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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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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熹抬眼看他,只觉心中烦乱得不行,想了这整整三日,心中的难过一点没少。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既然有了妻子,又为何从承昭那儿回来长乐宫?既然有了家室,为何屡屡行为失当?又为何偏偏要对她好?

    便是除夕那晚的拥抱,他也没推开……第二日又跟她说那样的话……这样又算什么呢?

    越想越委屈,难过得要命,像整颗心都泡在盐水里,心中又胀又疼,只想从他面前逃开。可江俨铁了心不让她再避,承熹憋着一肚子委屈,在院中一个石凳上坐下了。

    江俨怕离得近了惹她生气,只好站着没动,隔着三步远问她:“公主……近来可有心事?”

    声音不如往常一般沉稳端重,反倒虚虚的,有点飘。毕竟江俨昨日从红素对他的反应上已经知道公主生气的症结就在自己身上,这么问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承熹垂着眼不答他的话。

    江俨又问:“公主,可是心情不好?”

    公主还是没说话。

    她紧紧攥着手中书册,手指都泛了白。江俨猛然意识到公主不想说,也察觉到自己分明是在逼她开口。可如果自己不问,公主定不会主动说。

    心一点点下沉,他用了整整十七年时间,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退回到原地?

    可江俨终归舍不得逼她,低声徐徐问了最后一遍:“属下做错了什么,惹得公主生气?”

    承熹纠结了好一会儿,在江俨无声叹了口气将要放弃的当口,几次吞吐终是开口说了因由:“那日,我见一个女子挽着你……”

    她闭了闭眼,实在说不下去了,大概是往日做惯了宽宏大度的样子,连自己本来心眼不大的缺点都快掩住了。她平生头一次说这般拈酸吃醋的话,甫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厌恶。

    堂堂嫡公主,如何能这般小心眼?

    ——那是江俨的妻子,她又有何问的权利?

    是啊,江俨自打回宫以来,从来没说过自己尚未娶妻。只是待她比以前更好了些,偶尔的逾矩之举怕也是无心之过。从来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此时江俨这般问得直接,承熹心中委屈得要命,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只好努力压下心中酸意,重新拿起手中杂书翻着,咬着唇肉拼命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来。

    江俨皱眉想了一会儿,艰涩道:“此事说来为难……公主确定要听?”

    承熹呼吸一滞,心尖涩意更深,面上挤出的浅笑难看极了。只把视线重新移回了书上,咽下心中憋气,声音和煦十分体贴地答他:“若是为难的话,就不必说了。”

    她低着头又垂着眼,视线黏在书上,江俨看不清她面上神色,联想到公主这两日的奇怪举动还有方才问的那话,一霎间福至心灵,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上前两步,双膝微弯跪在了她面前,俯下身子极近地对上她的眼,仔仔细细地瞧她。

    承熹被惊得后仰了一下,又被江俨握了手拉稳。只见江俨表情严肃,极缓慢极认真地说:“公主若是想听,属下说就是了。”

    在宫里的八年,他这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她最为习惯,分开的五年里也甚是怀念。可这两日不知怎的,看见就觉得特别心烦。

    承熹抿唇,深深呼出口气,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使小性子,偏偏不想应承他的话,偏要一字一顿认真反驳:“我没有想听。”

    江俨却不信,固执道:“可公主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话落还微微地提了下唇角,似乎是在说——公主你是骗不了我的,你若想听,直说就是了。

    承熹气结,丢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转身就走,刚一抬腿又却被江俨紧紧扣住了手腕,是不会攥疼她却也挣不脱的力道。

    “你放肆!”承熹使劲抽手,却如何能比得过他的力道?她本想重重哼一声,出口却莫名变成了冷笑:“你这样,置江夫人于何地?”

    ——江夫人?

    ——我娘怎么了?

    “你已有妻子,为何又跑来与我亲近?”承熹见他不作声,面上却一副无辜表情,无端更生气了,又怒声骂他:“江俨、你……你无耻!”

