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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氏恨得险些没将帕子拧烂。
她可是长辈,长辈没发话,身为小辈的陈滢居然抬腿就走,简直目无尊长。
万氏双目喷火,却又碍于众目睽睽,不得不硬扭出笑脸来,神情格外怪异。
直待行出去老远,陈滢仍觉着后心像扎着两把刀。
眼刀。
“姑娘,伯夫人像是有话要和您说来着。”寻真憋笑道,脸都快紫了:“只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姑娘就走了。”
她终是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方才她偷偷回头瞧了一眼,万氏那脸就跟开了染坊也似,太可乐了。
知实这回倒没嗔她,面上甚至还有一丝鄙夷:“要依婢子说,伯夫人这是活该。”
她极少背后论人,且还是语出讥讽,寻真吓了一跳,盯着她直瞅。
陈滢便道:“不管她想要做什么,我不去理会就得了。”
说话间,眼前风物忽换,再非曲径通幽、朱廊绣户的精致,唯庭院疏朗、亭端轩正,高阔的天空、铺遍院落的阳光,以及那层层堆叠的青瓦,倒叫人肃然起来。
“父亲方才叫人传话,他要先去衙门交接公文,咱们便先回外祖母家吧。”陈滢举眸四顾,语声有些漫不经心。
周遭是三三两两辞行的归客,皆穿红着绿、珠翠满头,散在这偌大庭院中,平添几分鲜活与灵动。
双婢皆应是,一行人随众出得仪门,乘软轿去得二门外,方自登车离府。
第511章 同去瞧瞧()
车声辚辚,摇摇晃晃地驶出三元巷,尚未走出多远,忽又停住。
陈滢正自诧异,耳畔便响起一道清酒般的语声:“郑寿,我来接你们姑娘了。”
一闻此声,寻真已“吃吃”笑起来,嬉笑道:“姑娘,小侯爷又来了。”
陈滢忙掀车帘,果见裴恕单人独骑,正在车外。
“你怎么来了?方才不是说要回去处置急事么?”她一面问,一面便要推门下车。
裴恕将猿臂一伸,做了个阻拦的动作,温言道:“莫下车了,我是来送你回李府的,你坐在车上便是。”
陈滢一时未语,只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的神情很柔和,但精神却似不大好,眉眼间有些阴郁。
她向前后望了望,幸得巷中并无车马,便她在此处说话,也不虞阻人去处。
她便向门边凑了凑,轻声问:“郎廷玉方才说,你家里有个什么人找不着了,如今可有下落了么?”
虽郑寿等皆是自己人,陈滢问话时,却还是故意模糊了关键词汇。
裴恕闻言,面色暗了暗,语声亦随之变低:“他死了。”
陈滢心头一凛。
这倒并非骤闻死讯,她才作此惊色,而是因为,自与裴恕相识以来,他还从未现出过如此颓丧的神情。
他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需要我帮忙吗?”陈滢立时问。
裴恕向她笑了笑。
一刹时,冰霜消融、水破云开,这一笑,他整张脸都亮堂了几分。
“多谢你,不过应该不用了。”他语声低微,像轻拨的琴弦:“我就是想来瞧瞧你,顺便送你回去。”
他的眸光温柔得像倒映星空的水波,然而,陈滢却在这眸光中,看出一丝焦躁。
“你等我一下。”她飞快地道,不待他回话,“嘭”一声带上门。
裴恕呆了呆。
这说得好好儿的话,人怎么就不见了?
他往旁看了几眼。
说来也巧,几个忠勇伯府的仆役,恰好自旁行过,正对着他指指点点地,偷笑不已。
裴恕立马眼一瞪、眉一挑,舌绽春雷、喝出一字:“滚!”
