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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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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看来,元嘉帝也没有单独召见她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提前做了些准备,带了几份年度财务报表。

    裴恕此前给她递过消息,提到过香云斋资金流向的问题,她也是未雨绸缪。

    裴恕向她一笑,因见四下无人,便抬手向她鬓边触了触。

    这在他是“摸头以示安慰”,随后柔声道“陛下既然没旨意下来,你就不必去。”

    陈滢忖度片刻,点头道“这话也是。不过……”

    她望住他,清水般的眼瞳里,流动着一点点的忧虑“你给我递消息的事儿,陛下会不会已经有数了?”

    元嘉帝再精明不过,陈滢不相信裴恕能瞒过他。

    她有点担心裴恕。

    裴恕闻言,嘴角又斜去一旁。

    那是一个匪气十足的笑,正是他惯常的笑模样。

    他屈指一弹剑柄,不以为意地道“无妨。陛下若不知,则万事休提;陛下若明知此事却没拦着我,又没叫人盯我的梢,那便表明,在陛下的心里,你是值得信任之人,我透点儿消息给你也没事儿。”

    他忽抬手,长而有力的指尖,再度轻掠过她鬓边发丝,一触即放,笑道“你在康王诸案中不遗余力,多次助我、助太子殿下、助陛下破获大案,还查出了很多重要线索,陛下乃天子圣君,自有识人之明,你不必太过担心。”

    陈滢被他说服了。

    的确,她此前所做的一切,皆已表明了立场,以元嘉帝那务实的性子,他只会看人怎么做,至于口头说的话,他倒未必会信。

    两个人遂又行一段安静的路。

    晨光熹微,淡金色的一层,照在身上时,亦觉不出丝毫暖意,他们缓步行出殓所大门,眼前骤然一阔,连天衰草、空青云淡,白石铺就的笔直的宫道向前延伸,如一尾抛向远方的白线,渐细渐隐,终被野草没去。

    “这地方荒凉了些,到底也是放尸首的地方,阿滢头一次来,想是不惯。”裴恕解释了一句。

    虽说仍在皇城,但这一片儿却极僻静,周遭寂无声息,连鸟鸣都不曾闻,唯风吹草低、四野空寂,肃杀得紧。

    “没关系的,我觉得这地方挺好,又有闲杂人等,又很安静,说起话来很方便。”陈滢笑了笑。

    如此旷阔之地,的确很宜于聊天,尤其宜于谈及与案子有关之事。

    。

第639章 陛下口谕() 
待踏上白石宫道,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后,陈滢方道:“明心的来历,郭孺子以及更早些的何家,应该都能查到,不过,我还是先把我知道的都说了罢。”

    她将线投向远方,似被那片荒草吸引,语声轻且舒缓:“明心原也是良家女,他的父亲乃是康王僚属……”

    她尽量以简短的语言,将她所知晓的关于明心的一切说了,最后又道:“……来此之前你曾说,昨晚绿漪一直在骂明心昧下了七千两银子,还说这事便发生在前年,这倒让我想起一事。前年冬天我还在济南时,有一回去找郭婉,因郭婉外出,是明心接待我的,我看到她确实在管账,还曾把一堆账本儿交给我看。此事我可以证明,跟我同去的几个陈府丫鬟婆子,也可以出具口供。”

    那个飞雪漫天的黄昏,于陈滢而言,很特别。

    因为,就是在那一天,她发现了郭婉与太子殿下往来。

    而今细想,或许,便是从那一天起,她与郭婉,便踏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且,循着各自秉持的信念,渐行渐远。

    陈滢再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有几分自嘲。

    许是时节萧瑟,又许是景物疏旷,她今天的感慨有些多。

    裴恕并未察觉她的情绪,只讶然挑起一根眉毛,“嚯”了一声,上下打量她几眼,目中含着新奇:“这可真奇了,从来只有你问别人要口供,此番倒是你自己说出口供,少见,少见。”

    说着便当真笑起来。

    陈滢倒是一派平静。

    她对明心所知不少,理当提供相关信息,这是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唯一遗憾的是,她与此案关涉甚深,元嘉帝纵使心无芥蒂,怕也不会让她来破案。

