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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傻丫头。”明心怜爱地道,复又松开她,扭头往四下看。
便在她转首的当儿,郭凌的唇角,飞快划过一丝冷笑。
“罢了,你到底把地方定在何处了,如今可说了么?”明心问道,视线仍抛去远处,似在观察环境。
郭凌撇撇嘴,再下一息,面上却又端出个怯懦的笑来,语声也自怯怯“我……父亲……嗯……”
她像是极为窘迫,支吾半晌,方才说道“嗯……那碧荷正值花期,怕是很快便要开了。父亲顶顶喜欢那花儿,最近几日得空儿便要去水阁,边赏花儿、边读书写字。我奶哥哥才给我递了消息,道父亲正命人收拾东西来着,怕是马上又要去水阁了。”
“那我们也快些去,莫误了事儿。”明心此时方回首,面上带几分焦急“我出来的时候才吃了药,再过会子,药性就要发作了。”
郭凌慌忙点头“好……好的,那咱们快去,我认得一条小路。”
明心上前拉起她的手,二人相携着转过照壁,行不多远,便见前方树影森森,当中探出一条幽径,果然十分隐蔽。
“就是这里,月儿姐姐随我来。”郭凌小声儿道,面色苍白,似十分害怕。
明心落后她两步,面上神情淡淡,哪还有半分焦色?
而转首向前的郭凌,亦是满面讥诮,又哪有半分胆小怕事?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地踏上小径,行不多时,郭凌脚步微缓,回身望向明心,神情有些害羞、又有些好奇“月儿姐姐,你……你吃的那个药,药性……药性很猛么?”
明心正自蹙眉,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闻言便抬袖拭了拭额角,点头道
“那药效自然是极猛的,若不然,也不会花了我整整十两银子。我算着时辰服的药,待我们到达水阁时,正是药效最强之时,那时候我可能都不大认人呢。不过,这样也好,我脱身便也有了个说辞。”
她苦笑了一下,叹声道“按理说,这药给伯爷用了才是最好,然那太容易露马脚,索性我自己吃下去,别人见了,也只会以为有人算计我。哪怕以夫人的聪明才智,也不会想到我会给自己下药。到时候,我再把话引到郭大姑娘……郭婉……的身上,这事儿也就结了。”
“姐姐真聪明,怎么就能想到这样好的法子?”郭凌似是十分钦佩,面上满是崇拜“姐姐也不过听我说过几回大姑姑的事儿,这么快就想出这祸水东引之计,果然聪明绝顶。”
言至此,她忽似想起什么,蹙起眉心,状甚忧虑“可是,万一母亲不允,又该怎么办呢?”
她像是没了主意,愁得眉毛都皱在一处“月儿姐姐和父亲……这事儿必会闹开,只母亲是个要强的性子,若她老人家就是不答应父亲纳了月儿姐姐你,姐姐又当如何自处?”
“夫人必会应下的,她不能不顾及伯府的名声。”明心笃定地道,一面又拭汗。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已是呼吸急促,不住拿袖子扇着风,又轻声催促“三姑娘,咱们快些,这药一经发汗,起效更快。”
“好……好的,月儿姐姐。”郭凌惶惶道,转身在前引路,走得比方才快了好些。
转过几道弯,前方又是一小片松林,透过树木缝隙,隐约能够瞧见,林外正是荷池。
郭凌停下脚步,因走得急、天气又热,脸儿红扑扑地,鼻尖冒出几粒细汗。
“出了这林子再往左走,就是水阁,姐姐快去吧。”她轻声地道,气息微促,掏出帕子来拭汗。
明心点点头“我们快些过去。”
语罢,提步前行,走出去几步,才发觉郭凌没跟上来。
她停步回首,神情疑惑“三姑娘怎地不走了?”