那几人俱吓得一哆嗦,飞快地跑开了。
裴恕冷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心下很不以为然。
没见过男人等媳妇儿么?大惊小怪,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咿呀”,车门被人从里推开,露出了陈滢的面庞。
裴恕立时双眸一亮。
就在这数息的功夫,陈滢竟已换上男装,箭袖窄袍,腰环锦带,鸦青的头发高高挽了个髻,以木簪贯住,
“小侯爷,我与你回府瞧瞧。”她拱手道,一举手、一投足,莫不飒爽,倒真像出身武将家的公子哥儿。
裴恕怔望着她,心头忽地一暖,像漫漫春风,拂过面颊。
虽然方才他极言无事,可在心底里,他却并非这样想。
他想要听一听陈滢的看法。
哪怕此事并无疑点,可是,唯有她下的推论、她做的判断,他才会信。
“趁着天时还早,咱们早去早回。”陈滢再拱手,又含笑对郑寿道:“劳驾,请解匹马给我。”
她乘坐的是一张双马驭车,就算少了一匹马,也能晃回家。
郑寿应一声,忙下车解马,陈滢便探身至车中,轻声吩咐寻真并知实:“你们两个就别跟来了,这里不比京城,你们这身儿衣裳在外头跑,对你们自己也没好。你们先回家告诉舅母一声儿,就说我去小侯爷家断案去了,舅母若是不放心,可以多派个婆子妈妈来。”
言毕,又向裴恕笑了笑:“小侯爷,这就走罢。”
裴恕乐了。
那是一个真切的、发自肺腑的笑。
笑罢了,他便又挑眉:“你那马行不行?我这可是千里驹。”
他显摆地拍拍坐骑,一脸得色。
陈滢笑容不变:“小侯爷若是不介意等的话,您可以先骑快马回府,容我慢慢追来。”
裴恕怔得一刻,大手一挥:“罢了,我还是走慢些,与你同去便是。”。。
话未说完,他面上又乐开了花。
此时,郑寿已然解下马匹,又将鞍蹬诸物安好,将马儿牵过来,小心地道:“姑娘,这匹马是个温吞脾气,走不快的,您路上且安心。”
裴恕哪管他话里有话,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陈滢谢过郑寿,熟练地扳蹬上马,那厢裴恕早便拨转马头,吆喝一声,两骑并列驰出巷口,须臾不见。
寻真扒在窗户边儿上,眼见得两个人没了影儿,哭丧着脸道:“姑娘真走了,不带咱们两个了。”
知实向她头上拍一记,嗔道:“先回家,禀了舅太太再说。”又命郑寿:“走快些,咱们得早些回去,别叫姑娘一个人留在那府里。”
虽说裴恕与陈滢是未婚夫妻,但到底孤男寡女,又是在济南这地方,还是注意着些为上。
众人忙往李家赶,陈滢与裴恕也未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便至裴府。
那门子打老远便瞧见了裴恕,急急上前拉开大门,那门槛儿早拆了,两骑遂长驱直入,行至二门方停。
“阿滢累不累?”下马后,两名小校将马匹牵走,裴恕便侧眸望着陈滢,目露关切。
陈滢向他一笑:“我每天都练习骑术来着,已经很习惯了。这么点儿路,根本不累。”
语毕,到底挂心正事,遂问:“阿恕,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裴恕怔了片息,咧嘴乐了。
这一声“阿恕”,让他一颗心都像泡进了蜜水儿里。
只是,再一想今日之事,那喜悦之情,便又淡去许多。
他将陈滢让进院儿中,肃容道:“死的这个老兵名叫钱天降。原先只是个农兵,当年西夷扣边时,先父将他们这批农兵尽皆收编,只这钱天降生得十分瘦弱,便只能做辅兵来用,不必战场杀敌,就是帮着推辎重、点数人头、搬运伤兵诸如此类。”
陈滢凝神细听,一面往四下打量。
青砖砌就的女墙,并不太高,墙头叠起万字格儿,日影微斜,自那格棱间穿过去,一束束薄削淡金的纱,照上身时,暖意融融。
第512章 当年卷宗()
“这宅子是我置下的。”见陈滢四顾而视,裴恕便解释了一句,又放低语声道:“这住处便是专用来叫人盯着的,也免得那些苍蝇没地方去,到处乱飞。”
陈滢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里是个幌子,放在明面儿上用以吸引敌方视线。
甚至,这处宅子还有另一个用处,便是为太子殿下打掩护,叫人查不到他的落脚步。
一时间,二人皆不曾说话,转出石径,前方便现出一道葫芦门。
进得门后便是一处院落,不见得大,却很空,草木稀疏,唯尽处穿堂外披着一挂紫藤,绿荫荫地蔽着屋子,蓝中带紫的花朵累累低垂,也只得三两簇,杂在翠叶间,影影绰绰地,像引得人去寻幽。
“这院子被我改做了小校场。”裴恕说道。
其实,不用他言明,陈滢也自瞧得清楚,院子里铺了一地的沙,穿堂旁还立着满架子的刀枪棍棒,石锁并沙袋散落于地面,即便此际无人,空气里亦有种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当踏上游廊时,陈滢方略微放缓脚步,问裴恕道。
裴恕立时正色颔首:“你只管问,我必知无不言。”
陈滢忖度了片刻,用很轻的声音道:“阿恕,这个死去的钱天降,与当年老侯爷之死,是否有关?”
