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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
陈漌一下子张开眼,两手紧握,帕子揪作一团。
脚步声越来越近,寂静的、清晰的,印入风色与花香,一步、又一步,像踏在她的心尖。
她的心轻颤起来,身体也跟着微颤,如花般清丽的娇颜上,升起一层薄薄的桃粉。
他来了。
她的太子殿下,终于来了!
她踏出半步,又止住。不安、惴惴、情怯、恋慕、激荡、惶恐,轰轰隆隆、噼噼啪啪,像夏夜的电闪雷鸣狂风,卷得她立足不稳,摇摇欲坠。
她半倚着屏风,拿它支撑身体,反复用力地搓着帕子,面上腾起娇羞的红晕。
她该有怎样的开场白?
她想了好久,可每一句都像不合宜,配不上他耀眼夺目的容颜,和他风拂春树般的音色。
她该怎生与他说呢?
说她对他的思念?还是说她对他的爱恋?抑或是,与他说一说那春时风烟、夏夜星河,说一说她写下又烧掉的那些诗、与那些文字?
啊,她该怎么开始这场对话?又或者,她该怎样抬眼凝眸,去看她思恋爱慕的那张脸?
“吱哑”,有人推门,很轻的声音,却又很响,像闪电击中心脏。
陈漌深吸口气,鼓足勇气,缓缓转出屏风。
本该是很重的步伐,偏轻盈得像风。
她像被风托举着、飘舞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
第374章 锦帘之后()
近了,更近了,槅扇上淡淡的影,渐化作眼前身形,脚步声越见清晰,似踏风而来。
陈漌闭上眼,复又奋力张开,清丽的脸若花初盛,绽放出夺目的美丽。
“殿……”
只说出这一字,她忽地停口,面色飞快转白。
不对!
不是他!
眼前之人,根本不是太子殿下!
黑矮瘦削的样貌,满脸皱纹,下颌却反常地光滑,这人摇摇晃晃走进来,脚步虚浮、醉眼半开,酒气醺天。
陈漌下意识掩鼻,呆望来人,如遭雷击。
这人绝非太子殿下!
甚至连贵族都算不上。
虽身着锦袍,可这人腰畔无玉饰,发髻贯着银簪,手上更无代表尊贵的玉扳指。
不是豪门奴仆,就是管家门客。
陈漌两手冰凉,浑身乱战。
她被人算计了!
卑贱的奴仆门客,与美貌高贵的贵女,二人共处一室。
陈漌不及多想,飞快退回屏风后,冷汗透心。
“嗵”,醉酒男子步履不稳,一脚踢上脚榻,“唉哟”几声呼痛,嘀咕些什么,身子一歪,倒在窗旁美人榻,不消片时,沉重鼻息便充满房间。
陈漌死命咬住唇,逼回那声尖叫,转身疾走。
她不能留在这里,必须想法子出去!
可是,她没有胆量越过西次间。
她怕那男子突然醒来,看见她的脸,或她的衣衫。
仅仅只是被他看见,便能叫她万劫不复,甚尔那男子若并非只是看,而是借着酒劲儿斗胆触碰……
陈漌狠命摇头,面白如纸,不敢再往下想。
所幸,此院正房乃五开间儿,屏风后便是耳室,耳室门前锦帘低垂,静若平湖,偶被凉风拂出细纹。
陈漌已无思考余地,硬着头皮行至门前。
那一刹儿,诸般微甜心绪、柔情向往,尽被冷与恨抹去,还有深深余悸。
怪不得她叫人打听消息,得来竟如此容易;
怪不得这一路潜行,处处皆无阻碍;
怪不得今日长公主并附马,尽皆未至。
她喉头一阵发苦,直漫心尖。
连长公主夫妇都未露面,尊贵的太子殿下,又如何会来?
而她一路顺利,也根本不是提前打点所致。
分明便是有人将计就计,推她入死局。
陈漌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苍凉。
她还真是被人算计得死死的。
可笑就在前一刻,她还满心憧憬,以为谋划得逞,谁知身后早有黄雀。
而至为可笑的是,她一心捕获的那只蝉,根本未入毂中。
陈漌立在耳室前,停步不前。
锦帘在望,可她伸出去的手,却在迟疑。
锦幕之后,是否又是一场算计?
