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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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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亦在所难免。

    与其说那设下此毒计之人,其对元嘉帝的心思把握得极准,倒不如说,此人对人心的揣测与利用极为纯熟,将每一步都算到了位。

    思及至此,司徒皇后的面色越发森然,捏住帕子的手指攥得极紧。

    “陛下的孝顺,在这宗案子里被充分地利用了。”陈滢总结性地说道,躬了躬身,不再出声。

    其实,元嘉帝对司徒皇后的爱,也体现在了这件案子里。

    陈滢早就听人说过,大楚朝的这两位帝后,乃是一对鹣鲽情深的爱侣。

    当年司徒皇后还是皇妃的时候,元嘉帝对她便极为宠爱。其后他登基为帝,虽然不能说是独宠皇后一人吧,却也一直等到太子年满六岁之后,才陆续与别的妃子生下了几位皇子并公主。

    由此可见,元嘉帝对司徒皇后用情颇深。

    也正因有了这份深情,在发现事涉太后之时,元嘉帝便知道,皇后很可能也要受到波及。

    他应该不相信皇后会做这种事,但同时,身为帝王,多疑已经渗进了他的骨髓里,这又让他的爱变得较常人更为复杂。

    越是用情,则越怕触之即碎。

    这种患得患失、复杂难言的爱,在本案中体现得极为清楚。陈滢虽然只是个外人,却也能够察觉得到。

    如果这一切真是安王余党所为,陈滢认为,这些余孽对元嘉帝的了解,也算是相当深刻的了。

    “听了你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猜了。”司徒皇后说道,神情已然复归如初,依旧是温婉亲切的模样。

    萧太后便也跟着点头,晦明难辨的眼风缓缓扫向陈滢,复又转向空阔的殿宇:“哀家这时候也想明白了,你与蒋玉生身上皆沾着羊踯躅的味道,可你二人却都没被迷倒,于是你便猜出这迷香不是为你们准备的。而皇后本就是从长秋殿过来的,她也无事,于是她也不在其列。剩下的人,除了哀家便是陛下,陛下的可能性自是更大些。”

    “太后娘娘明鉴。”陈滢躬身说道,再一次觉得,太后娘娘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来的聪明,实是令人惊叹:“臣女第一时间想到陛下,正是因为那羊踯躅的味道是从乔修容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而非一旁的香炉,所以臣女才会有了那些联想。”

    此言一出,上座的两位贵人互视一眼,面色皆有些古怪。

    后宫是个避忌极多的地方,想那乔修容才滑了胎,无论太后还是皇后,前去探望她时,那是绝对必须只能隔得远远地瞧上几眼,再说两句泛泛的安慰之语,最后丢下一堆不会引起麻烦的礼物,方会离开。

    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就连才进宫的小宫女都知晓,宫里最忌讳不必要的触碰,送礼时更忌香料与食物。纵观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元嘉帝,才能够毫不避嫌地与女子们亲密接触。

    “真真是算到了骨头里去。”司徒皇后说道,语气中带了一丝后怕。

    此计最厉害之处,便在于对人心的算计,看似无所用心,实则却是步步不落空。

    “那几个旁的本事没有,就这些阴毒手段层出不穷。”萧太后冷声说道。

    纵然她不曾明言,可陈滢还是认为,萧太后口中的“那几个”,想必就是那些死去的王爷或郡王。

    她确实没猜错。

    元嘉帝坐上龙椅的头几年,刺驾之事时有发生,仅萧太后知道的就有五起,若不然她也不会总是觉得元嘉帝会是个短命皇帝。

    一个看似无用温和的人却荣登大宝,且位子又没坐稳,底下的人怎么可能白看着不管?

    如今看来,不安分的人想必还没死绝,今日之事给元嘉帝敲响了警钟。

    萧太后的面色变得极为阴冷,陈滢瞥眼瞧见,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其实,依臣女所见,太后娘娘并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恐慌。”

    萧太后面色微凝,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淡声问:“此话怎讲?”。。

    陈滢便道:“从这件事上可以反证出一件事,便是建章宫一带的护卫工作,做得极好。”