她抬眸看向他,清净如水的眼波,像能睇进他心里去。
“如果我猜错了,那么请你原谅。”陈滢又道,凝望着他的眸子毫无躲闪:“我是从你方才的那段讲述中,以及钱天降死后你表现出来的态度上,做出了这个推测。”
裴恕怔望着她,良久后,展颜而笑。
“阿滢,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他由衷发出了一声感慨。。。
那一刹儿,他已自停步,迎光垂眸,望向眼前少女,几束金屑透进他的眸底,晶莹的瞳孔有若琥珀。
而后,他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那些被压制下去的情绪,水波般漫上全身。
这一刻的裴恕,显得有些疲惫。
“你猜对了。”他道,语声低沉、眸色微暗:“这钱天降,很可能曾亲眼目睹当年那射出冷箭、杀死先父之人。”
他一手按向腰畔,一手却抚眉间,修长的手指在眉头处捏几下,语声越发低沉,有若泥封中渗出的酒香:“这话说来就长了,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放下手,伸臂做个“请”的姿势,一壁在前引路,一壁低语:“这十余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查找真凶的下落,也算苍天有眼,叫我查到一条线索,正指向京城。是以我前年便进了京,意在查明此人,为先父他们报仇!”
他忽地停步,眸底陡有火焰灼起,两眼竟泛出猩红色,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陈滢担心地看着他。
此刻的裴恕,似已完全被复仇之火淹没,正濒临失去理智的边缘。
然而,这情绪很快便自他身上消失。
当他转向陈滢时,他目中猩红已然褪去,神情也归于淡然:“陛下并太子殿下皆知道这事儿,放手叫我去查,陛下还特许我在刑部挂了个闲职,令得我有机会翻看当年的卷宗。”
此时,二人已行至穿堂,浓荫遮顶,微风徐来,隐约的花香拂过鼻端,偶尔一片翠叶飘落,自他的袍摆,掠向她的裙畔。
陈滢不禁回首。
穿堂外,天高云淡,青墙上伏着大片阳光,暮春的空气温暖而芬芳,虽是开到荼蘼春事了,却无端地叫人觉得岁月静好。
裴恕停下了脚步。
穿堂中设着椅案,皆是最普通的款式,十分简致。
“坐下说吧。”他请陈滢坐在一方梅花凳上,方撩袍于她对面落坐,沉着一副眉眼,缓声续道:
“其实,我真正要翻阅的卷宗,也只一件,便是当年祖父查到的那个人。那人因家中失盗而被杀,因其有官职在身,这案子最后便汇总到了刑部。因宁夏地处偏僻,衙门留存下来的卷宗并不全。是以这一年多来,我便在刑部翻遍故纸堆,终是找到了完整的原本。而细加查看之下,我便发觉,当年之事,可能还有知情者。”
“这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呢?”陈滢有些好奇。
依据当年,推算出有知情者,这个过程很耐人寻味。
裴恕思忖片刻,笑道:“若追根溯源,仍旧要从钱天降其人说起。”
“那你说吧。”陈滢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洗耳恭听。
裴恕抬手扶向案边,目中带几分回忆,说道:“我先要说一下军中战阵。在战阵之中,辅兵大抵列于后方,即在中军之后。说来也巧,这钱天降当年所在方阵,正对着先父的中军大旗,后因先父中箭身亡,方阵大乱,钱天降的方阵几乎全军覆没。这钱天降虽侥幸活命,可他贪生怕死,生怕下一回再被拉上战场,便悄悄将自己的衣裳脱予一个西夷亡兵,又拿刀子划烂他的脸,随后趁乱逃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