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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父亲。”陈滢隔帘谢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陈劭的一声低叹:“为父跟前,我儿何须如此客气?”
陈滢张张口,复又闭上,终究无言以对。
陈劭此番与她一起去围场,却不曾与她同车,而是骑马护送。
这一路,他亦偶尔会说几句话,在在皆是在叮咛,或道“将窗关严,别冻着”,或语“这段路颠簸,我儿坐稳”,关爱切切,倒叫人不忍掩耳。
第452章 关门大吉()
对于陈劭诸般表现,陈滢面上平静,私下里,却颇觉无所适从。
亲情不能以逻辑来分析,更无法凭理性推断,而剖去最擅长的这两项,陈滢委实比普通人还要拙于此事。
她觉得无力,亦深感无奈。
她情愿面对一百宗杀人案,也不愿面对这一份掺杂着秘密、隐瞒与猜忌的亲情。
“姑娘,要不要婢子去外头瞧瞧?”骤然响起的语声,拉回了陈滢的思绪。
她转首望去,原来是知实在说话。
见她看过来,知实便陪笑道:“婢子怕那王大姑娘不大识得雁来他们,且城门这一段儿岔道儿又多,万一走错了,没的耽搁时辰。”
此次冬狩,王家只一个三姑娘王敏荑参加,王敏芝自不必说,未来太子妃,出阁前不可能再露面儿,而王敏蓁也说定了婆家,出门亦多有不便。
原本,王家理应有长辈陪同的,只不巧得很,王佐并王佑两夫妻,后者忙着为女儿备嫁,根本没空,前者却是夫妇皆感染风寒,双双卧病在床,无奈之下,只得将幼女托付给陈家帮忙照看。
总归元嘉帝并未强求女眷狩猎,到时候,王敏荑只消寻个彩棚猫着,熬过时辰即可。
是故,两下里便约在青石街汇合,由王敏蓁先陪同幼妹与陈家车马同去围场,其后,王敏蓁便自行回府,陈滢则负责在围场内照应王敏荑,待结束后,再将人送回王家。
此时,知实又轻声道:“姑娘放心,婢子也不走远,就在街尾候着,等看见了王家的马车,便招呼他们过来。”
陈滢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你了。”又叮嘱她:“多穿件衣裳,虽然外头太阳挺不错的,但背风处却很冷。”
知实忙应是,披了件厚斗篷下了车。
很快她便又回转,报说马车到了,陈滢探头望去,果见街尾行来一乘马车,正是王家车驾,她便笑:“他们来得真准时。”。。
语毕,她已是掀帘下车,立在车旁相候。
不消多时,王家马车驰近,那车辕上坐着的,正是王敏蓁的奶姆。
她头一个跳下车,向陈家父女见了礼,复又转去车前,扶下王家姐妹。
两下里厮见已毕,因到底是在外头,陈劭便温言道:“大伙儿都去车上吧,时辰还早,路上可缓行。”
众女皆应是,王敏蓁便转向王敏荑笑道:“罢了,你先坐去陈大姑娘的车上,我有贴己话儿要与她说,少不得拉了她与我同车。”
王敏荑便抿嘴笑,模样很是乖巧,当真坐去了陈滢的马车。
陈滢向她告了个罪,又得了陈劭应允,方去了王家马车。
未见时,车队启行,陈滢当先依去窗前,挑帘望去,见陈劭并几名护卫策马行在队中,离她们的马车颇远,她方才放下帘幕,呼了口气。
总算不必在陈劭耳边说话了,这让她如释重负。
王敏蓁便打趣她:“你瞧瞧你,就跟作贼似地。”
陈滢却不曾笑,只平静地:“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蹙起眉,微叹一声:“我也是不得已。”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作势躬腰,歉然道:“说来也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三妹妹落了单,还要你担了这个名头。”
王敏蓁“噗哧”一笑:“在我跟前你还这样客气?那我将妹妹甩手托予了你,是不是也要先向你道句有劳?”
此言一出,两个人皆笑起来。
清脆的少女笑声,传出车外,陈劭远远听了,亦自莞尔,以为小姑娘们正说什么欢喜事。
然而,车中氛围,却远比他所想更为肃然,盖因她二人同车,并非要说贴己话儿,而是有要事相商。
“我拜托你帮着查的成记故衣的事儿,可有了眉目?”
