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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这波澜不惊的时日里,渐渐归于平淡。
芒种节气过后,国公府里的一应家什便都改了样儿,锦帘换作湘帘,窗纱也重新糊了一遍。许氏早早叫人拿出冰錾,洗净了放在背阴处晾干,就等着天热的时候用。
发生在上巳那天的事情,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一如陈滢此前的预测,萧太后与长公主府全都被王家——确切地说是被王御史——给绊住了,根本无暇顾及国公府。
长公主与香山县主逾衣冠之制,此事本就可大可小,可香山县主仗势欺人,且还欺到了国家栋梁的头上,有了这以个由头,王佑自然就有本事把事情扩到无限大。
从三月到四月,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弹劾萧太后并长公主的折子三不五时地便要来上一张,日渐堆满元嘉帝的御案,让这位皇帝头痛不已。
王佑充分发挥了他在寒门士子中的影响力,率领一干年轻御史,对元嘉帝的母亲与妹妹展开了讨伐。虽然这讨伐的声势不算太大,但却如细水长流,一道折子连着一道折子,几乎就没中断过。
而随着弹劾越来越多,长公主的许多劣迹也都被人翻了出来,甚至包括她婚前的一些事儿,也被摆上了台面。
强占田地、欺行霸市这都算轻的,更有拘役良民、草菅人命乃至于私藏军械这等大恶也给捅了出来。若是件件属实,长公主这一颗脑袋可不够砍的。
元嘉帝当然不可能砍自家妹妹的头,但必要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
第024章 孙女不悔()
圣上先是降下一道口谕,训斥了长公主一顿,随后长公主便自动请命禁足,闭门思过。再然后,附马郭准亲自出面,将侵占的田地并商铺还了,伤人的赔银,杀人的豪奴也送进盛京府任由处置。
当然,该喊冤的还是得喊冤,所谓私藏军械,不过是附马爷多买了几把宝剑而已,勋贵外戚大多尚武,这真不算什么事儿。
直到四月中旬,长公主府把一个打人的管事扭送到盛京府治罪,弹劾的风潮才渐渐平息。
夏至前的一日黄昏,当漫天的火烧云铺散于天际之时,几位穿着宝蓝宫服的太监,突然来到了国公府。
那领头的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门儿,宣读了太后娘娘的一道懿旨:萧太后宣国公府三姑娘进宫,时间就定在次日卯正时分。
既未宣长辈相陪,也不允许仆从护送,单独进宫,不得有误。
听着那太监拖长了声音的宣告,陈滢知道,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许老夫人并许氏亲自接了口谕,又亲自送了那大太监离开,临走时还厚厚地递了个红封。
待送走他们之后,许老夫人便将许氏与陈滢留在明远堂,三个人商量对策。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这时候又提起这事儿来了?”待坐定后,许氏头一个开了口,眉心微蹙,一脸烦难。
然而,她心底里其实是松快的。
这真是极好的结果了。
萧太后单召陈滢一人进宫,就表示她老人家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拿陈滢出口气,并不会波及国公府。
只要事后便好生补偿补偿二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国公府毫发无损,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许氏这样想着,心下越发安稳起来,思谋着事后就把京郊那十来亩水田划归于二房名下,既厚待了二房,也免得沈氏总惦记着。
“陛下是个孝子,当年安王兴兵之事,长公主也帮了不小的忙。”许老夫人的迟缓的语声响起,并不是在回答许氏的问题,而是在阐明造成今日局面的根本原因。
元嘉帝登基十五年,头十年可谓艰难。而在动荡的局势之下,萧太后与长公主始终坚定地站在他背后,皇帝对她们的纵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如今并非当年,但那些情分,陛下也不能不顾。”许老夫人又补了一句。
陈滢知道,这些话皆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是国公府不肯周旋,而是帝心偏向了长公主那一头,国公爷也无能为力。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仍旧是许氏开口:“三丫头一人进宫,合规矩么?”