    建章宫是皇城的第二大建筑群,其中包含太极、永延、高明、宣德等数座殿宇,是元嘉帝起居办公之处。

    听得此言,司徒皇后与萧太后皆同时抬起了头,两个人都不曾说话,只静待陈滢下文。

    陈滢便又续道:“请娘娘们细想,若非陛下身边守卫森严,让乔修容根本找不到机会动手,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这是其一;其二,行刺可非小事,岂容浮躁?那幕后之人理应等到乔修容真的有孕、抑或是详细了解夹竹桃中毒后的反应之后,再行动手,才是万全。可他(她)却没这样做,想来这并非此人耐心不够,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见长秋殿之机于此人而言,是极为艰难才得来的,明知有漏洞,可他(她)还是只能将就着做了。”

    上座二人闻言,面上渐渐浮起了然之色。

    “还有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滢继续说道,如水般流畅的语声回荡在殿宇中:“刺客在宫里的行动受到了极大限制,除了长秋殿,她去不了任何地方。也正因如此,乔修容才要千方百计地勾起陛下的愧疚之心,进而让陛下驾临长秋殿,以使得计划得以实施。”

第045章 美人如花() 
萧太后的面色渐渐舒缓,司徒皇后亦是一脸欣然。。。

    侍寝的嫔妃们并不能于自己的住处接驾,而是须得乘步辇前往建章宫侍驾。那一带盘查极严,想必那个刺客根本无法靠近,于是才会将行刺地点定在了守备不够严密的长秋殿。

    “结合上述三点,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陈滢最后说道:“幕后之人虽精于计算,但实力有限,后劲明显不足。因此臣女才说,两位娘娘不必太过忧虑,那人应该没有余力再来一次行刺了。”

    这分析无疑是令人欣慰的,萧太后便弯唇点了点头:“这孩子说起事儿来,倒真是头头是道。”

    司徒皇后笑得愈加柔和,赞同地道:“母后说得对。儿臣也瞧着这孩子讨人喜欢。”

    说话间,她便拍了拍手,立时便有宫女碎步上前,捧过来一只垫着丝绒的托盘,盘上放一根玉钗,乃是由上好碧玉所制,剔透得如一汪清波,上头精雕着文王访贤的纹样。

    “乖孩子,拿着罢。”司徒皇后示意宫女将托盘送到陈滢跟前,柔声语道。

    陈滢知晓这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却之不恭,便大大方方地接了。

    那厢太后瞧见了,便也叫人搬来了一匣子宫里新造的象牙手钏儿,赏了陈滢,笑道:“好歹你也进宫一趟,回去后总要给家中姐妹们说道说道。这匣子手钏儿是南边儿今年的新样式,不拘是你自己戴还是送人,皆是上好的。”

    萧太后考虑得如此周到,陈滢自是感激不尽,于是便也谢了赏。

    萧太后向她笑了笑,便对司徒皇后端起了茶盏,笑道:“我瞧着你也怪累的,快回宫歇着去罢。”说着便又看向了陈滢,面上含笑:“哀家坐了这半晌,有些乏了,三丫头陪哀家去外头走走。”

    太后娘娘这是在变相地逐客,司徒皇后自然不好再坐,只得含笑起身道:“谢母后垂爱,儿臣正觉着累呢。”

    萧太后便掩唇而笑:“回去后告诉陛下,叫他这几日都别来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儿臣省得。母后也莫要太劳神才是。”司徒皇后语声温柔,说罢便转向了陈滢,向她送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滢明白她的意思,知道萧太后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行动了,心下自安。

    恭送司徒皇后离开后,萧太后便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道:“去花园走走罢,那里树多,凉爽些。”

    陈滢垂首应是,便跟在一群宫人的后头走出了正殿。

    台矶之上,阳光泼泼洒洒当头照着,将那石阶映得白亮。一行人拾级而下,却并未如陈滢料想的那样径直向前,而是自曲廊转上了一条青石板路。

    直到那一刻,陈滢方才知晓,萧太后所说的花园,并非御花园,而是昨日郑朝珠带她去过的那一处。

    石板路上绿影参差,路的两侧植着一列水杉并一列桐树,那遍地绿荫便是梧桐投下的,行走其间时,果然凉爽了许多。

    陈滢款步而行,时而从容四顾,欣赏周遭景致,至于萧太后在侧与否,并不能影响她的心境。

    往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后宫,到底这也是大楚朝顶极的皇家园林,值得她付出时间好生品味

    一路上,萧太后始终一言不发,陈滢于是便也默然。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漫步于扶疏的花木间,衬着四周柳风摇翠、荷露滴珠,这安静便也显得怡然起来。

