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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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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吩咐绛云:“把那四角包银的绿皮箱子开了,我记着里头收着些陈年香篆,你挑上四块齐整的,拿个精致匣子装了,交予罗妈妈一并带去。”

    绛云忙着去了,罗妈妈便陪笑道:“那东西可精贵着,夫人是替老……替侯府老夫人备着的吧?”

    李氏掩袖笑:“还是妈妈老成,一听就听出来了。我这是要给老太太请安呢。”

    这也是她与陈滢商量好的,此事陈家独个儿出面,分量尚轻,还得加上永成侯府,而永成侯府,也只担任牵线人。

    陈滢的最终目的,是给麻将牌挂上皇家招牌,唯其如此,才能形成垄断,长长久久地挣争。

    元嘉帝很务实,应当不会拒绝这分好意,往前看,郭婉入得东宫,不正是拿三十万两白银,买下了一个孺子名分?

    大楚需要钱,国库需要钱,元嘉帝更需要钱。北疆西夷,终是隐患,元嘉此生抱负,便是将这两块毒瘤,全数铲除。

    战争,是天底下最烧钱的营生,陈滢愿意为国库添砖加瓦,元嘉帝应是欢迎的。

    只是,要走通宫里的路,李氏却不行。

    她虽有诰命,这些年因久疏宫闱,只怕连宫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而反观永成侯府,许老夫人是常在宫里走动的,许氏也是。此外,即便国公府降爵,老国公爷与老夫人身上的品级,却还留着,因此,由永成侯府做这个牵线人,再合适不过。

    陈滢的底线是:一成利。

    陈府与永成侯府分账,陈府八,侯府二。

    这二分利银,便是请托永成侯府帮忙的手续费。

    见李氏屋中一派忙碌,再没自己的事儿,陈滢便很知机地告退了。

    与裴恕约见的地点,仍旧在之前的四宜会馆,裴恕要了个雅间儿,陈滢过去时,他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没想到今日会变天,阿滢路上没有冷着吧?”甫一见面,裴恕便问,高高大大的身影,立在窗前,倒将那些许天光遮去。

    陈滢便笑:“坐马车来的,自是不冷。”又将鎏银手炉拿给他瞧:“有手炉呢,我还嫌热得慌。”

    她每天坚持锻炼,体质极佳,扛冷扛热,这点温度自不在话下。

    裴恕笑望她,见她穿一身玄色滚绛红暗金纹宽边曲裾深衣,同色大带垂绅,束出柔韧纤腰,带绛边儿的裙裾,浮浪般盘旋向下,鸦髻上插一支水头极好的红玉簪,簪首衔一串同色玉珠。

    简是至简、绚是极绚,干净清透的一张脸,倒好似黛山红树、绿水流波。

    “阿滢穿这身儿,极好看。”他忍不住赞,赞完了,方觉失言,下意识往旁看。

    果不其然,正主儿没说话,那多嘴丫头却鼓腮竖眉,白眼儿不要钱地往他脸上刮,恨不能生刮下他一层皮来。

    裴恕手握空拳,抵着下颌儿咳嗽两声,复又相请:“快坐吧,喝口热茶,我叫人上了这里才出的点心,阿滢尝尝。”

    陈滢笑应了,坐在他对面,再抬头,他却还傻站着,半张脸映出天光,勾一道利落线条儿。

    “小侯爷也坐,劳您久候,是我的不是。”陈滢伸手让座,又替他斟茶。

    粉青酥油哥窑翘嘴儿小壶,投出冒白烟茶汁,缓缓注入同色窑盅儿里,香气清渺,四散开去。

    “这杯盏是四宜会馆的?”陈滢斟罢茶,才觉出不同来。

    四宜会馆再有钱,也断不会拿哥窑瓷器待客。

    裴恕咧嘴笑:“这是我带来的,外头的东西不干净,不合阿滢用。”

    待回去时,他便有了一只她喝过的茶盏。

    他已经又收拾出几个匣子,打算装满。

    念及此,他又乐了。

    寻真气得直鼓眼。

    居然叫姑娘斟茶,这是把她这个大丫鬟没放在眼里么?

    她捞着衣袖就要上前,却被知实拉住,还问:“怎么不走?”

    寻真一愣,再一细瞧,陈滢正打手势叫她们退下。

    她大是不愿,又不敢违,只得拖着脚步往外走,临出门前,狠狠挖了裴恕好几眼,末了,又心疼姑娘。

    她们姑娘真傻,被小侯爷占了口头便宜,就该拿大耳刮子打将上去才是,做什么还好声好气的?

