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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前一步,将头仰得更高些,离得他也更近。
春风轻拂,扫过她鸦青的发鬓,一缕发丝散落下来,随风轻扬,抚过裴恕的肩膀。
他的心尖轻颤起来。
“我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阿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愿意要我帮忙,我很高兴。”轻柔的声线,如同那一绺长发,牵绕进他的心。
裴恕垂眸望她,良久后,忽尔一笑。
那是极灿烂的一个笑容,陈滢只在他脸上看过几次,每一次,都教人打从心底里欢喜。
“如此便好。”裴恕启唇道,深邃的眸光,直望进她眼中。
陈滢于是也微笑起来:“快走吧,早一点查清案子,你也好早一点放心。”
裴恕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在前引路,不多时,一所精洁的院落便现于眼前,正是裴恕居处。
此时,郎廷玉正率部守在门外,见了他们,忙叉手行礼:“末将见过大人、见过陈爷。”
裴恕摆摆手,带着陈滢阔步而入,郎廷玉忙紧紧跟上。
第515章 称职助手()
这院子正在府邸中轴线上,屋舍是三明两暗的格局,东西厢却皆拆掉了,抄手游廊亦紧贴院墙,因而显得极阔朗,院子地面铺满碎石,不出意外地,那角落里摆放着几种兵器。
陈滢忍不住弯了弯唇。
看起来,裴恕是个健身狂人,连住处都变成了健身房。
而看着陈滢的笑脸,裴恕的黑脸上,便涂上了几分颜色。
“当初叫人改建这院子的时候,我也没想着你会来。”他的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语声有些发飘,不太有底气的样子。
说完了,猛地一回头,狠狠瞪向郎廷玉“怎地不收拾干净?不知道今日有客么?我看你几日不挨揍是忘了怎么当差了。”
话声未落,郎廷玉已是倒飞燕子三抄水,直退出去一丈之地,方才立住脚,身上还拉着架势,神情却很是幽怨,嘀嘀咕咕地道“爷之前又没说,属下哪儿知道?”
裴恕脸一黑、眼一眯“皮痒了是不是?”
郎廷玉身子一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什么……要不属下这就叫人端几盆花儿过来,爷您瞧瞧……”
“还不快去?”不容他说完,裴恕横眉怒喝,身上暴发出骇人的气息“给你半刻。”
郎廷玉大声应是,转身撒开丫子狂奔,眨间便没了影儿。
裴恕这才气平了些,方一转首,见陈滢竟早便穿院而过,全然未在意他们这对主从,犹自提步踏上台矶。
裴恕急了,疾步上前,仗着身高腿长,抢先一步替陈滢打起帘子,一面便道“尸首便放在西梢间。”
陈滢点点头,直接转去了西梢间。
西梢间里很空,没有一件家具,似是鲜有人来,窗格儿上落了好些灰,地面上也是。
也正因此,那具裹着白布、拿床板装着的尸体,便格外醒目。
“我平常不喜人服侍,这院子里便没下人住的地儿,这间房一直空着无用。”裴恕说道。
陈滢“唔”了一声,四下环视,复又快步行至窗边,将窗屉子完全拉开,转向裴恕一笑“阿恕,请你把门儿也拉开、帘子挂起来,再多拿几盏灯过来照亮。另外,还请拿四张高凳来,把尸体架高些,以便我进行尸检。”
裴恕此前曾言,钱天降的身体表面并无明显伤痕。换言之,若这是一起凶杀案,则凶手作案手法必定十分隐蔽,肉眼较难分辨,而明亮的光线、良好的尸体呈现,或许便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裴恕当即应下,迅速吩咐下去,不多时,房间里已是布置一新,十来支明烛分列于三张高几,将尸身照得纤毫毕现。
