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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的声线略有些拖长,带几分殷勤讨好,却依旧动听。
萧太后便扬声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是皇祖母说错了,你也别委屈了。”
太子殿下闻言亦跟着一笑,周遭的宫人便也发出了参差不齐的笑声。
便在这笑声中,萧太后的眼底却是微微一暗。
司徒皇后自己没出面,却特意派了太子殿下来给陈滢解围,由此可见她对成国公府的回护之意。
再进一步说,这应该也不只是皇后一个人的意思,元嘉帝怕亦有此意,否则太子也不会来得这样快。
萧太后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非是她不愿给女儿和外孙女撑腰,委实是陈滢这回立下的功劳太大,而成国公府又实在表现得太好,不由得陛下不看中。
说来说去,这皆是国公府自己争气,与之相比,长公主府在诸多事情上的表现,越发不上得台面,也难怪元嘉帝这回没站在自家人那一头。
明白了这一点,萧太后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没说几句话便命陈滢告退了。
陈滢自是求之不得,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离开了花园。
太子殿下却是一时未走,仍旧留下陪萧着太后散步。
此刻时辰尚早,那阳光也还不烈,园中花木扶疏,却是个散步的好去处。
祖孙二人一时皆未说话,漫步来到园中荷塘旁边,却见那池中恰有一朵早开的荷花,盛放在亭亭翠盖间,一阵风来,便迎风点头,别有意趣。
萧及后转首看了看一旁的太子,半真半假地道:“人都走了,你的差事想也完了,还留在祖母跟前做什么?”
太子便作出一副冤枉的表情来,叫屈道:“孙儿真是来陪皇祖母说话的,皇祖母可不能就这么赶孙儿走。”
萧太后慈爱地看着他,目中满是欢喜。
只是,再过得数息,她似是想到什么,蓦地叹了口气,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了起来,转首望向远处,怅怅言道:“祖母是真的老了,些许小事,竟也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岁月当真不饶人啊。”
没有了那个“皇”字前缀,她的这番话,便有了几许萧瑟之意。
明着是感怀岁月,实则还是在埋怨元嘉帝不肯帮忙。
太子闻言,渐渐地便也收了笑,与她一同望向盛开的荷花,和声道:“皇祖母又何必如此伤怀?难道您不应该感到高兴么?”
萧太后看了他一眼,面露奇色:“这话可奇,祖母为什么应该高兴?”
这一回,却是轮到太子殿下叹气了。
他长叹了一声,用着与萧太后同样怅然的语声,感慨地道:“世有君子,赤诚坦荡。皇祖母身边便有一个这样的小君子,不肯以虚言迎和,只愿据实相告。此乃幸事啊,皇祖母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萧太后被他说得一愣,旋即几乎失笑。
太子竟是拿陈滢比做了君子,简直可笑。
“小君子?真亏你给她脸上贴金。”萧太后一面笑一面摇头,很是不以为然:“你从哪里瞧出她是君子了?难不成就因为她不肯向皇祖母低头?你是不知道,她昨日连郑朝珠都……”
她忽觉失言,连忙住了口,面上的神情也跟着淡了下去。
郑朝珠的事情,不提也罢,说出来就又是一连串的麻烦。
萧太后再度叹了口气,抬手抚向身畔山石,默然不语。
太子殿下本也不过是陪她解闷罢了,如今见她神色郁郁,便知道陈滢其人不便再提,于是便转过话题,挑了些萧太后爱听的趣事说了几件,好容易哄得她老人家欢喜了,这才辞去。
回去的路上,太子偶遇正要前往东宫传话的贺顺安,得知元嘉帝召见,于是便又中途转向,来到了元嘉帝日常燕息的宣德殿。
元嘉帝才与几位阁臣议罢朝堂之事,正坐在御案后头吃着一碗燕窝粥,见太子来了,便吩咐贺顺安:“贺大伴,给太子也送一碗去。”
贺顺安笑眯眯地应了个是,便亲自下去安排了,元嘉帝搁下汤匙,笑着向太子道:“正要问你件事,你来得倒快。”
太子躬身道:“不知父皇唤儿臣所为何事?”