彤云落下殷红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晦,带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似是凭空出现的一座美人浮雕。
许老夫人动作缓慢地将手搁在凭几上,语声也同样地缓慢:“无职外妇无召不得进宫。如今有了太后娘娘的口谕,这便是有召。既是有召,那就合规矩。”
许氏蹙眉思忖了一会,提议道:“要不,我现在就给宫里递牌子罢。我也不求见太后娘娘,只说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只消皇后娘娘应了,明儿我便能陪着三丫头一起进宫,也免得叫她落了单。”
“这怕是不妥。”许老夫人微微一叹,语气有些无力:“你这主意纵然好,可太后娘娘这是打定主意要单独召见三丫头,想必早就留了后手。就算你递了牌子,宫里也不会即刻回话的。”
语中未尽之意却是,国公府的人越是急于进宫,太后娘娘就越会不喜,相应地,陈滢明天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许氏自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也不再说话了。
总归她已经尽了力,再多的她也做不到。
许老夫人此时亦不再言声,只看向了陈滢。。。
老人家有着一双上挑的凤眼,眉长入鬓。年轻时,这模样应是妩媚动人的,只是而今年老,那眼中便也没了当年的转盼多情,幽暗时如狐、凌厉时如刀,却是与美再也不沾边儿了。
“三丫头,你如今可悔了?”她问陈滢道,眼睛微微一阖。
许氏拿帕子的手紧了紧,心里有点不大舒服。
陈滢之所以有今天,根本原因还在陈漌的身上。许老夫人这时候问陈滢悔不悔,许氏觉得脸上有点下不来,却又不好说什么。
陈滢起身,平静地道:“孙女不后悔。”
许老夫人的眼睛睁开了,瘦削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家族至上,这是每个出身大族的女子都该明白的道理,陈滢能有这份觉悟,她身为祖母,自然欢喜。
陈滢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可惜的是,她们的想法并不相同。
“有错当纠,有冤必雪,有罪必揭。这是孙女为自己定下的准则。凡以此准则所为之事,孙女,必定不悔。”陈滢续道,语声仍旧十分平静。
许氏低下了头,藉此掩去了眸中诧异,而许老夫人面上的笑容,也飞快地淡了下去。
陈滢所言,与许老夫人所思,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她是没听懂长辈之意,还是执拗到了根本罔顾家族的程度?
“这一趟迟早都要走的,孙女只能保证,尽量不出岔子。”陈滢又道,把将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宫中之行。
许老夫人的眼睛再度阖上了。
她就知道,这个孙女,从骨子里就跟她不对盘。
若是换了别的女孩儿,骂一骂、罚一罚,再好生关上一段日子,多少总能把性子扭过来一些。可这位三姑娘,显然不会屈从于这样的安排,不用试就知道。
这孩子的眼神,太让人不舒服了,那么地坚定、那么地清醒,没有一丝迷茫。
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说的每一句话,也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论。这种小打小闹的惩罚,于事无补,说不定还要坏事儿。
陈家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样特立独行的怪孩子?
