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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当启唇,那风便托着她,将她推向无边无际的黑与空。
上不接天、下不连地,伸出手,便是无涯的寂寞,与亘古不变的寒凉。
李氏忽然觉得凄惶。
如置身于漆黑无尽的荒野,茫茫天地,唯她一人。
她真要这样,独自一人,走过这漫漫余生么?
看不见那个人,也听不到那个人,将那个熟悉的身影,硬生生从心底里挖去,然后,带着那个能够吸尽一切热与暖的空洞,过完一生?
她真的要这样么?
而若非如此,她真正想要的,她此生最切盼的,又是什么?
李氏茫然地看着前方。
冰冷的舌尖冻得发麻,身体的战栗一刻比一刻强烈,空气与烛光在此刻化作粘稠的水波,正一点一点将她淹没。
她觉得呼吸不过来。
她要立时离开这屋子,离开这叫人窒息的地方。
可她知道,她不能走。
陈劭是认真的。
当他这样问她时,他便在真的打算着,永远离开。
李氏迟缓地转过头,将眸光投向窗外。
视线已然变得模糊,目之所及,唯一片惨白,刺得人睁不开眼。
她慢慢阖上双眼。
窗外,雨仍在下……
第596章 关系破冰求推荐()
八月初七,金风送爽,正是个诸事咸宜的好日子。
便在这一日,陈滢受陈湘之邀,前往永成侯府,参加这位侯府二姑娘的过大礼仪式。
说起来,陈湘的婚事进展颇为顺利,沈氏眼光独到,相中了太仆寺丞冯之本冯大人膝下嫡次子,两下里已然过了文定,等一应礼节毕,明春便行完婚。
这门亲事甚合许老夫人之意,不仅赏了陈湘两套名贵的红宝石头面,更将京里的两家铺面儿也予了她,权作陪嫁。
得了这等彩头儿,沈氏自是喜不自胜,近日里走路都是昂头挺胸,许氏来府里递帖子时,不免也要拉着李氏的手感叹:“二弟妹这一手真是神来之笔,竟挑了个极相宜的人家,我还当她必要往那富贵人家里相看呢,未曾想她倒能把两个脚放在地下,安安生生地走了这一步。那冯家清清净净地,二丫头嫁过去,这后半辈子便不愁了。”
语至最后,到底念及陈漌,心下自是万般滋味。
事实上,不唯许氏惊奇,陈滢也觉着,沈氏挑给长女的婚事,委实好得离谱。
那太仆寺丞本就是个清闲官儿、太平官儿,这等官职,是非本就少,相应地,犯大错儿的机会便少,家中自亦是平平安安地。此其一。
其二,冯之本虽官职不高,却有个好出身,原为东乡侯庶三子,在家时并不出挑,堪堪考了个童生,便再无寸进。后,东乡侯嫡长子袭爵,冯之本搬出侯府自立门户,不想这一离府,直如龙出浅滩,竟只用两年功夫便一路考进三甲,以同进士出身入仕,就此摆脱勋贵身份,踏入清流士林。由此可见,这冯大人不仅头脑聪明,行事更稳,有如此长辈坐镇,何愁家业不兴?
其三,便是那冯家二爷本人也很不错,虽读书不成,却有经商天赋,家里头几个铺子被他打理得有声有色,且因家教严格,很是洁身自好,虽常在外走动,却并未沾染半点恶习,委实是个五好青年。
能够嫁进这样的人家,有一个这样的夫君,陈滢还是很为陈湘欢喜的。
是日一早,她做完功课,便被罗妈妈拉去换衣裳。
李氏今日亦会同去,此时正在屋中候着,见陈滢来了,不及多言,先携她去了内室,指了榻上铺陈的那一堆五颜六色的衣裙,笑曰:“快瞧瞧,这是今秋新裁的,皆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儿,我们几个商量着给你挑了几套出来,你且选个喜欢的换上。”
言罢,又将她牵至妆台前,那上头也搁着好几套新打的头面,又笑:“还有这些,也是娘前几日才叫人打的,娘觉着这套金绞丝点翠的还不错,我儿瞧着可合意?”