郭凌似极为难,低头绞弄衣带,嗫嚅道“我……我得回去布置起来,我怕……怕母亲疑到我头上。”
她抬起头,面上又是担忧、又是乞求“虽然此计必成,可我还是怕的。到底往后我还要在这府里住着,月儿姐姐……”
“我省得,三姑娘不必说了。”明心接口道,神情很是柔和“我知晓你为难,你回去吧。”
郭凌立时面现感激,复又期期艾艾地道“那我……那我就……就不往前走了。”
明心此时已是面若桃花、喘息浊重,向她摆摆手“你快走吧,我也得快些,再迟我就……”
她蓦地死死咬唇,桃花眼中水汽氤氲,喉间间逼出一声又细又颤的呻吟,娇媚至极。
许是没料到药性发作得这样快,她登时面红耳赤,偏又忍不得,神色越发难耐。
。
第572章 已然离府()
郭凌目中飞闪过一丝嫌恶,口中却连声催促:“姐姐小心,好生去罢。”
明心仿佛已是昏昏然,胡乱应一声,掉头就往前跑,很快便没了踪影。
望着空荡荡的小径,郭凌眯了眯眼,旋即舒口气,面上神情,竟是怡然。
她抬手理鬓,颊边泛起甜笑,一时兴起,学着那戏台子上旦角儿的模样,折腰抬袖,转首旁顾,眉眼间,蕴一分得色、三分快意,余下的,便只有讥诮。
麻月儿这个主角,终于登场。
而这一去,有死无生,算是拿一条人命为她郭凌趟出一条阳关道,说起来,她还该谢谢这位眼高于顶的麻姑娘。
在原地站了片刻,郭凌忽又似想起什么,面色一变,猫腰飞快行至林边,藏身于树后,探头张望
水阁前、台矶边,麻月儿正自拾级而上,脚步踉跄、东倒西歪,就跟喝醉了酒一样。
郭凌放下心,复又冷笑,启唇吐出两个字:“蠢材!”
想要一步登天,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一介贱女,竟敢肖想当朝伯爵,做着那登堂入室的美梦,好大的脸。
“我呸!”郭凌用力朝地下啐一口,目中射出怨毒寒光。
这麻月儿倒真会挑,专挑了她这个不得志的庶女下手,是欺她身后无人、素不受宠,天生就是当枪使的命?
谁给她的胆子!
她凭什么?
就凭她那张狐媚子的脸?!
“好腌臜东西,狗眼看人低的贱货!”郭凌恨恨咒骂,面上神情几乎扭曲。
她郭凌再不受宠、再是庶出,那也是正正经经伯府姑娘,乃大楚朝数得上号儿贵女。
麻月儿又算什么?
花匠的女儿。
一个花匠的女儿,竟还肖想着要当伯爵的妾,且还要做良妾、贵妾,说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这等货色,给她郭凌提鞋都不配,居然还想着利用她来构陷程氏?
这是把天下人都当傻子么?
郭凌沉下脸来,转身往回走。
再过上半刻,麻月儿就该光着身子,在众人、尤其是程氏面前出丑了。
却不知,到得那时,她还能不能再摆出往常那副自作聪明、高人一等的模样儿来?。。
郭凌终是笑起来,翘起指尖儿,捏了个兰花指,拿着腔调轻声低吟:“不过是瞧得起你、听你几回罢了,什么阿物儿!”
她得意地转着眼眸,平凡的脸上,泛起兴奋的潮红,竟也添了两分姿容。
自于姨娘死后,她越发没了依仗,正愁着该如何向程氏卖好儿呢,这麻月儿便将一件大功送上门,她若不接着,岂非太不解风情?
这麻月儿却也真是傻,她就没想过,就算当真爬床成功,又能怎样?
顶天也不过一个妾,还能越得过程氏去?
再者说,不是她郭凌瞧不起亲父,实是以兴济伯那脑瓜子,根本就压服不住程氏,若想仗着兴济伯的宠爱与程氏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是郭凌吃了无数苦头之后,得出的结论。
思忖至此,她再度微笑起来,将衣袖拍了几拍,举袖端详两眼,喃喃地道:“这衣裳也算脏了,回去干脆赏人得了。”
毕竟,这是被那贱人碰过的衣裳,再穿在身上,她膈应得慌。
她盘算着这些,漫步前行,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
然她却并不知晓,便于此时,那水阁西侧、背向树丛的那一面,一扇窗户悄悄从里推开,露出了明心那张淡然的脸。
“好心拉你入伙,你竟反过来算计我。三姑娘,你这脑袋瓜子也不算笨到家呢。”她轻笑道,摇摇头,意态极悠闲,探身向外瞧。
盛夏的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之时,阳光白亮、热度灼人,周遭花木皆晒得打蔫儿,没精打采地,偶尔风来,便携几缕莲叶清香,那池中碧荷滴翠如幕、亭亭如盖,倒也自有一番逍遥。
明心弯唇而笑,注意着不发出响动,动作轻悄翻出窗台,复又返身,将窗屉子合上。
回首时,水阁空寂,又哪里有兴济伯的影子?