元嘉帝拿锦帕拭了拭手指,旋即站起身来,负手往旁踱了几步,沉吟地道:“去看过你祖母了?”
“儿臣正是从长乐宫过来的。”太子说道,略略直起了身,面上带着温煦的笑容。
元嘉帝点了点头,不再就此多言,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乔修容:“乔家是怎么个情形?”
昨日遇刺一事,元嘉帝全权交给太子处置,既是让他多些历练,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目前说来,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纯粹的,并无契机让他们走到君臣乃至于相忌的地步。
太子殿下闻言,面色微肃,沉声道:“儿臣从五军营抽调了些人手去查,乔修容一家已经失踪多日了。约在两个月前,乔修容的那对养父母说是要回原籍走亲戚,就此带着乔小弟一去不归,众邻人便也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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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让我们和拧着嘴角怪笑的陈三姑娘一起踏上未知的探案之路、开启一段为理想而作死……咳咳……奋斗的旅程吧。
第049章 吾之子民()
“两个月前……”元嘉帝低低重复了一声,温和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波动,“此时去查,想必不会有太多线索,不过还是不能放松,继续追下去,总会有所收获。”
“是,父皇。”太子殿下躬身说道,面色变得有些沉肃,“另有一事要向父皇秉报,那刺客混进内宫的途径,儿臣已然查清了。”
说到这里,他修眉微拢,语声中仿佛有了几许沉重,道:“半年前乔修容升等,长秋殿新进了一批宫人,其中有个叫做秦德娟的小宫女,与乔修容乃是沙城同乡,颇受器重。其后,乔修容验出有孕,那秦德娟却正巧得了风寒,于是便被挪到广阳门外一带养病,直到十天前方才‘病愈’回来,而回来的这个秦德娟,就是刺客。”
元嘉帝点了点头,负手望向殿外天空,温和的面容上,渐渐涌出几分慨然,叹了口气道:“沙城……当年的惨状,而今想来,亦叫人心酸。”
太子殿下没说话,拢在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元嘉帝出了会儿神,便转向了他,问:“秦德娟人在何处?”
“死了。”太子的语声低了些:“儿臣等在一口废井里找到了她的尸首。”
元嘉帝长叹了一声,口中吐出了极轻的两个字:“可怜。”
“父皇心存仁善,此乃国之幸事。”太子殿下立时说道,抬头看向了元嘉帝,话锋忽地一转:“只是,这些人身世固然可怜,却也不能成为其刺驾的理由。”
元嘉帝“唔”了一声,神情怔忡,也不知是听到了他的话没有,良久后,方慢慢地道:“若朕未记错,乔修容一家子,都死在沙城了罢?”
太子的面上漾出些许悲悯,语声却是越发肃然:“回父皇,当年北疆进犯,沙城被屠了满城,乔修容一家子死了大半,逃出活命来的,只有乔修容祖孙三个。”
元嘉帝的面色有些惨然,叹息道:“是了,朕想起来了。朕在宫里初遇她的时候,曾听贺大伴提过她家中之事。她祖父当年带着她姐弟二人逃出沙城来盛京投亲,路上足足走了一年。”
元嘉帝临幸过的宫女,必定是要细查来历的,乔修容的事情他自是知晓。
“父皇说的是。”太子殿下接口道,语气不再像方才那样肃杀,显得平静了些:“乔修容当年随其祖父与幼弟来到盛京,可他们家的那门亲戚却一早病故了,她的祖父路上又得了重病,抵京后不久也跟着离逝,她姐弟二人举目无亲,所幸被一对膝下无子的夫妻收留,只那对夫妻也是穷人,日子过得很苦。恰好那时候宫里才放出去一批人,正四处采买宫女,乔修容便进了宫。”
“此事朕亦知晓。”元嘉帝说道,温和平淡的脸上无甚表情:“听说她一家子皆靠她每月例银嚼用,那乔小弟更是极得她疼爱。”
太子殿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以为然,道:“诚如父皇所言,那乔小弟好吃懒做,那对养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是故,依儿臣浅见,乔修容之身世固然可悯,却也绝不可就此姑息,请父皇明鉴。”
元嘉凝望着殿外的天空,良久后,方沉声道:“虽不可姑息,到底……也是吾之子民。”他稳稳地立在案前,视线转向北方,目中陡然似升腾起了幽幽火焰:“北疆,终是我大楚死敌!若无北疆,这世上便无乔修容,亦不会有秦德娟,更不会有昨日刺驾!”
