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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真一想,真是如此,不由得涨红了脸,跺脚不依,知实便拿她打趣儿,陈滢在旁瞧了,亦自弯唇。
正当此时,一道女子声线忽地响起:
“请问这位姑娘,此处可是陈大姑娘建的那所泉城女校?”
不太标准的官话,山东口音极重。
知实与寻真立时息声,陈滢亦转首回望。
在离着她们十余步处,正立着两名女子,当先那女子作妇人装扮,套着件豆青比甲,青帕包头,眉眼间透着股子利落劲儿,观其装束,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
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她。
见陈滢望了过来,她忙福了福身:“奴婢冒昧了,请姑娘宽恕则个。”语罢,碎步上前,陪着笑再度躬身:“请问姑娘一声儿,这里便是那京城来的陈大姑娘开的女校么?”
“正是此处。”陈滢说道,不经意间,视线向她身后一掠。
那妇人身后还有一女子,全身皆被幂篱遮住,唯可见水合色天净纱的帽裙,长长地垂落脚面儿,帽裙角落绣几竿碧竹,女子手中擎一柄月白绣粉莲绸伞,立在那苍苍烟雨中,倒像一幅画儿。
见陈滢视线扫来,那妇人立时有意无意地往旁踏了半步,将一张笑脸,挡住她的视线:“这位姑娘,奴婢斗胆再问一声儿,您是这女校的学生么?”
只此一言,陈滢便判断,她必不是济南府本地人。
女校只招平民、不收贵女,这在济南几乎人尽皆知。而这妇人却误以为陈滢是女校学生,可见是外来的。
陈滢向她露出惯常的笑容:“我是这女校的校长,我姓陈。”
停一息,又添一句:“这女校就是我开的。”
仍旧是秉持她直言的态度,直接点明自己的身份,复又问那妇人:“不知您二位又是何人?来此何事?”
那妇人像是有点傻了。
话虽入耳、字字皆明,可合在一处,她却觉得有点听不明白,听得陈滢所言,她连眨了几下眼睛,竟未及回话。
“陈校长见谅,我们唐突了。”她身后女子提步上前,向陈滢略一屈膝,启唇时,啭出一道甜嫩的少女声线:“刘妈妈原不知贵人在此,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语毕,又行一礼。
陈滢侧身避过,那刘妈妈则亦醒过神来,面色一红,退后数步,恭恭敬敬接过女子手中雨伞,身体微前倾着,一手自然垂于侧畔,视线朝下三十度。
这般上好的规矩,这少女只怕出身不凡。
陈滢心下忖度着,少女已是直身而起,呖呖娇音、宛若歌唱:“小女子姓薛,单名芷,在家行二。小女子此番前来,是来寻找家中三妹妹的。因听人说她如今正在陈校长这里作客,小女子寻妹心切,不曾提前递帖儿便擅自来了,此乃小女子失礼之处,还请陈校长恕罪。”
陈滢心头凛了凛。
姓薛?
这少女与薛蕊是什么关系?
思及此,她亦自上前两步,和声问道:“请问您可是泰安州同知薛大人府上?”
薛芷闻言,抬手掀开水合色长纱,露出一张白皙秀颜,双颊泛起浅嫩的微红:“教泛陈校长见笑了,薛大人正是小女子的父亲。”
竟还真是薛蕊的姐姐!
陈滢万分讶然,面上却丝毫不显,含笑道:“原来是薛二姑娘,还请入校说话,薛夫子正在学校之中。”
薛芷闻言,似是颇为激动,一时间眼圈儿都红了,再度施礼致谢,方扶了刘妈妈的手,随陈滢进得校门。
说来也巧,甫一踏上那青藤游廊,便闻一阵鸣磬声响,清越悠长,微雨中听来,格外宁谧。
“这是下课的铃声,我叫人去请薛夫子过来。”陈滢向薛芷道,延了她主仆去花厅坐了,命人奉上茶点,略说了几句话,却见窗外烟雨中,一女子缓步行来,正是薛蕊。
二人已是年余未见,而此际重逢,陈滢心下却是一惊。
此刻的薛蕊,令她有点不敢相认,她不由细细打量。
薛蕊著件品月色素面儿漳绒马面裙、月白上衣,满头青丝只在脑后挽作圆髻,耳畔露一点青玉福字簪首。
此刻,她掌中一柄青绸伞、足下两只玄漆屐,明眸皓齿、衣袂翩跹,便这般踏霏霏细雨而来,真好似一朵娇花含露放,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陈滢讶然地望着她。
眼前的薛蕊,与记忆中那个低头缩肩、不敢直视任何人的少女,直是判若两人。
“三妹妹!”遥见那道熟悉的人影,薛芷已然离座而起,几步奔去门边,目中蓄泪,盈盈欲坠。
薛蕊也瞧见了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脚步仍旧不疾不徐,偶尔一两个学生经过,向她行弟子礼,她便停步颔首致意,风度竟极从容。
第532章 听个响儿()
陈滢见了,愈加讶然。
薛蕊的变化,以“脱胎换骨”称之,也不为过了。
直待行至廊下,薛蕊方动作优雅地除屐换鞋,将雨伞收拢来,徐步跨进门槛,含笑向薛芷行礼:“二姐姐,你如何有空过来了?”