许老夫人的眼皮动了动,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就出了岔子也没关系。”良久后,她终于开了口,也缓缓张开了眼睛。
第025章 暗夜飞声()
陈滢凝目看向许老夫人。
老人家就像是已经忘记了方才短暂的不快,慢慢地说道:“三丫头,你要记着,你是国公府的姑娘,你的身后站着整个国公府,这世上能叫你受委屈的人,并没有几个,就算有,你也不必怕,祖父祖母都在呢。”
陈滢安然地听着,并没有觉得意外。
一品国公夫人说话,就该有一品国公夫人的气魄,那怕面对她并不喜欢的人,该说的也还是得说。
在这一点上,许老夫人从来都不糊涂。
“你为了谁才惹上了这么些事儿,祖母心里清楚。”许老夫人又道,全不顾一旁还坐着的许氏。
许氏的面色倒是无甚变化,以她的涵养功夫,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变了脸。
许老夫人又慢慢地续道:“我们国公府,不会亏待懂事孝顺的孩子。祖母的意思,想必你会明白。”
“孙女明白。”折腰行了一礼,陈滢便坐回了椅中。
她自然明白许老夫人的意思,至于是否会坚决照此执行,则是两说。
此外,就算没有许老夫人这句话,就算她不是国公府的姑娘,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当然,有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背书,她的底气便更足了些。
次日寅正时分,天边连一丝亮色都没有,正是浓黑如墨,整个国公府已是灯火通明,各房头儿的人都起来了,就连世子爷也早早去了外头,张罗车马仆役。
这就是许老夫人治家之术。
只要有她老人家在,国公府就能拧成一股绳儿。
虽然这只是个形式,这么些人也帮不上陈滢什么忙。可是,家中众人齐聚,却能让人感觉到阖族都在给你撑腰,这并非没有实质的意义。如果陈滢是个真正的十三岁女孩,想必也会为此感动。
当然,已经活了三世的陈滢不会那么容易被感动,但也不能说是毫无动容。
许老夫人的身上,还是有很令她钦佩的东西的。
李氏几乎整宿都没合眼,连夜缝了两块厚厚的带系带儿的小棉兜,在陈滢离开鸣风阁前,亲手替她缚在了膝盖上,又红着眼圈儿指着她笑话:“瞧你这膝盖胖的,跟多了两块肉似的。”
陈滢有点哭笑不得。
这东西真能绑进宫去?她表示怀疑。
如果萧太后只打算以罚跪来惩罚她,那可就真是个仁慈的太后了。
可据陈滢所知,萧太后并不以仁慈著称。正相反,她睚眦必报,行事手段也比较狠厉。
能在宫斗中存活下来且能活到现在,除了运气的成分,她本人也肯定不一般。
李氏陪着陈滢来到明远堂,听了许老夫人并许氏的诸多交代,眼圈儿一直都红着,却始终没有哭。
自从丈夫下落不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眼泪是没有用的。除了让至亲至爱之人担心悲伤,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在送陈滢出门儿的时候,李氏始终都在笑,还特意拉了女儿过去,悄声说道:“今儿厨下做了你最受吃的水晶蹄膀,你可早些回来,迟了就都给你哥哥抢走了。”
陈滢心里莫名有点发酸,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她:“母亲放心,女儿会早点回家的。”
闻着女儿身上熟悉的气息,李氏想起才生下陈滢的时候,那小小软软的一团,窝在她的怀里,张着大眼睛看她,她只觉得心尖都抽得疼了。
她用力地咬住牙,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只强笑道:“做娘的就盼着儿女早归,你去吧,娘今儿不喝药,等你回了再喝。”
陈滢拜别了李氏,又向许老夫人并许氏等一应长辈告辞,便由四老爷陈励护送,前往皇宫。
此次护送的人选,也是许老夫人亲自定的。
进宫面见太后不能算是太大的事,世子爷当然就不必亲自出马了,那也太过于隆重了些。至于三老爷陈勉,他最近正忙着年初考评,抽不出空儿。而陈励虽是幼子,却是嫡出,又非官身,可进可退,于是便被挑中了。
应该说,老人家的安排不可谓不合理,只是,多少无情了些。如果陈滢的父亲还在,想必不会如此。
不过,这也不能怪许老夫人。
这就是这个时空的规则,许老夫人不过是严格地遵照执行罢了,陈滢甚至还觉得,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马车驶动后不久,陈滢便悄悄唤了寻真与知实,将那膝盖上的软兜给取下了。
“姑娘真的不要这个?”寻真问道,清秀的小脸儿上尽是担忧:“这万一用要得上呢?”
陈滢拧了拧嘴角:“这东西肯定进不了宫的,早早拿出来,也免得麻烦。”
这其实是虚辞,主要还是绑着这东西行动不便,陈滢必须把便于跑动这一点考虑进去。
一旁的罗妈妈便叹了口气,柔声道:“夫人这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姑娘现在才拆,是对的。”
如果当时就拒绝了李氏,她一定会更担心,陈滢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约大半个时辰,皇城便到了。陈滢一路上都坐得笔直,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