太子殿下躬了躬身,并未接话。
北疆与大楚接壤,两国时有交兵,当年北疆人在沙城一带大肆掳掠,若非元嘉帝御驾亲征,叫北疆人吃了个大亏,大楚也不会有如今的太平。
元嘉帝静立片刻,便又开始缓缓踱步,再开口时,话题便转到了刺驾案上,道:“此案须得分头去查,不能只盯着一处。”
“父皇说得是。”太子躬身应道:“儿臣昨日已将人手分成三拨,第一拨前往那养父母的祖籍,第二拨精选擅寻踪的好手,从两个月前乔家失踪当日开始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第三拨,则从那顶替秦德娟进宫的路线往回查。”
“甚好。”元嘉帝颔首说道,负着的两手在背后握了握,便又道:“稍后朕再下一道手谕,着盛京府并刑部助你彻查此事。另武德、龙骧、豹韬三卫,今后也归你调度。”
“儿臣尊旨。”太子殿下躬身行礼,复又续道:“至于那个刺客,儿臣将之交予了裴恕。他熟知江湖之事,最迟三日内必有结果。”
“好。”元嘉帝只说了一个字,既是同意,亦含嘉许。
太子殿下两件事安排得都不错,方向明确、人手调度也很精准,元嘉帝很是满意。
说罢了这些正事,殿中氛围便松泛起来,元嘉帝与太子闲聊了几句,话题便渐渐转到了国公府的身上。
“你今儿瞧见那个陈家小姑娘了?”说这话时,元嘉帝的脸上微带了一丝好奇。
虽然昨日陈滢救下了他,可彼时情形实在太乱,其后陈滢又被五卫军带去问话,元嘉帝与她连个照面儿都没打。
太子闻言便点头:“儿臣见着这位三姑娘了。照儿臣看来,陈三姑娘是个安分的人。”
并无一字多余的表述,却言明了太子殿下对这位陈三姑娘观感不恶。
事实上,举凡面见太子还能保持镇定、且还不拼命往上凑的女子,在太子心里,就是安分的好姑娘。
元嘉帝想也明白了此点,面上笑容愈浓:“被我儿这样一说,这陈家小姑娘想必不错。”说着他便又笑道:“陈辅自己不擅箭术,却养了个长于此术的孙女,倒也有趣。”
元嘉帝时常带兵打仗,对这些武将如数家珍,成国公在战场上是什么样,他自然是清楚的。
太子也跟着微微一笑,说道:“成国公军功卓著,陈三姑娘正是将门虎女。”停了停,又道:“儿臣听说她是拿了块点心把那刺客给打了,是么?”
第050章 一句承诺()
元嘉帝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所以说这小姑娘有意思,心思也细密,竟想着拿点心打人,只这份儿周全便极难得。也难为她练得一手好准头。”
太子殿下面上的笑意亦盛了几分,说道:“儿臣听说,那点心是陈三姑娘从长乐宫一路拿过去的,想来那时候她也是一时顺手罢了。真真是个小姑娘。”
元嘉帝笑而不语。
国公府的姑娘还能缺两块点心吃?
这分明就是预料到了可能出现的危机,于是提前做好准备。
此外,能当暗器用的东西不知凡知,路上拣块石子儿都行,可陈三姑娘却挑了硬度最软的小点心,这便表明她的目的不是击溃或杀伤对手,而是意在阻挠。
她显然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与刺客周旋,同时亦考虑到了长秋殿寝宫的情形,甚至连刺客可能的出手位置都做了预判,所以才会在以元嘉帝的安危为第一要务的前提下,投掷点心用以挠敌。
可莫要小看这一块小小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