陈滢自不忍拂她好意,含笑道:“娘替我挑的,自然件件都好,娘干脆再替女儿劳个神,从这些里头拣一身最好的,女儿换上便是。”
李氏便拿手指头点她脑门儿,佯怒道:“你这丫头真真可恼,娘都把东西捧到你眼面前儿了,略伸手点一点的功夫都不肯,再这么着,娘往后不准你出门儿了。”
罗妈妈亦在旁笑劝:“姑娘好歹挑一套吧,太太从昨儿晚上就忙着替姑娘掌眼,奴婢跟着瞧了半晚上,今儿早起眼还是花的呢,看什么都晃得很。”
说着还作势揉眼睛。
众人皆笑起来,李氏更是笑得眉眼都弯了,看向女儿的眸中满是疼惜。
陈滢唯愿她每天都是如此欢喜开怀,遂依言上前,挑了一套上葱白下水绿的衣裳,头面则拣了李氏点名的那套点翠的,李氏这才满意。
因见时辰不早,母女两个先用了早饭,待收拾妥当,便坐上了马车。
陈浚如今已正式入得翰林院,每日皆要应卯;陈劭通政司的工作更是繁忙,是故,今日前去观礼的,就她们两母女。据说,沈氏还邀了几名相熟的贵妇,也算将场面撑足了。
说来,这也是大楚朝风习,举凡过大礼时,女方皆会邀请亲朋前来观礼,用以展示男方诚意,并接受众人祝福。
赶车的仍是郑寿,他如今驭车已然十分熟练,马车走得平平稳稳,李氏便拉着陈滢,坐在窗边凭风。
天空蓝得清透,远处浮着薄薄一层瓦块云,道旁树木犹自葳蕤,因时辰尚早,街衢清冷、行人稀落,“得得”蹄声嵌入风中,越添萧瑟。
李氏却是兴致颇高,一路指着窗外,时而道“这店子里的江豆糕好吃”,一时又讲“那铺子里卖得好新巧绢花儿”。
陈滢挨着她坐,听她絮絮说些沿街风物,偶尔应和一声,总觉得,所谓岁月静好,概莫如是。
只是,李氏的好兴致并未维系多久,车行过半,她已是语声渐低,终至静默,只靠坐于窗前,怅怅望向街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滢见状,心下叹一声,悄悄挪去另一头坐了,没去打扰她。
陈劭夤夜造访之事,她次日便已知悉,还是罗妈妈亲口告诉她的。
据罗妈妈说,那一晚,陈劭在李氏关门阖户,说了许久的话,直至天交三鼓,方各自睡下。
自那晚后,陈劭往来临水照花馆次数渐频,而李氏也不若昔时冷淡,有那么一两回,陈滢前去请安时,亦曾撞见他二人私语,观其神色,二人关系似已破冰。
按理说,夫妻关系好转,李氏理当欢喜,可奇怪的是,她却并无太多欣悦,甚而更添愁绪,时常凭栏怅望,便如此际车中模样。
罗妈妈将此归咎于陈劭的身体。
陈劭最近又开始犯头痛症,遵医嘱需得静养,他便仍在细雨潇湘住着,鲜少在李氏院中过夜。
而陈府的中路正房,也依旧空置,罗妈妈日日命人擦扫收拾,只盼着他夫妻两个住进来,可惜竟是不能,每每提及,她甚是引以为憾。
在她看来,只有夫妻同住正房,这个家,才真正像个家。
然如今的情形,却离着罗妈妈认为的“真正的家”,尚有一段距离。
第57章 永成侯府()
永成侯府离着陈府不算远,不消多时便至,许氏并沈氏早便收到信儿,又双迎出垂花门,将曾经的妯娌一家让进院中。
侯府的规制,自比国公府矮了一截儿,然陈滢一路走来,入目处却是风物秀丽,庭院花木扶疏、亭阁间错,时而可见红树缤纷、绿水流波,据说还有一片南方少见的银杏林,如今正是黄灿灿一片,许氏打算着过几日便举宴,邀京中贵人们赏玩。
陈湘乃今日之主角,故在拜见了一应长辈后,陈滢便由大丫鬟鹦哥亲陪着,去往陈湘所住的“碧水轩”。
“二姑娘从好几日前就念叨着了,就盼着滢姑娘今日来呢。”鹦哥一面在前引路,一面殷勤笑语:“我们二姑娘还说,等观了礼,要请姑娘去那‘尺素亭’里赏景儿,今儿一早就张罗着叫小丫头子扫地烹茶,还特为从五味斋买了好些点心回来。”
她是许老夫人身边四大丫鬟之一,说话行事自又与旁人不同,陈滢便冲她一笑:“真是叫你们二姑娘费心了,今日她才是第一要紧的,若只顾着我们却是不好。”
见陈滢谈笑自若、顾盼从容,鹦哥便暗自叹息。
如果不曾分家,大家还像从前那样住在一处,今日逢此喜事,该有多么喜乐开怀?
