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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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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汤,满殿融融,其中长公主更与太后共席,帝后二人反倒敬陪次座,直叫满殿贵妇咋舌。

    转过年来,京中气象悄变,长公主府贺年之人排成长队,殿下于是亲至门前,恳请大家莫再登门,其言辞谦逊、谨言守礼,一时传为美谈。

    许是乐极生悲,正月十五闹元宵时,太后娘娘所居的长乐宫,居然接连发生数起小火灾,虽皆被及时扑灭,且亦无人员伤亡,然长乐宫年久失修、建筑多处老旧,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时间,御史纷纷进谏,劝元嘉帝顾念母子之情、奉大孝之至理,不可有负圣人训诲,须得太后娘娘重修长乐宫,更有甚者,竟请命将长公主府重新修葺。

    元嘉帝不敢违了民意,遂颁旨着工部派员丈量长乐宫并长公主府,并将萧太后挪去长春宫暂住。

    可谁想,工部的图册还未画完,萧家就出了大事。

    先是萧长朔醉酒当街伤人,打伤的竟是护国公嫡长孙,且在打人时还大声叫嚣“吾姑祖母乃当朝太后,尔等贱贼,敢伤我乎”。

    此事一出,满京哗然,便有御史当堂进谏,却被元嘉帝以太后“族人凋零、不忍责之”为由,将事情强压了下去,只将萧长极叫进宫中,略作训斥,随后又赏下不少东西。

    却未料,前事未了,萧家居然又出一事,中书舍人萧长极将公文私自带回家,以公文为戏,与小妾猜枚饮酒、行令作乐,被左都御史一头撞见。

    刹时间,御史台沸腾了,打了鸡血的御史们,拿出搏命的架势,一个个红着眼睛,摩拳擦掌,弹劾的奏章雪片般飞向永泰殿,小黄门腿都快跑断了,御书房中直堆了一地折子,几乎无处下脚。

    又数日,内阁诸阁老终于张开混浊老眼、提起锦绣之笔、迈动老寒之腿,以“外戚不得干政”之祖训为题,联名上书,泣血恳请元嘉帝“勿因亲废朝、勿因私误国”。

    更有监察御史王佑,竟在大朝会时奋声疾呼,痛斥元嘉帝“昏君”,最后竟撩袍遮面,奔着柱子就冲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间,好一个威远侯裴恕,凌空飞起、一把将王御史抱住,才未酿出本朝第一场血谏之祸。

    被众臣围攻的元嘉帝,无奈之下,只得再降罪己诏,革除萧长极、萧长朔之官职,下令永不录用。

    随后,元嘉帝便跪在长春宫门前,乞太后娘娘宽恕他“国事为先、家事为后”之苦心,司徒皇后并一众妃嫔、皇子、公主们陪跪在侧。因人太多,将长春宫门前塞得满满当当,有些人找不着地儿,只能跪在过道儿里。

    萧太后终于被感动,掩面而出,当着众人之面痛悔自责,道“不曾教导好族中子弟,致令小辈犯下重罪,更致皇帝竟被御史险些扣下昏君罪名”,随后亲扶起帝后二人,一家子抱头痛哭。

    至此,天家和睦,冰释前嫌,而长公主府门前的长队,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从冬狩后至正月末,这场宫斗外加政斗的大戏,直教陈滢等一众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对元嘉帝、萧太后、长公主、王佑、裴恕以及诸朝臣的倾情出演,陈滢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她以为,这出戏已然唱至尾声,再无新花样之时,宫中居然又爆出一件旧事。

    原来,元嘉帝幼时,曾身中剧毒,险些不治,当年照管她的吴太妃,为救下稚儿,竟不顾忌讳,断发祈愿,求佛祖庇佑。

    此事被先帝爷发现,大为不喜,从此便冷落了她去,而这一冷落,竟冷落出了一段传奇。

    。

第495章 长禧永乐() 
后宫女子之荣辱,不在出身家世、更不在才情容貌,而只在天子一念间。

    此一念,可教尔生、教尔死,念起又念落,赐尔荣耀煊赫、将尔抛逐尘土,又譬如足底污泥。

    若细较之,后宫女子这一生之穷通、起落、兴替,比那史书里的故事亦不遑多让。书中人靠天命,而宫中女子靠的,便是天子的那一念。

    被先帝厌弃了的吴太妃,由从宠冠六宫之绝顶,一落至无人问津之泥泞,其岁月之艰、时日之难,可想而知。

    可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时日里,吴太妃对尚还是小皇子的元嘉帝,亦从无半点怨怼,掏出整颗心来照拂着他,不分昼夜、倾其所有、呕心沥血。