    姑娘真是心善的没边儿了。

    寻真心里念叨,终究还是退下了。

第408章 要写作文?() 
屋中只剩二人对坐,陈滢端起茶盏,凝目望向裴恕:“小侯爷说查到了方秀娥的来历,愿闻其详。”

    裴恕亦正举盏,修长的指尖捏着盏盖儿,搁去一旁,却不答她的话,淡透的瞳仁,穿过菲薄白烟,向她一睇:“阿滢还是这般直脾气,上来就直直切题。”

    陈滢愣了愣。

    她惯来如此,裴恕今日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还是从善如流:“那……小侯爷最近好么?”。。

    语罢,倒先笑了。

    这个转折堪谓生硬,可再看裴恕,竟似恍若未觉,咧开的嘴角,正在他平素发傻的那个角度。

    “我挺好的,每日早上吃一碗粥、四个馒头还有小菜,午食吃牛肉大饼就热汤,晚食是霍嬷嬷安排,她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答得极快,似是早就准备了这番话。

    咧嘴笑几声,他又转望窗外,似漫不经心:“阿滢呢?每天都吃什么?闲暇时又做些什么?平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最近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或者是特别想要的物事?还有,阿滢小时候又是如何的,我也特别想知道。”

    他喝口茶,仍旧不看陈滢,麦色肌肤上,好似浮起些旁的颜色,语声倒还镇静:“因从不曾听阿滢说过自己的事儿,如今我就多问几句。”

    这岂止是几句?

    若加上回忆童年,大约够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了。

    陈滢看了他一会儿,弯弯唇:“小侯爷的问题太多,一时我也答不完,如果小侯爷等得的话,回去后,我把这些都写下来,叫人送予您便是。”

    那敢情好。

    裴恕绷不住要乐,下意识转头,眼前是澈净微弯的一双眸,笑意清浅,如秋水湛湛。

    他赶忙低头喝茶,眼尾余光兜一角玄衣绛袖,以及轻搁案上的一只素手。

    纤长的手指,肤色白腻润透,连骨节都有种特别的干净,却并不予人娇柔之感。

    这双手,挽得了强弓、驭得住烈马,若捉玉管纤毫,便书一行锦绣。

    裴恕又咧嘴。

    多好的姑娘啊!

    笑意未散,忽又似想起什么,半边儿嘴角陡成直线。

    “陛下前几日召我近前,问我的意思来着。”他说道,如酒声线,忽似灼火,焰苗几乎能掀翻屋顶。

    陈滢专注望他,目色中含一丝疑惑。

    这话已是缺了首尾,而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更是无因无由。

    又是谁招惹到他了?

    她张张口,到底不知如何接话,只捧杯喝一口茶,静听下文。

    “总之,你不用担心,陛下圣明天子,不会如何的。”他又道,长眉一轩,便成利剑,凛凛然刺向未知的某处,或某人。

    “主意打到我威远侯头上,真是胆儿肥了他奶奶个腿儿,何时撞在爷手里,爷抽她的筋扒她的皮挖她的心。”他咬牙切齿,“嘎崩”一声,竟生生捏碎茶盏,热茶直洒了满桌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得罪了您?”陈滢一点不急,掏帕子擦桌案,干净的声线,莫名叫人静心。

    “无事,就是想起宵小之辈,恨不能手刃之。”裴恕挥挥手,指掌光滑,除茶汁外,竟不曾被碎瓷划破。

    陈滢不免诧异,又有几分敬服。

    看来他确实练过功夫,行走江湖亦非浪得虚名。若投身现代,怕是能为国术正名。

    一时想得有些远,她拭案的手动作微滞,蓦地,手中一空。

    她惊醒回眸,却见裴恕已接过她的帕子,自然而然,好似拿着他自己的物事。

    “好端端的帕子,多精贵的东西,擦这些太靡费了,还是用我的好。”他顺手将那银蓝绣花的丝帕收好,又拿出自己的来擦桌案,面上扬起灿烂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滢瞥一眼他的衣袖,没说话。