叹只叹,那从前的光景再不得见,三姑娘一家子分了宗,三老爷又外放,家里头一下子少了这么些人,越发冷清起来。
有时候,看着许老夫人独坐窗前,望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出神,鹦哥便会觉着,老人家也挺孤单的。
心念百转间,众人已是穿回廊、绕花幛、转碧阁,不多时,眼前便现出座极朱漆楼,约三层高的样儿,飞檐翘角、直挂青空,竟有种乘风驾云的气势。楼外白墙四合,背依着银杏林,又有大片山石子临一面活水,真真是抬头处风剪金叶,低眉时水泛绿波,极为赏心悦目。
见陈滢四顾而视,面现赞叹之色,鹦哥便笑指前方道:“这‘秋水阁’是四三姑娘的住处,这时候儿想必三姑娘也在二姑娘那里呢。”
陈涵原先行四,因陈滢不再府中序齿,陈涵便升为“三姑娘”。
鹦哥一时没转过来,险些漏嘴,忙悄眼打量陈滢。
陈滢却是面无异色,只含笑点头:“这风景真是不错,原来是涵妹妹的住处。”
鹦哥见状,暗自松口气,不敢再多言,又引着众人往南,行过一条五彩石径,才终是到了碧水轩。
较之秋水阁气势绝伦,碧水轩的青砖素瓦、白桥金波,便显得寻常了。
好在,那院中极是热闹,少女清脆的说笑声直飞出老远,便连那桥下流水似也沾染几分快意,“哗啦啦”地清响着,一路激起水花,顺流而去。
进得院中,自有丫鬟仆妇围随上前,接迎着陈滢去往明间儿,那屋子里早坐满了人,家中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俱皆到了,另还有几个瞧来有些面熟的贵女。
此外,连陈济与陈浔这两个小子,也混在姑娘堆儿里吃果子说话儿。
陈济乃原四太太——如今的三太太柳氏——所出嫡子,今年刚满六岁。而陈浔则是原先三房的苏姨娘所出,一直被沈氏养在膝下,年纪比陈济小了一岁。
依侯府规矩,举凡男丁,年满四岁便即开蒙进学,除年节外,需得每日去学里上课,只因今日家中有喜事,故而学里放了半天假,他二人才能得闲与姐妹团聚。
“盼了半天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陈校长。”陈滢甫一进屋儿,陈涵便当先拉住她,笑得很是欢愉:“许久不曾听闻女校的消息了,不知学校近况如何?陈校长且与我说一说。”
此言一出,屋中便静了下来,再过数息,陈湘快步上前,将陈滢胳膊一挽,笑吟吟道:“阿滢你来了,真真来得巧,我这儿正说要叫人拿点心去呢。我与你说,我们家新来了个厨娘,做得一手好面点,捏的花儿就跟真的一样,我这就叫人呈上来。”
口中说着话儿,趁背对众人之际,她狠狠瞪了陈涵一眼。
陈滢在山东开办女校之事,京中贵族圈儿里差不多都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自然,因女校开学时,帝后二人皆有赏赐,故这传出来的话倒也不难听,也有夸陈滢“善行善心”的。
不过,大楚朝再是开放,如陈滢这般的贵女,亦委实少见,难免引众人侧目。更有那一等死守规矩、爱惜脸面的人家,对陈滢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拿陈滢做反面的例子,教导家中女孩万莫学得她这般“无规无矩”。
而此时,陈涵却不管不顾,当众点出“女校”二字,委实是有点儿下陈滢的脸。
即便陈涵并非有意为之。
事实上,自从女校回来后,她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几乎发疯,故一见陈滢,便忙不迭向她打听消息,却是忘了,今儿来了不少客人,其中颇有几个清流士族家的姑娘,最是讲究规矩的。
一念及此,陈涵便有些讪讪地,忙自个儿打圆场:“哎呀,二姐姐这一说,我也觉着有点儿饿了,今天起得太早,没想到这一忙就忙得肚子空空,正好吃点心。”
陈湘面色稍缓,又向陈滢歉然地笑了笑。
陈滢自不会与陈涵计较,更不欲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叫陈湘为难,便微微一笑:“多谢陈二姑娘,我有口福了。”
话至此处,前事休提,陈滢上前与众女打招呼,有相识的便叙几句闲话,遇上陌生的,自有陈湘引见,屋中一片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