便在陈劭于车外莞尔之时,陈滢正凑去王敏蓁耳边,轻声相询。
此刻的她,面色凝重,哪还有方才笑语嫣然的模样。
王敏蓁此时亦收了笑,神情端重,先自袖中取出两页纸,递了过去:“这个你先拿着。我家丫鬟查到的人与事都在这上头,我列了个单子,你一看便知。”
陈滢感激地向她笑了笑,展纸细读。
今日她之所以与王敏蓁合演了这场戏,为的,正是成记故衣。
陈滢原先已经安排好人手去查了,可是,元嘉帝一道赐婚圣旨,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事后她方从裴恕处得知,这椿婚事,令长公主的如意算盘扑了空,长公主如今对威远侯府、对陈家,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他们两家犯错,好让她抓住把柄出气。
有此前提,成记故衣铺之事,陈滢便不能自己查了,甚或也不能委托给裴恕。因为,他的目标比陈滢还大,万一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察知此事,陈滢本能地觉得,后果将不堪设想。
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得请王敏蓁帮忙。
王家虽然也在风口浪尖儿上,但那些视线,全都集中于别府而居的王敏芝一家,王敏蓁反倒成了灯下黑,无人注意。
此外,王敏蓁聪慧沉稳、口风极紧,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且她并不知成记故衣牵涉到陈励、行苇二人,而王家在陈劭之事中,亦始终置身事外。
除却这三点,通过前期观察,陈滢更得出一个结论:成记故衣危险系数不高,应该只是一个联络点。而将此事交予王敏蓁,亦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所以,她才放心地请王敏蓁帮忙,事前甚至也未说明理由。
事实证明,陈滢找对了人。王敏蓁二话不说便应下此事,很快派出人手,而今日,则是她们约好的传递消息之日。
一目十行地将那两页纸看罢,陈滢眉心深蹙。
如果不是亲见其诡异,单看这份简报,陈滢会以为,成记故衣就是一间普通的店铺。
简报中所记,没有异常,更无破绽,登门之人也是普通顾客。
这不应该的。
至少也该有与陈励分量相同的人物出现才是,联络点的作用,不就是给各方人等提供见面、传消息、传物件的场合吗?
可是,成记故衣却正常得反常。
莫非……对方发现有人盯梢,于是先行蜇伏?
第453章 高搭彩棚()
此念方起,王敏蓁的语声便传过来,令陈滢瞬间回神。
“成记故衣今日一早关张了。”她语声极轻,神情肃然“据我家小丫鬟打探来的消息,那成老板把房子退了租,回乡种田去了,邻里们都说,他好似不打算再回京城。”
陈滢一下子抬起头。
成记居然关门了?
这又是一个“为什么”。
如果成老板所言属实,那么,这处联络点应该也不会再起用。
陈滢蹙眉思忖。
是派去的人手露了行迹,还是别有原因?
“你派出去的丫鬟,有没有被人盯梢?”她问王敏蓁。
王敏蓁摇头“应该不会。那小丫头很机灵,且她有个兄长在镖局做伙计,人面儿颇广,每天找去盯梢的人都不一样。”
亦即是说,露陷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能往其他方面考量了,比如对方认为这处联络点再无留下的必要,于是裁撤,又或者那成老板真要回乡种田之类。
总之,成记这条线已然截断,陈滢手头的线索,便只剩行苇与陈励。
陈励目今无法可想,行苇这一头却绝不能再出纰漏。
陈滢心头微微警醒。
她往后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按下此念,陈滢又向王敏蓁致谢,王敏蓁自是笑称不必,接下来,二人不过叙些闲言,倒也不虞有人听见,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围场便到了。
陈滢下得车来,举目四顾,见马车正停于一条不宽的泥路上,四周野林疏落,隐约可见远处村舍升起的炊烟,苍白的一注,抵进淡蓝的天际。