陈漌鼻尖冒汗,额发粘在鬓边,鸦青发线、雪白肌肤,如白玉描出墨线,美丽至妖冶。
蓦地,身后鼾声忽止,衣物窸窣声响起,似榻上人正要起身。
陈漌心头重跳,眼前冒起金星。
她惶惶扶住门框,不再犹疑,轻掀锦帘、慢提步履,探首朝屋中窥视。
房间光线十分昏暗,碧纱窗紧紧拢住,沿墙面儿垂下几重纱帷,胭脂紫绣仙鹤祥云纹,鹤舞云飞、遮蔽天光,陈漌极目细看,亦只勉强看出几案大致形状。
身后响动渐微,粗重的鼻息声重又响起,那人似又睡去。
陈漌张目往室内细看,蓦地眼前一亮。
耳室尽处,隐约现出门扉的轮廓。
有救了!
她当即掀帘,不待帘幕在身后合拢,已提步向前。
“陈大姑娘走得好快。”轻且凉的语声,如一记惊雷,骤然炸响。
陈漌大惊失色,脚步陡停,心脏一阵紧缩。
还是中计了!
窗帷前,鬼魅般现出一道人影。
“呵呵,姑娘莫怕,我不是来坏您的事儿的。”那人轻笑道,往前踏了一步。
陈漌忙退后,心头狂跳,喉头又紧又干“你……你是何人?何以至此?为何藏头露尾?”
那人再踏半步,身形终现于幽微光影,却是个垂髫小鬟,看身量也就十岁左右,梳双丫髻、着青布裙,做最寻常女仆打扮,扔人堆里怕再也找不着。
陈漌又去细看她的脸。
只此际,日已微斜,阳光被细棱格儿窗扇隔成几束,落下斑斑印迹。那小鬟的脸也被光影切割,黑一块、白一块,模糊难辨。
“你到底是谁?”陈漌瞳孔微缩,冷汗早湿重衣。
若说这小鬟凑巧至此,她怎么也不会信,对方可是张口就唤她“陈大姑娘”。
一念及此,陈漌又飞快道“我可不是什么陈大姑娘,你认错人了。”
“陈大姑娘真会说笑,您就不怕永成侯爷骂您不肖么?”那小鬟笃定至极,言辞更是从容。
“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陈漌浑身冷汗纷披,咬死了不松口,又厉色质问“你到底是何人?”
那小鬟不答,身形微侧,似在倾听。
西次间传来比方才更响亮的鼾声,那醉酒男子显已睡熟。
陈漌的一颗心往下落了落。
那人醉死榻间,少一副耳目,自是好事。只是,这小鬟来得古怪,比那醉酒之人更叫她不安。
“婢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屋中的情形若被人撞见,陈大姑娘这一生的清名可就……啧啧啧!”那小鬟啧声连连,不再往下说,然一字一句却如针尖,利且狠锐,直扎得陈漌几乎站不稳。
她贝齿紧扣唇瓣,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你……你到底想要如何?”她竭力让声音显得沉肃,心底却阵阵发虚。
她很怕。
非常地怕。
怕这小鬟尖叫出声,惊来众人,更怕她转身就跑,到处张扬,最怕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身背污名、百口莫辩,死也难以洗净。
若名声尽毁,就算有爹娘宠爱,她这一生,也再无出头之日。
那一刻,她忽地怀念起过往岁月,那些平素她根本瞧不上眼的无聊光阴,此际想来,竟叫她格外留恋。
“婢子都说了,姑娘不用怕,婢子绝不会叫破,更不会告诉旁人。”那小鬟笑道,细如鸡爪的指尖,缠一角衣带,似甚有闲情。
她越是如此,陈漌心里就越慌,整颗心像掉入冰洞,落不到底。
。
第375章 自误误人()
“我家主子叫婢子转告姑娘三句话,姑娘且听好了。”那小鬟不紧不慢道,面上浮起一笑。
黑白光影间,这笑意也被切割成片,像破碎的镜面,人映其中,越显诡异。
陈漌止不住打个寒战。
这小鬟,到底是人是鬼?
