐着的太子脸上都青白一片。江老爷子声音发紧地宽慰两句:“都是有了经验的稳婆,定出不了差错。”
文宣帝脸色稍霁,胡乱点了点头,见坐在自己膝头的皓儿也小脸发白,忙挤出个笑脸来逗了他两句。
皇后在江俨院子里的耳房坐着,痛叫声喧闹声离她只有一墙之隔,更是心神不宁。若不是稳婆说贵气太盛的人对小孩运势不好,她就直接进屋去了。
问了问时辰,皇后脸色越差。她还记得承熹头一回生皓儿的时候也受了些罪,医女都说第二回生就要容易些了,可这回竟比头一回生皓儿花的时间还要长。
里屋的江俨才真真是煎熬,他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怀孕什么样,分娩什么样,都从几本医经里头清楚了。之前妹妹生孩子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了出来,他以为生娃都是这样的。
结果到了此时,他还是被吓傻了,不知道会疼这么久,也不知道会流这么多血。血水已经端走了两盆,他看得一阵阵眼晕,脸上惨白得没有血色,别的医女嬷嬷却面色如常,好像流这么多血该是正常的。
耳中充斥着各种乱糟糟的声音。
“参片呢?快拿过来!”
“……闷?闷也不能开窗啊公主!”
鼻尖满满的血气堵得他呼吸不畅,江俨手脚发冷,僵硬地在原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多年来所有的无措都是在与公主相关的事上,可没有一回像这回,一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刻钟前他还在公主的床边坐着,干坐了两个多时辰,他绞尽脑汁说了一篓子加油鼓劲的话。慢慢地,越来越难开口。
先前公主抓他的力气极大,喊疼的声音也响,听了嬷嬷的话尽量不大声叫来保存力气,还能吃下些东西。可熬了这么三个时辰,她的脸色比纸还白,□□声都成了气音,掐着他的手力道越来越小,手背和腕子上的青筋突起得吓人,右手食指的指甲劈掉了一半,那是刚才疼痛发作的时候在江俨手背上抓断的。
公主刚晕过去,江俨就被几个嬷嬷丫鬟挤到了一边,公主身边挤得满满的都是人,连他站着的位置都没有。
整个屋子都是人,乱糟糟的,江俨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只听见公主小声唤了他一声,他扑上前挤开了一个丫鬟,跪在她床边抖得不能自抑。
公主握着他的手在轻轻发颤,江俨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喉咙跟被屋里的血气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微微合着眼,只留了一条缝,江俨一时竟分不清她是醒着还是又疼晕过去了。他探指哆哆嗦嗦地在公主鼻尖一碰,气息微弱,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腕上的脉搏跳得飞快。
“不生了……咱们不生了……”
产嬷嬷转眼就瞧见驸马爷哭得一把眼泪,声音都哽咽了,竟还一手揽在公主腰上把人抱了起来,像是把公主抱走就能不生了了一样。嬷嬷登时急得不得了,忙要上前去拦。
“你在这能做什么!还能替你媳妇生不成?”江夫人上前来重重呼了他一巴掌,江俨没醒过神来,脚下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被拽到了门边,任凭江夫人和江家小妹怎么拉也拉不出人去,他脚下扎了根似的,挺着脖子往公主那边看。
仅剩的理智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会添乱。
可江俨看见公主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掀起眼皮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他倏地挣开江夫人和妹妹的牵制,跪在她床边抓着她的手。
承熹声音不稳,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挤不出来了,江俨几乎是看着她的嘴型分辨出来的——“你别添乱,你出去。”
“我……就不该回宫……”江俨眼里猩红一片,捧着她痉挛的手指凑到唇边吻了吻,颤着声音慢慢道:“也不该做什么面首……”
“能再见到公主,我就该知足了……不该再生什么奢望……”
江俨语序颠倒,几不成句,可几乎神智不清的承熹却听得很明白,他这是被吓到了,后悔两人行了敦伦之礼,后悔让她受这番罪。
承熹弯起手指在他下巴上挠了一把,留下两条血道道,费力地睁眼瞪了他一眼。原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股力气,让她能撑下去。她忽然就有了必须撑下去的理由——这才只是力竭,他就吓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江俨还不得把他自己逼死?
被她重重挠了两道,江俨反倒多了些生机,胡乱抹了抹眼中湿意,低声道:“想打我骂我都好,咱先把孩子生下来。”
听到独属于小孩子的“哇”得一身哭声,江俨只觉被这道声音从快要溺死的窒息中生拉硬拽了出来,终于得以大口大口喘气。
产嬷嬷脸上的焦虑丁点没少,见周围丫鬟面上都露了喜色,大声斥责:“分什么神!还有一个!”
听得此话,江俨眼前一黑。
承熹疼得已经迷糊了,浑浑噩噩中听见江俨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清,生怕他又说什么丧气话。很快地,听见第二声孩子哭啼的声音,她总算放心地晕了过去。
*【此处是承熹昏迷三天并做了个梦的分割线】
正是日落时分,村子里处处炊烟。
小院里种着一棵枣树,院墙有些矮,一半爬出了墙外去。树底下坐着个身量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