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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兵权的武勋,行止间自需谨慎,裴恕身在其中,更知利害,而这也是造成今日结果之前因。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裴恕低声道,神情微显怅然“人手不足是一回事,我自己也懈怠了些。”
“这又是为什么?”陈滢问。
裴恕涩然一笑“钱天降非常老实,如无必要,几乎足不出户,就连饭都由人端进屋中吃,平日便只喝酒。他酒量又浅,一饮即醉,如是醒了喝、醉了睡,每天都过得一样。就算从京城到山东这一路,他也只在车中睡觉,根本不肯往外多瞧一眼。”
。
第517章 古代死宅()
听得裴恕所言,陈滢却也诧异。
钱天降这生活习惯,还真是挺奇怪的。
而再一思忖,她便又释然:“钱天降在深山里独自住了十多年,可能已经不适应与外人相处了吧。”
“正是此理。”裴恕道,面上的怅然仍未消散:“据我手下禀报,他素常一整天连句话都不说,也不发出太多响动。开始时,侍卫们总以为他人不在屋子里,推门一瞧,才知是虚惊一场,他要么坐在地下喝酒,要么就在睡觉。久而久之,大家便习以为常了。”
陈滢敛眉听着,并不言声。
一个类似于前世“死宅”之人,的确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保卫工作有所松懈,亦是可以理解的。
“昨晚看守他的两名家丁,没听到什么动静么?”她问。
裴恕便摇头,面色益发沉郁:“他们皆睡得死了,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他们已然行过两重宝瓶门,转上了一道朱漆曲廊。
陈滢按下思绪,引颈四顾,但见院中花木扶疏、廊庑雅致,又从外头引来一道活水,白桥碧波,杨柳依依,几座院落间错其间,皆是粉墙黛瓦、依水傍石,比前头那个演武场更像样些。
“此处几间皆是客院儿,从前也是空着的,只这些时候住了些故人。”裴恕介绍地道,加快脚步行过回廊,沿一条竹林小径向西,这一路,飒飒竹风清且静、纤纤碧影萧亦疏,平白地教人生出幽篁独坐之慨叹。
行了约四、五十步的样子,再拐个弯儿,陈滢眼前忽地一宽,却是来到了一片空场。
这片空地目测六、七十平米,四周连着好几条草径,有荼蘼架粉白黛绿,又有几树石榴打了花苞。而在东南角儿,则围着一圈临时栅栏,栅栏间隙绑着黄布条儿,旁边还有一名士卒守卫。
“那里便是案发之地,也就是那口枯井。”裴恕伸臂指了指。
他这是把陈滢破案的一切手法皆用上,甚至包括毫无必要的雾灯原理。
陈滢微微颔首,却未及近前,而是先行往四下观瞧。
这般看来,裴恕大约是不耐烦修整院子的,陈滢随他走了大半座府邸,一应石径、小路,全都被泥土与青草覆盖,踩上去脚底打滑,远不如泥地好走。
“这地方倒是很宽阔,四通八达的。”陈滢点评了一句,徐步行至井边。
那士卒退去一旁,裴恕伴在陈滢身侧,向西北方向指了指:“净房便在那头儿,从此处亦能瞧见。”
陈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在那花木深处,现出一角青砖墙。
凝望了片刻,她便蹙起眉:“我从方才起就想问了,钱天降的屋子里没有恭桶么?为何他一定要跑出来如厕?”