    到最后,这位美艳的贵妃娘娘,甚至窘迫到饥一顿、饱一顿,连饭都吃不饱的的地步,却仍旧竭尽所能地给予小皇子能够给予的一切。无钱买补品,她就变卖娘家带来的珍玩;无由寻太医,她竟不惜亲尝百草、以身试药。

    便在她几乎豁出命去的执念中,小皇子身上的奇毒,居然真就一点一点地解了,还被吴太妃养得格外健康强壮,更胜从前。

    然后,萧太后便出现了。

    彼时她乃是正宫皇后,从一个失宠的妃子手上,夺走一位小皇子,实是轻而易举,连理由都不必找,只须先帝点个头即可。

    在从不缺美人儿的后宫,先帝爷早便被新鲜的、年轻的美人儿们迷了魂,哪里还记得曾经艳绝六宫的吴太妃?更兼他子嗣极丰、元嘉帝之母又寒微至极,先帝对这个儿子从未放在心上,萧太后一说,他当即便应下。

    于是,太后娘娘便将元嘉帝认养在膝下,过后又很快丢给了别的嫔妃。至于吴太妃,她拼却性命为大楚留下一位明君,最后却只落得一身潦倒,险些贫病而死。

    这一段公案,委实堪称传奇,其跌宕起伏、爱恨情仇,以及其间所包含的阴谋诡计,直叫人欲罢不能

    而依照常理,在萧太后仍旧在世、且还是本朝最尊贵的女子之时,这般不成体统的“流言蜚语”,就该永远埋葬于邃密的深宫,由得经年风霜堆积,渐成荒塚,再无人问津。

    可偏偏地,就是这件几位当事人都“不想说、不愿说”的往事,居然在尘封几十年后,蓦地重见天日。

    元嘉帝骤然惊闻,自不可能无所触动,遂命人手彻查。结果却查出了一个骇人的消息:

    当年他之所以身中奇毒,竟与萧、吴二人之争宠大战,有着极为直接的联系。而投毒凶手最后指向的,正是长乐宫!

    长乐宫,乃萧太后从做皇后时起就居住的宫殿。

    如若此说成立,那么,当年元嘉帝身中奇毒的幕后黑手,不问即明。

    此传闻一出,直叫人惊掉了下巴。

    然若仔细回思,便不难发现,此事绝非空穴而风。

    萧、吴二人之争,堪称惨烈,有一段时间,两边宫里隔三差五地死人,光填井的就有十来个。若说萧太后使毒计陷害吴太妃,意欲让对方担上残害皇子之名,那是极有可能的。

    换个角度看,以吴太妃彼时之风头,有能力、有手段、且有动机算计到她头上的,除萧太后,不做第二人想。

    这等天大的辛秘,一经流出,立时便将此前诸场大戏,点得通透。

    谁又曾想,看似母慈子孝的天家,亦有着这般不堪回首之往事?。。

    诚然,身为一国之君,元嘉帝绝不能令这传闻到处飞,那也太有损天家尊严了,遂下旨封口。

    可传闻这玩意儿,总是你越压、它就越盛。

    就如数月前那“君不孝”之十二字传闻一般,这个更具故事性、也更神秘的传闻,很快便如野火燎原,不可遏止。

    初时,尚仅限于贵族圈儿里悄悄地传,过后便及黎庶,再往后,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甚或那要饭的乞丐,亦皆知晓。

    相较于那十二字传闻,此事显然更合盛京百姓的口味,虽然市面儿上无人敢于公然议论,可关起门来,谁又能管到人家里去?