陈滢戴上手套、口罩,踱至尸体前,掀开白布。
钱天降苍白泛灰的脸,出现在了灯光下。
“他多大了?”陈滢端他两眼,轻声问道,并以手指按压皮肤表面的尸斑,仔细观察尸斑反应。
按压后的尸斑,局部有一些褪色。这是标准的扩散期尸斑,表明钱天降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
“按照录册记载,他今年四十九岁。”裴恕道,往旁行了几句,注意不去遮挡光线。
陈滢点了点头,从尸体的头部开始,逐次进行尸检。
正如裴恕此前所言,尸体的致命伤位于颈颅之间,陈滢通过指压、摸骨等方式推定,该伤势或为颅底骨折、或为颈椎压缩性骨折、或为颅底间歇性骨折。
这三者皆是坠落亡最常见的损伤,通常发生在头部着地的情形下,且伤势危重,以现代医学亦极难救治。
钱天降若是醉酒中坠井,形成这样的伤势是说得通的。
而除此外,尸体上肢并无明显抵抗伤,指甲缝中亦无皮肤碎屑、血迹、毛发组织等,唯手背有一处轻微擦伤,其上还沾着几许细微的绿色,像是苔痕或草渍。
“那枯井壁是不是生了青苔?”陈滢问,将铁筷子在渍痕上抹几下,仔细擦在裹尸白布上,迎光观察其颜色及颗粒形状,最后确定,“这是苔痕。”
苔藓种类极其繁杂,而据侦探先生的植物学知识,陈滢觉得,这像是薄齿藓。
裴恕就凑近些,盯着那尸布上的痕迹看了一会儿,沉声道“这般看着,确实很像是井里头的青苔,我叫人挑些过来给你瞧瞧。”
陈滢道声“好”,裴恕便大步走了出去,陈滢则仍在仔细观察那点绿渍,与记忆中的苔藓比对,以确认自己的判断。
约半炷香后,裴恕重又回屋,手中捧只白瓷碟,里头装着几块青苔“这是我命人从井壁挖来的。”
陈滢扫眼看去,碟中青苔,正是薄齿藓,她此前并未说错。
她接过瓷碟,以铁筷扶下些许,与死者手背绿渍比对,最后得出关于这一部分的尸检结论“死者生前应该并未与人扭打,其手部擦伤可能是坠落过程中触及井壁造成的。”
这答案显在裴恕意料中,他面色淡定,将瓷碟置于高几,未曾说话。
陈滢此时便又道“阿恕,请你替我拿只烛台来,我要看一看他的口腔。”
裴恕应了一个“好”字,俨然化身为陈滢的助手,捧来一支牛油巨烛,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既照顾到陈滢查验,又能够最大程度地照亮她的视野。
待光线调定,陈滢以铁筷翻看死者口腔并舌、喉诸处,并未找到被破坏的组织粘膜,亦无出血点。
她又摘下口罩,凑去近前细嗅。
死者口气中带着极微的酒气,除此之外,并无异味。
这便排除了有人强行给死者灌酒、后抛尸于井的可能,也初步排除投毒后抛尸的可能。
而在排除这两种假设后,陈滢又仔细查验了尸体其余部分,同样并未发现异样。至此,尸检工作告一段落。
她抬起头,目注裴恕,明眸中一派平静,汇报着尸检结果“根据尸检情况,钱天降意外坠亡的可能性极大。”
裴恕闻言,神情微微一暗,眼底似有失望划过。
然,再下个瞬间,他却又似卸下沉荷,板正的肩膀亦略显松泛,自嘲地咧开嘴角“听你这样说,我既难过,又有些欢喜。”
。
第516章 或为天意(容容要加油盟主加更)()
“此话怎讲?”陈滢有些疑惑。
裴恕缓缓低头,视线停驻于钱天降的尸身,声音变得幽沉“钱天降既是意外身亡,则我手中最后的线索便也断了,我难过的便是此事;可反过来想,既然他死于意外,则亦表明,我府中还是很干净的,并没有混进钉子来。这样一想,我却欣然。”
陈滢很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
“尸检只是查案的一部分,并非全部。”她将口罩放在一旁,取出炭笔与纸,一面记录尸检结果,一面说道“待勘察过现场、询问过证人,并将所有口供比对之后,才能对此案有个大致的了解,也才能谈得上给出初步判断。”
言至此,她提步行至另一侧,指着板床角落的一只包袱,问“这里是不是放着死者的衣物?”