“呵呵。”那小鬟笑两声,向地面指了指“陈大姑娘莫怕,您瞧,婢子可是有影子的呢,可见婢子是人,不是鬼。”
陈漌下意识看去,果见砖地上映一道虚影,在棱窗格儿里晃动着,也不知是外头映进来,还是里头照出去。
她不由头皮发麻,牙齿竟“格格”作响。
不看还好,越看就越是恕
“陈大姑娘挺大个人了,有胆子算计那么尊贵的主儿,怎生见了婢子,却又怕成这样?”那小鬟似无奈,浅浅一叹,又往前踏半步,整张脸陷入暗影,越发模糊。
“我家主子的第一句话是姑娘的那位心上人,三天前就悄然已离京,大婚当日才得反转。”
语声方停,陈漌已是面若死灰。
太子殿下居然三日前就离京了。
这一局,她实是输得一败涂地,诸般算计,尽付东流。
那小鬟笑一声,续道“姑娘此前得到的消息,皆是假的,那人原想叫姑娘当众出丑,幸得我家主子察觉,提前替姑娘把事情给解了,那人见事不成,便也收手,姑娘这才无恙。”
她略片刻,又是一笑“我家主子好心奉劝姑娘一句,从今往后,您这一颗芳心,还是好生收在肚子里,莫再到处乱放了。”
甜腻的声音,带几分谄媚,好似向主子邀功,可她吐出的每个字,却叫陈漌浑身发冷,如冰水兜头浇下,骨头缝里都凉透了。
这果是一计。
有人察知她的心思,籍此设局,而她却如飞蛾扑火,一头撞了进来。
只是,这小鬟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我家主子还有一句话,也要请姑娘谨记。”那小鬟将声音逼得尖细,阴恻恻似幽魂吐息
“您自个儿的名声毁了不打紧,好歹顾念些家中姐妹,莫叫她们跟着受累。再,姑娘也太过天真了些,您的心上人,此生此世,也绝不可能纳您,娶您就更别想了。姑娘平素无事,多往大处瞧瞧,再细想前些时候那一位身边的人选,以姑娘的聪明,想必能够明白。”
她停顿片息,语声愈寒“我家主子的最后一句话是陈大姑娘莫非以为,您以谋算得来的所谓欢爱,还能有什么一生一世不成?若您真这样想,那就太叫人失望了。”
她摇头咂嘴,啧啧连声“啧啧,我家主子如今正言相告,今日即便您计成,除了身败名裂,您也什么都得不到。奉劝您往后莫再自作聪明、自误且误人,老老实实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才是正经,莫再肖想您得不到的人。”
三句话,句句直戳人软肋,陈漌的面孔灰转白、白作红、红改青,若打翻染缸,一时间直是无地自容。
她确存了算计之心。
她豁出名声、百般谋划,只想与太子殿下先有肌肤之亲,再求名份。
在她想来,只消事情坐实,她再好生求一求父亲,让父亲替她奔走,凭父亲的脸面,以及她高贵的出身,一个侧妃定是免不了的,说不得那王敏芝还要被压下一头去。
而只要有了名份,陈漌坚信,以她的美貌才华,定有一日能得良人相顾,白首一生。
可是,这小鬟转述之言,却将她剥皮拆骨,打回原型。
本以为万无一失之计,却成别人眼中笑柄,若非人家出手相助,她必尸骨无存。
冷汗落了一重,又落一重,陈漌衣衫湿透,发丝紧粘额角,手中帕子几能拧出水。
那小鬟轻轻一笑,似讥讽、又似嘲弄“我家主子叫婢子说的,就这三句。陈大姑娘若再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寻死路!”
凉凉语罢,她倏然转身,游魂般行至墙边,伸手一推。
阳光陡然跌落,似“哗啷”有声,白亮的一片光,晃得陈漌眯了眯眼。
再睁眼时,眼前再无人迹,唯门扉大开,风吹得它晃来晃去,却是静默无声。
像有人提前上过油。
陈漌恍恍惚惚往前走,有那一么瞬,她疑心自己在做梦,又暗笑在如此时刻,她竟还能留意到这细节。
推门、踏出、复又掩紧。
当门扉在身后合拢,她背依门板,一颗心“噗嗵噗嗵”跳得发慌,眼前又冒起金星。
她出来了!
没有被人撞见丑事,亦再无险惯发生。
这一局险棋,终不曾将死。
她长舒口气。
看起来,那小鬟所述为实,她来此只为示警,并未存害人之心。
汗水渍透发鬓,陈漌抬袖去抹,这才发觉,手中还捏着帕子。
缠枝菊山石水蜜帕子,被揉得稀烂,有几处竟被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