    便在这纷纷扰扰中,一月终至尾声,东风过野、春雷乍响,正是惊蜇时节。

    二月的盛京城,城外草长莺飞、烟柳画桥,夹岸桃花若映霞,春水泱泱泛清波,那白羽的水鸟儿,翩飞于浩渺水际,偶尔一声清唳,散入万里青空。

    而在城中,恰是杏花插满头、少年上歌楼的风流蕴藉,满街衣香鬓影、红裳翠盖,繁华而又旖旎。

    长乐宫的修葺工作,亦在这漫天飞絮、游丝牵系的时节,终于完工。

    宫宇建成,自是需得将萧太后接回去居住,以示天家和睦,尤其是在这暗潮汹涌之际,更当如是。

    元嘉帝的确是如此做的。

    只是,在做的时候,多出了一个小插曲。

    便在萧太后搬回长乐宫的同一天、同一时、同一刻,吴太妃,亦住进长乐宫中。

    而直到那时,所有人才惊觉,修葺后的长乐宫,已然不能算做长乐宫了。

    它被一劈两半儿。

    均匀地、没有半点偏差地,以两道高耸的朱红宫墙、夹一线逼仄而深长的白石夹道,平分为两所宫宇。

    从此后,大楚皇城中,再无长乐宫之名号,却多出两所新的宫殿:一名长禧、一名永乐。

    吴太妃居长禧宫;而萧太后,则居永乐宫。

    这其中,永乐宫位于东首。以大楚风俗,东在前、西在后,住在西首长禧宫的吴太妃,自是被略略压去一头。

    然细思来,长禧宫虽位于西首,可它拆分了“长乐”二字的头一个字;反之,永乐宫虽然居东,可“长乐”二字中,它却是居后的。

    这不正是民间所谓的“两头大”么?

    更耐人寻味的是,吴太妃搬进长禧宫的一应仪仗规制,几乎与萧太后别无二致,就连那华盖上绣着的金凤尾巴上的翎羽,亦是同样的九九八十一根儿。

    此情此景,莫说是那些聪明人、有心人,便是陈滢这个对政治一窍不通之人,亦从中嗅出了“两宫太后”的意味。

    萧、吴二人,显然已被元嘉帝摆在了等高的位置。

第496章 深巷杏花() 
此事一出,直若巨击入水,震惊朝野。

    然而,石落底、水平波,莫说上折弹劾了,便连多问一句之人亦无。

    旁观群众陈滢吃一块瓜,表示,元嘉帝之用心,略险恶。

    一字未出、一语未发,然其用意,瞎子都看得懂。

    若换作陈滢对政治理解的大白话,则元嘉帝此举,意在告诉萧太后您不是能折腾么?成,儿给您寻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您二位好好斗,别闲着。

    而此前那几手棋,在陈滢看来,亦不过是元嘉帝引出萧太后并长公主党羽,先由得你蹦,再狠狠踩死的举措罢了。

    毕竟,那张龙椅,元嘉帝也才坐稳了没几年,若说这朝堂上没有点儿别的势力,那也不正常。

    没有斗争的朝堂,是极其危险的。只有明争暗斗不息的朝堂,才是好的朝堂,才能为国家带来稳定与繁荣。

    深谙此道的元嘉帝,堪称个中翘楚,也果然将朝堂上下,治得服帖。

    戏唱至此,亦终至尾声,然余音却犹自袅袅,长久不绝衰。

    二月初五,元嘉帝突然颁下一道圣旨,为这出大戏,按响了最后一脉弦音。

    监察御史王佑——也就是大骂元嘉帝“昏君”、弹劾长公主并萧太后不遗余力之首恶——之幼女王敏荑,“蹈和成性,体顺为心;柔明益著,淑慎攸彰”,特旨册封为郡主,赐号“嘉宁”,并赐郡主府一座。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纵观前朝史记,外姓郡主虽然也有,但却极少,大楚立朝至今,也只王敏荑一人,而历数当今,拥有独立郡主府的郡主,王敏荑竟也是独一份儿。

    且元嘉帝赐的这所郡主府,原先就是公主府,整整五进五路的一所大院子,比之长公主府,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此旨降下,终是将长公主并萧太后的脸皮,一并踩在了脚底,还用力捻了好几捻。

    可偏偏地,这脸打的还叫人挑不出毛病。外人看了只会感叹,咱们的皇帝陛下,委实是个极孝顺、极爱护亲人的好皇帝。

    原因无他,王敏荑身受重伤、险些不治,其根源,正在香山县主身上。

    那刺客原本要杀的是县主,而无辜的王敏荑,却是替县主险死了一回。

    这等大恩,天家怎能不有所表示?

    元嘉帝特赐其外姓郡主,实是在替长公主府圆场面、替萧太后还人情,但凡她们还有点儿人心,就当知晓,这是天子最为“深切的眷顾”,并当感激涕零。

    于是,长公主上表谢恩,萧太后亲赐厚赏,吴太妃更是将嘉宁郡主请进宫来,认她做了干孙女儿,司徒皇后亦对这个外姓郡主极为喜欢,赏了好些名贵的衣料首饰。

    那几日,宫内宫外一片欢腾,真真是天子一家亲,羡煞旁人。当然,萧太后并长公主私心里是如何想的,那便无人得知了。

    所幸春闱将近,这两位贵人的脸皮,终究不曾长久地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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