    至少这谋逆之案,不会经由她手。

    事实亦果如陈滢所料。

    三日后,元嘉帝降下圣旨,着三法司彻查长公主、兴济伯谋逆案,此外,明心死亡的真正原因,亦已查明。

    她死于中毒。

    查明此事之人,正是管耀。

    裴恕听从陈滢建议,向元嘉帝求来圣旨,请这位医术圣手查验明心尸身,并得出最终结论:

    明心系被人投毒所杀,而其所中毒物,与当年香山县主郭媛所中之毒,极为相似。

    只他也不能保证两种毒物完全一致。毕竟,此毒投得精细,涵盖饮食、衣物、香料等诸多方面,且配伍复杂、药物形质各异、投毒方式多样,根本无法验明其具体成分,只能粗略估测。

    拿到他呈上的奏折后,元嘉帝当即降旨,着三法司将两宗投毒案并案查处。

    如此一来,三案并查,三法司当即陷入了忙乱。

    此三案之涉案人员,皆为大楚顶级贵族,案件性质更是重案中最重的谋逆案,故一应证词、证物绝不容轻忽,必须周详细致,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名仆役,亦有可能是潜伏多年的康王余孽。

    是故,仅仅人员证词收集这一项,五、六百号儿人的审问、口供整理、分析排查等,便已纷繁庞杂到恐怖的程度。

    此外,还有大量证物需得甄别、府邸建筑亦需寸寸查验,这些事物更为耗费人力。三法司虽早有准备,抽调各部精锐,组成一个类似于前世“专案组”的“特调司”,专门负责此案,然案件推进速度仍旧极为缓慢,“但求慢、勿容错”,便是以徐元鲁为首诸官员的基本态度。

    这也并非他们谨慎太过,而是因为,此案最终之指向,仍在天家。

    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乃世之致理。

    这案子往大里说,确为谋逆、理当用以重典;可往小里说,它也是家事,萧太后与元嘉帝母子多年,感情不可谓不深,更兼当年元嘉帝登基,少不了萧太后并长公主从旁暗助。

    有了这一层亲情绞缠于其间,此案轻重便很不好拿捏。即便元嘉帝态度足够鲜明,可谁又能保证,有朝一日他不会反悔?不会感动于亲人情分,高举轻放?

    正因有此顾忌,徐元鲁等人直是如履薄冰,案件进展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自然,这些官老爷们的烦恼,寻常百姓是毫不知悉的。

    他们只知道,盛京城又唱大戏了,且还是元嘉帝、长公主、太后娘儿仨一齐唱,再加个皇帝家的亲家兴济伯府在旁边儿凑热闹。

    还有比这更好瞧的戏么?

    就把皇家演剧社拉来,它都不敢这么演啊。

    一时间,京城各茶馆儿茶资看涨,百姓们坐而论“戏”,还创造了独特的指代专用词,以“老娘、大姑娘、小儿子、亲家老爷太太”等语,代替皇族娘仨并兴济伯府诸人,聊那叫一个欢。

    有那外地来的就纳闷儿,怎么京城百姓这么喜欢拉家常啊,动不动就什么“听说老娘最近又病了”,又什么“大姑娘拉着几个哥哥欺负小儿子”,聊得有来有去的,简直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聊的。

    五城兵马司倒也尽责,广派人手四处查探,可查来查去,也只能不了了之。

    总不能连“老娘”这词儿都不许说吧?那也太难为人了。

    已而九月,凉风满城、霜华遍野,蓼红苇白正秋思。

    盛京城中诸般热闹,并不曾阻住时光流逝,反倒衬得那秋光愈加浓烈。

    水畔游船伴惊鸥、万喧沉寂登高楼,城里城外赏秋的游人,丝毫不比往年少,街头巷陌、长堤短桥,处处可见少女们翩飞的衣袂、郎君们翻卷的长袍。这大楚盛世最繁华的都城,亦因此而显出一种气韵,从容、安静、雅驯。

    便在这秋深时节,陈府迎来了一位宫中来客——孙朝礼。

    这位孙大监带来了元嘉帝的口谕,着陈滢前往大理寺,会同三司官员,协查明心投毒案。

    “陛下说了,这案子查到最后,就查到了内宅后院儿,又多在兴济伯府里头,那些女眷的口供不大好问,还是要陈大姑娘出面才合适。”孙朝礼客客气气地道出因由,便自举手作辞,李氏忙亲送他出门儿,顺势递上个小锦囊,里头装着一副玉牌,乃上等羊脂玉所制。

    李氏身上有诰命,赏一赏孙朝礼,还是使得的。

第640章 再度配合() 
接过锦囊捏了捏,孙朝礼倒也不曾推绝,将东西袖了,又笑着奉上一句:“陈夫人,今儿这天气还真是挺好的,夫人说是不是哪?”