这问题存心已久,到得此处,她终是问了出来。
乍闻此言,裴恕倒是面色无异,唯那士卒面露惊异,张着大嘴瞅了陈滢好几眼。
这位陈大姑娘他曾远远瞧过一眼,听人说她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一个姑娘家,说起恭桶、如厕这些事儿,就跟说喝水吃饭似地,直叫人咋舌。
少见,当真少见。
怪道他们侯爷看上了呢,敢情这两夫妻怪到一块儿去了。
此时,裴恕一颗心皆在陈滢身上,自不知这小兵胡思乱想,听她有问,便回道:“老钱的屋中自然是该有的皆有,只他用不惯那恭桶,说了几回也不肯听,只索罢了。”
说这话时,他面色无奈,而陈滢亦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本以为此事另有隐情,谁知,还是生活习惯所致。
说来也是。这钱天降在深山生活许久,如厕方式只怕很“豪放”,如今重入文明社会,积习难改,在所难免。
陈滢遂不再说话,沿枯井四周绕了一圈,忍不住暗叹了一声:果然如此。。。
脚印已经完全被破坏掉了,据她目测,至少不下十人在此处出现过,杂七杂八的足印覆住大片区域,想必是捞尸时留下的。
此外,那井沿上亦有无数手印、足印、擦痕等,还有几处被绳索划过,青苔大片剥落。
应该仍旧是捞尸时留下的痕迹。
这一切未出陈滢意料,她亦未多做纠结,转向裴恕道:“罢了,我们去净房吧。”
破坏得如此彻底的现场,查也无益,倒不如早早收集别的线索。
裴恕遂又引她行至净房。
那净房不过两间小屋儿,分开男女,气味倒不算大。
陈滢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儿,复又入内查看。
到得此时,裴恕便不好再跟着了,只得直挺挺立在外头,面色有几分尴尬。
可是,再一转念,陈滢连净房亦不放过,事事亲力亲为,这不皆是为了帮他?
一瞬间,裴恕心里的那点儿不自在,便散作了飞烟。
陈滢勘察的速度很快,不一时便又回转,裴恕便上前低声问:“有线索么?”
陈滢却是未置可否,只道:“还要再看。”又问他:“钱天降的住处在哪里?”
裴恕又引她向前,说话声比方才更低:“我特意给他安排了最偏的住处,一是他日常行径异于常人,二则是为着避人耳目。”
他抬手按向腰畔,长眉紧锁、眸光沉冷:“为混淆外人视线,我特意将这几间客院儿都安排满了,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出了事儿。”
他喉中发出一声低笑,轻轻在剑柄上拍了几拍,叹道:“人力有不及,而天意难测,奈何,奈何。”
陈滢此时亦望向前方,素来欠乏表情的脸上,淡定如常:“待所有信息收集完毕,并得出结论之后,阿恕再来感叹不迟。”
裴恕被她说得一愣,再要说话,忽见陈滢伸手一指:“是这间院子么?”
裴恕再怔了怔,回头便见他们正立在一所小院门前,正是钱天降的住处,门边守着几名穿甲衣的裴家军。
“正是这院子。”裴恕道,一面挥了挥手,令那几名军卒散开,一面又道:“这清风院不仅安静,离着角门儿极近,出入方便。”
低沉的声线,被春风拂得温软,似一曲弦音。
第518章 好与不好()
陈滢先不及进门,而是驻足观望。
表面看来,此院与另几所院落并无太多不同,亦是粉墙黛瓦、翘角飞檐。此刻,那朱漆院门半掩,门楣上方悬一方旧匾额,上书“清风”二字。
裴恕推开院门,陈滢随他入内,便闻他又道:“这几处客院格局差不离,皆是厢房少了一半儿的。”
陈滢环视四周,院中是一水儿的碧纱窗、绿门廊,东角植一棵银杏,苍翠的树冠筛下绿影。
院门正对面是三间上房,东厢却是没有的,唯有西厢,亦是一明两暗的规制。院中亦未设游廊,通往正房的石子路埋在草丛中,根本瞧不见。
陈滢据此断定,除了将正房与花园改作演武场,裴恕对这府邸中的一草一木,皆不曾打理。
“还是泥地好走些。”陈滢往四下看几眼,轻声自语。
裴恕却是会错了意,以为她嫌弃此处不够齐整,笑容便僵了僵。
他委实懒得搞这些,有那闲功夫,不如多打两套拳、多捶郎廷玉几下,那多痛快?这些花啊朵啊,磨磨叽叽地,最叫人生厌。
“那两名家丁便住在西厢吗?”蓦地,一道清淡如水的声线响起,惊醒了裴恕。
他尚未回首,已然下意识地道:“是的,阿滢,他们都住西厢。因钱天降也不怎么要人服侍,就每天把屋子扫一扫,一日三餐送进屋中,是以我也不曾多派人手。”
陈滢微微颔首,提步踏上石阶,挑帘进屋。
屋中陈设简朴,除该有的家具并几幅素面儿帐幔外,并无多余摆设,倒是倚墙摆放的那一溜儿小酒瓮,颇是显眼。
“这人就是个酒鬼。”裴恕说道。