从头到尾,不见一丝从前的畏缩,大方明媚、坦然自若,令人如饮甘醇。
薛芷此时正拿帕子拭泪,声音有些哽咽:“我过来瞧瞧你,见你这般好,我真是欢喜。”
才说这几句话,她的眼泪便流得益发止不住,竟至低咽起来。
陈滢见状,不便再坐,遂向薛家姐妹打个招呼,径去校长室寻陈湘说话。
她今日返校,主要便是与这位代理校长交接校务,此事颇为繁琐,今儿怕要耽搁一天。
陈湘早在校长室恭候多时了,陈滢进屋后,二人便是好一阵寒暄。
说起来,自国公府分了宗,李氏便已非国公府儿媳,陈湘姐妹再在李家,委实有些尴尬。
好在,许老夫人很有先见之明,很快便派了刘宝善夫妻过来,令其在济南府置产,顺手买下了一幢三进府邸。
如此一来,陈湘姐妹便算有了去处,而刘宝善一家亦留在山东,男主外务、女管内宅。
此外,因不方便再于李氏族学附学,陈湘并陈涵便皆去女校暂充夫子,每日里忙着备课、上课、陈涵又迷上了做实验,竟将寻常日子,过出十分滋味来,也是叫人惊叹。
许老夫人几番托人带信,皆是要她们好生帮衬陈滢打理女校,似是对女校格外在意,也并不急着召这姐妹俩回京,只叫其“安心住着便是”,甚至就连陈湘的婚事,老人家也不怎么着急。
半个月前,陈漌成亲,按理说,陈湘并陈涵皆需前来观礼,方尽了一家人的心意。
只是,济南府规矩极大,若无十分必要,未婚女子是不作兴单独出门见客的。忠勇伯府倒也是一片好心,顾着她们姑娘家的名声,并未下帖相邀,而陈滢在婚宴上,便也没见着她们。
紧接着,陈劭又生了病,陈湘并陈涵倒都登门探望,却也是匆匆一晤,很快便又开。
也就是今天,陈滢方有暇与她们叙一叙别情,好生坐下说几句话儿。
“如今你回来了,我总算卸下千斤担子,将这女校囫囵交还予你,我这颗心也算落了底。”陈湘作势拍了拍心口,似是如蒙大赦。
语毕,又将厚厚几迭簿册向案边一推:“喏,这是一年来的账篇子、成绩单、考勤表并奖惩记录,还有夫子们写的那个什么……年终总结报告。林林总总,皆在此处,请陈校长一观。”
陈滢忍不住笑起来:“连你也爱开玩笑了。你只说我是陈校长,尊驾不也是陈校长么?”
这话直说得陈湘掩口而笑,颊边泛起一层薄红,却再不复从前三句话就低头、说话不敢高声的模样,道:“你也莫来打趣我,这校长委实是个头疼差事,我这一年说的话,比前头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她两眼弯作月牙儿,又似害羞、又似得趣儿:“去年年末的时候,学校放假,你那规矩里写着要开什么全校大会,校长需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讲话。这真真是赶鸭子上架,我在那台子上的时候,两条腿哆嗦得连站都站不稳,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话给说全的,所幸没闹出大笑话儿来,真真是佛祖保佑。”
说起这些时,她双颊红晕渐深,然面上神情却极开怀,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好似天上星辰。
陈滢见状,心下亦自欢喜。
原先在国公府时,因不大受沈氏待见,家中姐妹又多,陈湘一味忍让,渐渐变得畏首畏尾、毫无主见,后终为陈涵所累,被许老夫人送至济南。
如今看来,许老夫人的“孙女改造计划”,至少成功了一半儿。只不知剩下的那一半儿,又当如何?