那包袱此前被裹尸布遮挡,陈滢验尸时,才发现它的存在。
裴恕愣了一会,忙点头“是,这是老钱死时穿的衣裳,我亲手收拾的,连同鞋袜亦在里头。”
他走去陈滢身边,伸出同样戴着手套的手,利落地解开包袱结,语声似乎也轻快几分“我猜着这些都能用得上,因此将它们放在了尸身旁边,没叫任何人碰。”
他时常跟着陈滢查案,知道她的习惯,做这些纯是顺手而为。
这也从某个侧面表明,他真的已经很适应助手的工作了。
陈滢却未接话,只凝目打量包袱中的物事
一件银蓝半长外衫、一件白色中衣、一条深青袄裤、一双粉底皂靴并一双绒袜。此外,死者身上还有贴身衣物,方才陈滢已经顺手查过了,在此不具。
待观察完毕,陈滢仍旧是祭出铁筷子,先将那件外衫翻拣几回,复又转向白衣,旋即便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裴恕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都张大了半圈儿。
陈滢以铁筷挑起那件中衣,指向其领缘并腰部,轻声道“你瞧,这上头有好些蓝色的痕迹,是外衣掉色染上去的吧?”
因中衣是白色的,那上头的几处蓝色印痕便凸显了出来,想看不见都难。
“我还以为有何不妥呢,原来你是说这个。”裴恕笑了笑,神情松驰下来“昨晚下了雨,那衣裳沾水自会掉色。”
古代衣物印染固色技术极差,新衣落色实属常见。
可是,听得裴恕所言,陈滢的神情反倒肃然起来。
她轻蹙眉心,却也不言声,唯将那件中衣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沉吟不语。
“有问题么?”裴恕忍不住问,又细细观察她的神色,面上有一丝隐约的希冀。
如果有问题,那便表明此案并非意外,很可能是谋杀,而只要找出那个凶手,则这条断了的线索,又可接续。
在心底深处,裴恕委实是这样期盼着的。这几乎是他为父兄报仇的唯一机会,他不想轻易放弃。
“现在还不好说,还得再看。”陈滢露出了惯常的笑容,答案亦是模糊的。
裴恕“哦”了一声,扒拉了几下后脑勺,终于不再发问。
算了,这些动脑子的事儿,委实不是他能干的,与其问个没完,倒不如全盘交予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际,陈滢已然转向鞋袜,仍旧是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再将结果记录在册,方才将铁筷子收进工作袋中,说道“这里的工作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咱们去现场瞧瞧。”
裴恕自是无有不应,引着她跨出屋门儿。
说来也巧,二人甫一出门,恰与郎廷玉撞个正着。
他满头大汗,两手各捧着个大花盆儿,正自跨进院门儿。
再往近处看,院子里竟也摆了十几盆花儿,红芳绿艳,倒比方才多些鲜丽。郎廷玉十分细心,将这些花盆对称摆放,自台矶一直延伸至院门,犹如两列等待检阅的士兵。
陈滢不由莞尔,赞了一句“这些花儿真精神。”
一听此言,裴恕原本黑下去的脸,刹时转晴,那厢郎廷玉也大松了口气,面上则益发诚惶诚恐,将花盆儿小心地搁去廊下。
不枉他推了一车子的花儿过来,总算他们家爷没发火。
因还有事,陈滢自无暇赏花,略扫一眼便自去了,裴恕便也跟上,留下郎廷玉站在院子里挠头,满脑袋头发都乱了。
这两位,只给了一句话,说走就走,你俩到底还回不回来啊?
还有,这花儿是收起来呢,还是继续放着,都没人来告诉他一声儿。
搔了半天头皮,郎廷玉还是做下决定把花儿都留着。
他算看出来了,陈大姑娘欢喜了,他家爷才能欢喜,而爷这一欢喜,那不就能少挨一顿鞭子么?
于是,咱们的郎将军继续勤勤恳恳搬花,誓要将这院子变成花园儿。
而与此同时,陈滢与裴恕,已然转上了朝南的一条小径。
“钱天降单住一间院子,我原先派了两名校尉跟着他。只是不巧,蓬莱那里恰好有事,人手分出去不少,这几日跟着他的,便是侯府的两名家丁,他们并不通武技。”裴恕向陈滢介绍前情,眉头紧锁,面色很难看。
钱天降之死,很大原因在于看守不利。
可是,裴恕也是有心无力。
前年进京时,随行的裴家军只有百余,人手很不足。就这还是元嘉帝特许的,若换作忠勇伯这等勋贵,让你带上二、三十名侍卫,便已是格外开恩了。
手握兵权的武勋,行止间自需谨慎,裴恕身在其中,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