    李氏如何听不出这言外之意,忙笑应:“正是好天气,很该出来走动走动。”

    见她听懂了,孙朝礼心下倒也赞叹,那陈大姑娘探案如神,就连陛下也偶有夸赞,道那金牌没白赐,如今看来,怕也是家传的一颗七巧玲珑心。

    待孙朝礼去了,李氏转身便拉着陈滢进了屋,面上的笑飞快散去,满脸皆是忧心。

    孙朝礼方才说得明白,元嘉帝的意思是,陈滢需得尽快去问口供,越快越好。

    只是,这案子本就牵涉极众,哪怕只是个明心,后头也连着东宫与长公主府,着实叫人头疼。

    摒退一众仆役后,李氏蹙了眉,忧虑地道:“我的儿,陛下既然降下口谕,你躲也躲不掉的,只娘还是担心得很。”

    见她愁眉深锁,陈滢便笑着宽慰她:“娘放心,我也只是协查罢了,过去问个口供而已。也许是有些口供不宜与外人言,陛下便想到了我,等问完了也就没我的事儿了。”

    这的确是陈滢心中所思。

    除此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需要由她出面问讯。

    李氏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目中满是担忧:“这话为娘哪能不明白?只这案子委实扯上太多的人了,老实与你说吧,这半个月来,为娘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总怕你也被扯进去。”

    她蹙着眉,搁在案上的手紧紧攥着,眉间布满愁云:“那香云斋里头虽没你的股,可到底那也是你最早弄出来的,图是你画的、东西是你想的,韩家这才开了这么个香云斋。况你又与那郭孺子交好,你开女校和医馆的时候儿,她都出过钱。为娘就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她望向陈滢,眸光切切:“我的儿,千万听为娘一句,这事儿你且少管,问完话你就走,旁的很不必插手,三法司的人自会查的。”

    陈滢自是应下了,又笑劝:“娘真的不必太担心,陛下如果真要处置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事实上,女儿被剔除出这案子,便是陛下的回护之意。正因为不想有人借此做文章,陛下才没叫女儿插手此案。”

    李氏倒被她说得一怔:“我儿是这样想的么?”

    “正是。”陈滢肯定地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娘这是关心则乱,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欲问罪,女儿如今又怎么还能坐在这儿?而今日陛下降旨,依照我的理解,便表明案子已经进入了尾声,女儿再出现在众人眼中,也不虞有人置疑。关于谋逆之案,陛下想必拿到实证了。”

    李氏凝神细想,似乎这话也有道理,眉眼渐舒。

    陈滢见状,忙又说了好些宽心之语,到底说得李氏重又展颜。

    母女二人再叙些别话,陈滢便去了。李氏终究还是不放心,命罗妈妈亲跟去,又将衣裳包袱等物备了一大堆,还叫多带人手好生跟着,万一有事,立时来报。

    有罗妈妈总领诸事,自一切妥当,半个时辰后,陈滢便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了大理寺。

    兴济伯府众女眷,如今皆暂押此处,留待明心之案审结,再行处置。

    陈滢赶到时,正是巳初正,因昨夜下了雨,天阴阴地,阵阵西风刮面而来,寒意彻骨,犹似冬时。

    马车停在了大理寺侧门,甫一下车,便只见门前两尊石兽,伫立于漫天阴云下,森然威严,教人心生敬畏。

    “陈大姑娘来得好早。”一名黑衣皂靴的胥吏迎上来,笑着招呼道。

    陈滢扫眼看过,这位竟还是熟人,正是上回三司堂审时帮着做演示的蔡九。

    “原来是蔡大人。”陈滢向他略略屈身,面上亦含温笑:“有劳你了。”

    蔡九哪里敢受她的礼,慌忙避开,复又躬身:“是徐大人命小的来接您的,徐大人正在里头等着呢,您请随小的来。”

    说话间,他当先推门而入,陈滢亦随后跨入了门槛。

    这是她第二次来大理寺,上一回,她去的是正堂,虽亦是角出入,走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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