陈滢走上前去,将每只酒瓮都提起来看了一遍,复又去东厢起居室走一圈,再转至西厢卧房勘察。
裴恕全程跟进跟出,无半字多言,甚至当陈滢爬进床底、又将床上被褥翻个底朝天时,他也只是很淡定地问“要不要帮忙”。
而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立在门边儿,欣赏着陈滢忙碌的身影,嘴角咧着,笑得一脸开怀。
此番搜查耗时不长,待将整间院子搜检完毕,陈滢索性也不另寻他地,便在西厢提审证人。
证人共计有四,其中两名家丁因案发时正在熟睡,其证词等同于无。
不过,陈滢还是对两人进行了详细问讯,观察他们的微表情,以确认其证词真伪。
余下的两名证人,一为更夫,裴恕此前亦曾提到,而另一人,则是个巡夜婆子。。。
这婆子与几名仆妇今晚轮值,因她腹痛,途中去净房解手,便此落了单,而当她离开净房后不久,她便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便瞧见了钱天降。
据她口供,钱天降彼时似是才从净房出来,正往那片空地而去,满身的酒气,隔得老远也能闻见。
那婆子素知他好酒,有几次巡夜也曾瞧见他起夜,因此并未多问,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将她的证词与更夫的证词加以重叠,陈滢得出了一条相对清晰的时间线。这条时间线从子正一刻(零点十五)至子正二刻(零点三十),钱天降先是被更夫瞧见,又后被寻夜婆子发现。
将几分证词分别记录下来,时间已过去了一个。
当陈滢离开西厢时,日影正偏西,阳光自窗格子里洒进来,半间屋皆镀上一层金芒。春风拂过窗棂,携来草叶的气息,甜恰恰地,温软而又多情。
“阿恕,我想再回去看一看钱天降的尸身。”陈滢将口供收进袖中,对裴恕道。
裴恕便微蹙眉:“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没有太多发现。”陈滢的面色很平静,提步跨出院门儿时,语声清亮地向裴恕做解释:“结合口供、案发现场以及尸检报告这三方面来看,几乎没有疑点。我初步判定,老钱应该是失足坠井身亡的。”
她用一种歉然的神情望着裴恕。
裴恕微觉莫名。
虽仍是如水语声,可是,陈滢的音量却比往常略高,莫说裴恕,便是守在门边儿的几名裴家军兵卒,此时亦尽皆循声看了过来。
裴恕忍不住有些奇怪,转首看了陈滢一眼。
陈滢的面色极为平静,澈眸如水,不见半点波澜。
裴恕挪开视线,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陈滢平素不喜高声,每逢重要之事,她的语声会变得格外低沉。
可此刻,她说话的声气、还有音量,皆大异于往常。
“我查了这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唉。”陈滢此时又道,声音仍旧清亮,连叹息声亦颇高。
以她的声线,低语时,便如清溪冷泉,幽然淡然;而一旦声量拔高,穿透力便极强。
裴恕竭力抑住揉耳朵的冲动。
他甚至有种感觉,方才陈滢的说话声,已经随风传到了另几所院落。
只是,他对陈滢是一贯地信赖,虽心存疑惑,却并未出声相询,只默然前行。
说来也奇怪,素来话少的陈滢,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这一路竟是说个没完,将前头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讲,虽谈不上聒噪,却也是少见地多话。
直至回到正房,陈滢才终是收了声。
也就在声音停顿的一霎,她的面色,也变得格外肃杀。
裴恕瞥眼瞧见,心中刹时凛然,张口欲言。
然而,话未出口,陈滢便扯住他的衣袖,动作极微地向他摇了摇头。
裴恕立时闭上嘴,面色沉了下去。
不必多费唇舌,只看陈滢的神情,他已可断定,此案绝不简单。
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是何心情,只静静地地与陈滢穿过庭院、踏上石阶,无视地满院子春花绽放,来到了停尸的梢间。
门帘甫一落下,陈滢的语声,亦随之响起。
“阿恕,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自然,于你而言,这消息可能也称不上好。”她仰望着裴恕,清眸澈亮。
裴恕已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