    公主从来不会骂人,便是此时气得狠了,气得心口胀痛眼前发黑,口中能说出的最重的话也只是这轻飘飘的“无耻”二字。

    江俨眉头慢慢颦起,神情中一点一点蔓上疑惑。

    可来不及等他想清楚,公主却一个劲的要挣脱他。江俨急得不行,他知道自己一向嘴笨,可以前那么多年跟公主相处,公主都从没生过气,最近也不知怎的总是惹公主生气。

    视线瞥见红素和牵风正站在院子口,脸上先是惊疑不定,怔忪喊了一声:“江侍卫、你……”

    随后看明白公主想要挣脱,竟是江俨钳制了公主!红素和牵风长眉一竖,当下便要冲过来制止。

    江俨一急,沉声道了一声“得罪”,迅速一手绕过公主背后箍着公主腰身,脚尖运气挟着公主飞身而去。

    承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怔之下双脚已经离了地。

    “江俨……”承熹更是气急,在他胸口用力捶打了两下,江俨丝毫不为所动。承熹自己却猛然察觉自己这副模样跟那些打情骂俏的小姑娘一样,实在矫情得很。一时气怒,不言语了。

    只能用平生最凶狠的目光瞪着他看,江俨轮廓深深的侧脸就在她眼前,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

    红素和牵风在地上“哎哎哎”喊了两声,也不明白江侍卫今日这是怎么了。若说他会对公主不利,她们一百个不信。眼看着江侍卫挟着公主飞上了长乐宫最高的观景楼,在那最顶上的小亭上放下了公主,两人这才松口气。

    这楼足有十余丈高,江俨带着公主飞上来的途中不断脚点廊檐借力,每层楼上那高高翘起的尖角飞檐都迎面撞上来,像是会把人戳破一样。

    承熹吓得不轻,她幼时有心悸之病,平日修身养性极少生气。此时按着心口轻轻喘气,颦眉怒斥道:“江俨!你放肆!”

    江俨甫一站定放她落地,便又“扑通”跪在地上,扣着公主的手却不松开,接起了方才的话头语速飞快道:“她叫江灵,是属下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同父同母的……妹妹……

    承熹瞳孔倏地缩了一下,怔怔退了半步,似霎那双耳失聪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竟听不懂他的话是何意。

    看公主面上逐渐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江俨认真重复了一遍:“同父同母的,不是表妹也并非堂妹。”

    “你……”承熹想要说话,却只觉喉中干涩,一时言语不能,只能低着头呆呆看着他,一时愣怔说不出话。

    只听江俨语速极快说道:“我妹妹自小气性大,前些日子天天听着她婆家人嘘寒问暖,无理取闹说他们全家人关心她腹中孩儿比关心她还多,哭着跑回了家,任妹夫三番五次来劝都不回去。”

    “她前几个月刚刚诊出有孕,家中夫君公婆都极为在意——我爹娘也天天劝她回夫家去安心养胎,妹妹她嫌烦了就自己赁了一间小宅子住在外面。妹夫和我爹娘都怕她哭得狠了伤到腹中胎儿,不敢再劝,点了许多丫鬟嬷嬷过去照料,只好这样将就着。”

    “那日属下出了魏府本是想买栗子糕的,路上遇到了她,实在放心不下,便一路把她送回了家中。”

    说到此处,江俨仰头看着公主,目光急迫却诚挚,“那孩子,是我的侄子。”

    他一向话少,难得说这么多的话。此时又紧张得不行,心中来不及打腹稿,语序混乱前后颠倒,着实乱得不成样子。

    可承熹却听明白了。她突然想起,那日看到江俨和那女子亲密并行的时候,那女子身后似乎还远远跟着两个嬷嬷,想来是她的夫家人不放心罢?

    她怔怔问:“那……五年前那一次,难道也是她?”

    江俨愣住了:“五年前?哪一次?”