    再走了一段路,陈滢便察觉,萧太后所行的方向,恰是昨日通往山石子洞的那条小径。

    看起来,昨日之事,太后娘娘还是知道了,而她将陈滢带到此处的原因,亦不言自明。

    便在陈滢如此作想之时,忽听远处传来“咿呀”一声门响,旋即便有足音轻悄,间次响起,听来正是宫人们行路时的声音。

    她不由心头微凛,抬头望去,目力所及之处,是一片华丽的朱裳翠裙,那道神秘的朱漆小门,此时竟是洞开,十余名宫人自其中鱼贯而出。

    “真巧。”萧太后以极轻的语声说道,语中似含了几分讥诮。

    此时,那队宫人已然分列于月洞门的两侧,一个穿泥金绡纱裙、戴九珠金凤钗的美人儿,飘飘洒洒地行了出来。

    “姐姐今儿也来了,真是巧得很。”甫一见萧太后,那美人儿立时远远笑道,语声滴呖如珠落玉盘,竟是说不出地好听,说着话她已是快步上前,发上珠钗随步履晃动,“飒飒”轻响,仿若带着某种韵律。

    萧太后立在原处未动,语声却是随后响起,温和亲切,再不见方才的那一丝讥嘲:“听闻妹妹身子不适,哀家委实担心了好几日,今见妹妹健步如飞、面色红润,哀家这心才彻底放下了。妹妹想是大好了罢?”

    言语往还之间,那美妇已然行至萧太后身前,脚步一顿,再一提,上前半步,轻携裙摆,屈身一礼。

    大片的裙幅铺散在她周身,泥金衬着碧草,金钗映着绿水,这一屈身间的风情,直若春花初绽,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何谓美人折腰,陈滢这回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时间不由有些神驰。

    若说萧太后是美人迟暮,则眼前这美人虽然年纪也已不小,却犹自有着少女的天真,而那天真里又掺着一分风流、三分洒然、五分自在,直叫人见之难忘。

    “哟,这小姑娘是谁家的?生得好生干净。”那美人一礼而罢,从容直身,视线扫过陈滢,遂掩唇笑语。

    陈滢上前见礼,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好在萧太后的语声及时响起,也算是解了她的围。

    “这是哀家的异姓妹妹,姓吴,你唤一声太妃娘娘便是。”萧太后说道,声音间听不出喜怒。

    陈滢心下了然,嘴角不自觉地便往旁拧了拧。

    这位吴太妃,想必就是昨日萧太后意图构陷的另一方了。

    陈滢微蹙着眉心,回忆着许老夫人此前交代的那些消息。

    说起来,吴太妃也是跟随先帝多年的宠妃了,当年亦曾艳冠后宫,风头直逼萧太后。只是她在子嗣上头却有些不好,虽也有过几次身孕,却始终不曾得个一男半女,因此到得年华渐长时,先帝待她便也平平了。

第046章 还是争宠() 
所谓因祸得福,也正因了吴太妃不曾生育,却也遇到了一重因缘。

    原来那元嘉帝生母早逝,这位吴太妃因膝下无子,便求了先帝,将元嘉放在身边教养了一段时间,与他也算有几分母子之情。

    再往后,这位吴太妃不知怎么又触怒了先帝,于是被打入冷宫,与元嘉帝就此分离。可奇异的是,正因她身在冷宫,却也躲过了陪葬、宫变、夺谪等一系列宫中风云,竟是得以平安活到了元嘉帝登基。

    元嘉帝是个极孝之人,对吴太妃当年的养育之恩始终未忘,登基后没多久便将她从冷宫中放了出来,却是不曾将她送去庙宇了此残生,而是格外赐了她一座宫殿,允她在宫中贻养天年。

    如今想来,吴太妃与萧太后之间,只怕也有些不可说的旧事,所以萧太后才会拿陈滢做了由头,意图构陷这个老对头。

    陈滢心下思忖不已,那厢萧太后也将陈滢的身份说了,吴太妃便“哟”了一声,笑道:“本宫还道是谁呢,原来这就是陈辅的孙女儿,啧啧,真真好个模样儿。”

    陈辅是成国公的名字,看起来,这位吴太妃对国公府诸人并不陌生。

    此时,便见她一面笑语盈盈,一面便自腕间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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