阳光很稀薄,落在身上毫无温度,车队正前方,是数面招展的龙旗,一队御林军守在路口,密集的枪尖映出天光,雪亮一片,照得人眼花。
“看来,我只能送到这里了。”王敏蓁柔声道。
禁军关卡便设在围场入口,他们来得早,等待的车辆还太不多,再等一时,只怕这条路就得堵上。
陈劭领着两名长随,亲去前头登记,众女便立在车后背风处话别。
王敏蓁轻声叮嘱王敏荑“我知道你有相熟的朋友,大家一起说笑自是行的,但只一样,刀剑无眼,你又不通骑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总不用我教你罢。”
王敏荑乖巧应是。
她拢件大红织金羽缎斗篷,领口一圈柔软白狐毛,越衬得她目如水杏、粉面桃腮。
王敏蓁犹不放心,又叮咛几句,王敏荑忽地笑吟吟道“大姐姐只顾着说我,却不说自己个儿。今番你把我一个丢在车上,等回去了我就告诉母亲去,除非大姐姐把你那本儿冯允庄的真本送予我。”
她与王敏蓁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自来亲近,王敏蓁被她气笑了,作势去拧她的腮“我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出门前才讨了我一套五彩茶盅去,这时候又来打家劫舍,真真黑心黑手。”
王敏荑巧笑着躲闪,道“大姐姐只说应不应,不应我就真告诉母亲去了。”
王敏蓁无法,只得应下,又拿指节顶她脑门儿“就会欺负你家姐姐,也就二妹妹治得住你。”
姊妹二人说笑几句,陈劭便即回转,王敏蓁端端正正向他请辞,方自去了,这厢陈滢与王敏荑仍旧上车,又是一阵木轮辚辚,马车先走一段斜坡,复又拐弯,再过片时,“呼”地一声,耳畔炸起一阵喧嚣。
“想是到了。”王敏荑笑道,掀帘看去。
果然,转过山口,眼前是一片颇大的平地,搭起彩棚无数,山风席卷、林木萧萧,棚顶布帛“扑啦啦”翻动着。因离得略远,人声、笑声与鼓乐声裹挟在风里,倒好似整座山都活过来一般。
“人真多啊!”王敏荑到底年幼,这时候眼睛已经不够用了,左顾右盼,一脸欢喜兴奋。
陈滢不免叹惋。
以元嘉帝那抠门儿属性,这种大型皇家娱乐活动,恐怕仅此一回、别无分号,小姑娘适逢其会,运气真好。
当然,她自己运气也不错
陈、王两家合用一座小彩棚,便设在山脚下,却是个安静又背风的所在,众人下车后,先去彩棚稍做休整,顺便恭候皇帝大驾。
与两个姐姐不同,王敏荑在贵女圈儿里颇吃得开,虽其中一半儿是看在未来太子妃的份儿上,对她这个太子妃的妹妹另眼相看,另一半儿,却是因小姑娘性子温和、又爱说话,不像王敏蓁、王敏芝那样清高。
未在彩棚中坐多久,王敏荑便向陈劭请辞,只道要去瞧瞧几位手帕交,陈劭自是应了,陈滢便陪同前往。
只是,未过半刻,她便又回转。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陪着她的,只寻真并知实双婢。
陈劭正闲坐看书,见她单个儿回来了,不免吃惊,书也抛去,问“阿蛮怎生独自回来了?王三姑娘呢?”
陈滢扯动嘴角,露出惯常的笑容“王三姑娘朋友挺多的,我去了,倒妨碍她们谈天说笑,不如回来的好。”
陈劭面色不动,眉峰却微不可察地一轩。
王敏荑与陈滢既是同出,就须得同返,哪怕回来后她再单独出门儿,这才是周全的礼数,可是,王家这个三丫头,似乎并不懂这些。
是因为年纪太小,被家人宠溺之故,还是单纯瞧不上他们陈家?
他这极微的一点不虞,立时被陈滢敏锐地察觉,遂笑着解释“父亲见谅,这实是我的主意。王三姑娘原说要陪我回来的,我硬把她留下了。这外头一圈儿的棚子呢,走个来回也要好些时候,用不着耽搁时间。”
陈劭不语,只温颜一笑。
他如往常一般,著简简单单的白袷,衣袍胜雪、乌发如墨,这一笑,倒好似画中人走到眼前来。
“阿蛮真是个好孩子。”末了他道,温言朗朗,春风也及不上这语中的温柔。
陈滢还是方才的笑容,古怪而又安静。
其实,她倒还挺想在外头走一走,也免得与陈劭尴尬相对。
只是,这地界哪儿哪儿都是人,无处可得清静,相较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