    承熹咬着下唇纠结一会儿,终是忍不了了,垂着眼皮儿说:“五年前我出宫寻你的时候,在江家门口哭着说要嫁给你的那位姑娘。”

    江俨死死皱紧眉头,如临大敌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公主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俨无奈,哭笑不得说:“那也是她。那时候她已经十七岁了,娘亲百里挑一为她选了一门亲事。妹妹与他相处了三月心中满意,却也不知怎的一言不合就说不嫁了,嫌妹夫油嘴滑舌看着就像个靠不住的,便开玩笑说要嫁给我这样沉默寡言的人。”

    那时他刚从公主身边离开到了太子身边,每天都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看到妹妹连着好几日无理取闹,只觉得心累。

    娘挑中的那人先前也是给妹妹过了眼的,当时妹妹看着还说不错,前三月处得好好的,谁知与那男子一言不合就愣说不行。那男子家中也是做生意的,江老爷子和江父与他家做生意多年,看过人都点了头,江俨和江洵也各自也他打过两回交道。

    那男子人品不差,说油嘴滑舌实在太过。不过是经商久了为人玲珑一些,说话会讨巧,哪里靠不住了?妹妹前头被人哄得开开心心的,两家都纳了吉问过名了,谁知妹妹与人家一言不合就要使小性子。

    江俨又一向嘴笨不知道怎么劝她,听妹妹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只觉哭笑不得,他嘴笨又不会劝,勉强劝了几句就把这重任托付给娘亲了。

    偏偏这么一幕就被公主见到了。

    江俨那时身心疲惫,只跟太子一人告了三月假,便回了家休养;而承熹在宫中等了大半个月找不到他,查过了宫值表知道他仍在长乐宫当值,便以为他刻意躲着自己。

    那时怀了满腔委屈,偷偷出宫想要见他,谁知甫一看见就是如此情景,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扑在他怀中,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如何能不误会?

    也只能叹一句老天作怪。

    ……

    江俨颠三倒四得说了一通,看公主没吱声怕她不信自己的话,又前前后后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连带着妹妹的生辰年月并上江夫人怀她的年份、生她的时辰都清清楚楚说了个遍,就为了让公主相信这真是他嫡亲的妹妹,不是什么堂的表的,也没那些个暧昧的牵扯。

    江俨迟钝这许多年,此时能有如此急智也实属不易,能猜出公主是在吃醋简直如有神明相助。

    说了一番话口干舌燥,最后江俨才认真解释道:“妹妹一向胡闹,她怀着身孕跑回娘家这事毕竟不怎么光彩,说出来于她名声有损,属下这才没说的。”

    ——可我也不知道公主在为这事生气。江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抿了抿唇,语气低沉严肃补充道:“从来都没有江夫人。”

    “属下这些年来……从未成亲。”

    承熹怔怔坐下,江俨讲得颠三倒四,可他口中所说听在她耳中,仿佛都变成了真真切切的图样一般,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呈现。

    她甚至都能想得到,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憧憬嫁给像兄长一样高大英武、踏实可靠的男子。

    她颓然坐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的错过,通通都是因为她的胡思乱想?

    江俨看她不说话,仍以为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冥思苦想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道:“不如,我带着公主回家去看看?”

    见公主微微睁大了眼,定定看了他好半晌,眸中神采越来越亮,亮闪闪的像夜空中璀璨的星子。江俨稍稍放下了心,仰着头神情严肃问她:“殿下,想去我家看看吗?”语调微微上扬两分,听来竟有些蛊惑的味道。

    ——想去江俨的家中看看吗?

    看看那个一心鼓捣古玩的江老太爷?看看江俨口中那个十分有意思的江夫人?那个刻板端正的江大爷?被她误会了五年的江家小姐?江俨口中那个多智近妖的大公子?还有江俨曾用只言片语提过的许许多多的江家人?

    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泛深,怕自己嘴角咧得太开笑得太难看,承熹抿着唇矜持地点了好几下头。

    正是黄昏,从这高高的观景楼看去,整个皇宫都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连一向周身清冷的江俨都平添了许多暖意。

    红素隔着远远的看了会儿,见公主在亭中坐下,江侍卫也坐到了公主身侧,两人贴得极近,身后漫天金灿灿的霞光都成了两人背景,美得像一幅画。

    知道先前一事怕是误会,红素与牵风相视一笑,只觉心中欣慰。

    江俨总算解了这几日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心事,冥冥之中似乎觉得公主想通了什么,连看着他的眼神都更温柔了些。

    他想不太明白,却也知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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