陈滢心下忖着,将那叠报告接过,颔首致谢:“真是有劳你了,我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年,如果不是你在,这女校还不知成什么样儿。”
陈湘有些不好意思,掩袖而笑:“这话我可万不敢当。便没有我在,有陈校长定下的那些章程,女校也不会有事儿的。”
言至此,她忽地面色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刹时间,颊边薄红褪尽,面色竟有些苍白。
悄眼打量着陈滢的神色,她咬了咬牙,语声艰涩地道:“不过么,有一件事儿,我要向校长禀报……不,应是向校长请罪,就是那……”
话未说完,窗外“轰”地一声巨响,直震得那窗纸都在晃。
“怎么回事?”陈滢霍然起身,面色发沉。
难不成到现在还有混混敢来挑事?。。
“无事的!”陈湘忙起身道,动作急了些,险些将凳子带翻凳子
她顾不得那“叮咣”乱响的凳子,话行至陈滢跟前,下意识摆出阻拦之资,口中仍在迭声道:“无事的,真的无事。这其实是……”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神情略显尴尬:“这是四……三妹妹,三妹妹她……她现下在实验室。”
陈滢此时已然行至窗前,推窗望去。
毫无异样。
绿影参差的游廊下,两名女生正闲闲漫步,神色泰然;爬满青藤的教学楼上,三、四个学生倚窗而立,或说或笑、行动自若,连惊叫声都不曾发出,更无人惊慌失措,似习以为常。
陈滢怔得一刻,立时了然。
“不会是陈三姑娘在做实验吧?”她转向陈湘。
陈湘面色微红,低着头,那样子像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嗫嚅地道:“是的,校长。我三妹妹跟李念君搭伴儿,下了课就进实验室,时常弄出些动静来,全校上下都知道的。她们最近在研制那个……那个……蒸汽机。”
蒸汽机?
两个小学生,居然妄图研制蒸汽机?
陈滢完全震惊了。
而后,又觉不解。
“她们哪里来的原料?”她蹙着眉。
蒸汽机的组件包括活塞、曲柄连杆、滑阀、飞轮等,而这些部件,皆需由较精密的锻造机器制造。
元嘉十七年的大楚朝,没有高炉、更无水力锻机,制造蒸汽机,无异于天方夜谭。
第533章 花厅惊变()
陈湘似对此知之甚多,闻言便道:“校长放心,如今她们还只是初初研制,听说正在拿锅子架在火上做实验,有时候控制不好火候,就会炸一炸,其实并没甚么的。”
陈滢的眉心跳了几下。
炸一炸?
没什么的?
都炸了还能说没什么,这学校的人神经得是多强悍?
还有,锅子?
陈滢的面上,渐渐浮起不可思议的神色:“她们该不会是在做……”
高压锅?。。
以锅烧水制蒸汽,这正是高压锅的原身,而高压锅,还真就是蒸汽机的源头。
据陈滢所知,前世的十七世纪末,一位她目今已然记不起名字的法国科学家,在观察到高压锅的蒸汽之后,受到启发,制造出了第一台蒸汽机模型。
陈涵与李念君,莫非亦走上了同样的路?
无论结果如何,她们选取的方向,居然很正确。
陈滢心下直是五味杂陈,转眸望向校园北角。
教学楼位于东南,而与之呈对角线的西北,便是实验楼。楼前植了好些泡桐树,如今树尚未长成,细弱的躯干,叶片始初翠,有几棵还开着花儿,淡紫色铃铛样的花朵,挂在梢顶,迎风轻摆。
此刻,那树从后二楼的某扇窗户,正大股大股地往外冒白烟。
陈滢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实验楼偏居一隅,且全楼皆为石制,修建得格外坚实,否则,怕架不住陈涵这种炸法。
“走罢,去实验楼瞧瞧。”陈滢忽然来了兴致,提步便往外行。
陈湘闻言,脸红得更甚,呐呐跟上,心下着实作恼,亦有几分埋怨。
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委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