明心弯了弯眸。
兴济伯不会来水阁,她早就知悉。
然而,她根本不曾吃下助情药、亦从未打算以如此卑贱之手段、成就大事。
这一点,郭凌这蠢材,却丝毫不知。
这不过是一场你骗我、我骗你的好戏。算十步、走一步,才是高手,而郭凌……
明心摇头嗤笑。
郭凌能看到的,怕也只有鼻子底下那点儿地方,而她自己却偏觉着,她已然掌握全局。
简直愚不可及。
她明心确有登高之意,且兴济伯那里,她也早得了承诺。
只是,那条路的走法,却不是她与郭凌所说的那种。
若身后没个靠山,就算以良妾之名入得伯府,她也迟早会被程氏搓磨死。
这绝非她所愿。
纵使兴济伯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也要从这机会中,为自己求来巨利。
念头转至此处,明心不由轻轻一叹。
她最先看中的,其实是郭冯。
郭冲被夺去世子封号,而最有希望接任者,便是郭冯。
只可惜,郭冯官职太低,纳不得妾,而明心年岁渐长,委实耗不下去,而若卖身为奴、当个任人宰割的屋里人,又非她所愿。
是故,她只得将视线投向兴济伯郭重威。
当初找到郭凌,明心原是想得些助力,可几次试探下来,却察觉对方行止有异,她索性将计就计,反设一局,将郭凌套了进去。
明心再度弯眸,眸底隐一丝极浅的不屑。
小小一个伯府庶三女,还不值当她算计,敲打郭凌,亦不过顺手而为,成与不成,她皆不在意。
在窗下站定,明心从容掸袖,将翻窗时沾的少许灰尘拂去,又仰首望天,估摸了一下时辰,旋即转身,施施然地去了。
半刻后,程氏率众杀到,却不料人去阁空,搜遍后花园儿,竟也没找着麻月儿人影。
小半个时辰后,方有守仪门的婆子来报,道“月儿姑娘拿着二老爷给的对牌离府了。”
程氏闻言,一时竟有点没绕过来。
缩在人后的郭凌,更是听得糊涂。
分明该当是捉人在阁、乱棍打杀的戏码,怎么这戏还没开场,主角儿竟跑了?
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第573章 长史大人()
好一会儿后,程氏方咂摸出不对来。
郭冲竟给了麻月儿对牌?
这是何时之事?
今日夏氏与郭冲大闹,难不成就是风闻此事?可是,郭冲又为何守口如瓶,对此只字不提?
程氏越想越疑,再三问过守门的婆子,那婆子一口咬定“正是二老爷给的对牌,奴婢也怕弄错,仔细看了好几眼,不会瞧错。”
至此,程氏越发摸不着头脑。
据郭凌命吴嫂子传来的消息,麻月儿分明要爬郭重威的床,可这一转脸,麻月儿竟又离了府,还拿着郭冲给的对牌。
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四宜会馆某间雅座儿中,长公主府刘长史看向对面的明心,亦自百般疑惑。
“麻姑娘约我至此,所为何事?”坐下后,他也没说客套话,当先便问道,平凡的脸上,不见情绪。
明心拂了拂袖,不疾不徐启唇:“在说正事儿前,小女子要先向您赔个不是,贸贸然就把您约了出来,还是请郭二老爷带的话儿,委实失礼得紧。”
一番话面面俱到,刘长史微露讶色,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这位麻姑娘,他倒也早有耳闻,全是听郭冲说的。
这位伯府二老爷直把麻月儿夸上了天,说她“聪明懂事、行止有度”,又道她“识进退、晓分寸、有大志向,比那寻常女子强出百倍”,言语间竟是十分佩服。
而今日一见,刘长史觉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姑娘客气了。”他淡声道,态度疏离,绷着张脸。
若非郭冲出面,他绝不会赴这个约。
委实是如麻月儿这般女子,他见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