    裴恕心头最后一丝余怒,瞬间消弥。

    罢了罢了,那些混帐事儿,他在前头顶着就是,没的说出来糟心。

    他换只手擦桌,另一手垂于案下,缩进袖笼。

    柔软的织物,好似一握轻云,他心头作痒,小心将之往袖笼里塞几下,又作不经意状,瞄她一眼。

    她正自饮茶,并不望他,更无半字言语。

    她不提,他就更不会说了。

    换过新盏,重斟香茶,裴恕只觉心满意足,浅啜一口热茶,待余香盈喉,这才缓缓开口,答她第一个问题:

    “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儿。那方秀娥乃河南行省彰德府磁州县人士,家住小章河前村,因遭天灾,河流断支、田地寸草不生,他们全村外出乞讨,流落至登州。”

    他微冷了声音,又续:“后来的事情,想必阿滢也能猜到,我便不赘述。只说方秀娥冒名的周九娘,并乔小弟扮作的周柱儿,经查,倒还真有其人,二人籍贯亦正合方秀娥并乔小弟出具的路引。原来,这方秀娥与同村周姓妇人交好,那周九娘姐弟便是这周嫂子的远亲,正居于路引原籍,因闹天灾,亦是阖家外出乞讨,不知所踪。”

    陈滢缓缓点头,若有所思:“这个局做得倒是精细,若顺着周氏姐弟的路引去查,初看是没有问题的,若要核实具体消息,只怕耗时颇久。”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裴恕道,面色发沉:“那路引的纸样钤印,倒还都是真的。”

    “此话怎讲?”陈滢立时抬头,眼前似现曙光。

    如果路引是真,那就表明有人买通官吏,而只要寻出这名官吏,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源头。

    裴恕却无喜色,眸光愈沉,语声低肃:“我知道阿滢是如何想的,只是事情并非如此。我们找了精于此道者对路引细加辨认,得知那官纸年代久远,钤印亦略有别于当今,应是先帝时留存下来的旧物。”

    怕陈滢听不懂,又添一句:“陛下登基后,因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便仍延用先帝规制,这些细处也是近几年才渐渐改的,却也尚需时日,有些地方还留用原物,尤其是那些穷地、灾地,陛下不欲劳民伤财,能俭则俭,却不想被小人钻了空子。”

第409章 查清来源() 
“原来如此。”陈滢听懂了。

    因打仗打空了国库,元嘉帝于是本着省一分是一分的原则,一应公文用纸、印章之类,还是用了先帝时期的,最近才开始更换。

    而方秀娥拿出的路引,则是以先帝时期的用物伪造,又因替换工作尚未完结,因此无人察觉,顺利过关。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对方既手持官用之物,则在先帝时期,他们至少也是官员,甚至身份比这更高。”她蹙起眉,脑海中飞快掠过此前诸事,“比如……那几位王爷中的一位?”

    “康王。”裴恕肯定了她的猜测,眉峰压出阴霾:“不是他,就是安王。这两位当年闹得最凶,尤其是康王,几乎杀进京城。”

    陈滢静默颔首。

    这便说得通了。

    王爷身份高贵,接触这些官用事物极为方便,截留一部分也是容易的。

    “他们要的,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儿时间罢了。”裴恕冷冷道。

    陈滢知晓其意,“唔”了一声:“方秀娥与乔小弟皆是弃子,设局之人根本就没想着要他们活命,只要我父亲陷入局中,这局便做成了。而这路引、以及这对假兄妹的任务,便是活到我父亲入局那一日。”

    她语气平静,面无波动,说这些时,如述寻常。

    裴恕倒似讶然,细细端详她一会儿,欲言又止。

    陈滢知他担心,笑了笑:“父亲平安无事,失踪的八年也有了个去处,如今我们一切都好。”

    陈劭必定有所隐瞒,但这个疑问,陈滢不便诉于外人,哪怕那个人是裴恕,也不行。

    见她神色安泰,裴恕略放心,提起茶壶,向她盏中续茶:“还有那块军中所用的燧石残片,我正托人在查,待有眉目便告诉你。”

    他将茶壶置于一旁,微微皱眉:“此事有些费手,可能还需用些时日。”

    元嘉帝算是靠着武力坐稳龙椅,事涉军中物资,自需万般小心。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是不是可以向陛下禀报,请陛下派人暗中察访?”陈滢提出一个建议。

    裴恕苦笑摇头:“这怕是不行的。陛下虽圣明,但军国大事,还须谨慎。”

    陈滢瞬间了然,向他歉然一笑:“我这方面懂得不多,小侯爷见谅。”

    裴恕哪里会怪她,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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