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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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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章宫大监孙朝礼,便是踏着那清晨湿漉漉的街道,突然造访了威远侯府。

    他此行带来了元嘉帝的口谕,陛下着威远侯即刻觐见。

    裴恕匆匆随他去了,而这一去,便再不曾回来。

    下晌时分,郎廷玉回府报信:元嘉帝命裴恕马上离京,有要事需得处置。

    “侯爷要处置什么事,方便透露一下么?”将郑嫂子打发下去收拾衣裳包袱,陈滢延郎廷玉坐了,低声问道。

    郎廷玉头摇得像拨啷鼓:“属下不知道。主子只说要属下送几件衣裳进宫,拿了包袱主子就得走。”

    陈滢点了点头,思忖片刻,试探地问:“我可以去送送他么?”

    郎廷玉立时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个……怕是不成的。”

    “为什么?”陈滢追问,丝毫不为接下来的大胆言辞而感到害羞:“我和阿恕新婚还没到十天呢,突然间的他就要出远门儿,我身为新妇,自然是舍不得他走的,送一送都不行么?”

    郎廷玉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再过一息,连嘴巴也张大了

    我的个天,这话也是能当着人面儿说的?

    可再一转念,他又很想要笑。

    哎哟喂,可真瞧不出啊,他们夫人竟还是个热情似火的主儿呢,怪道他们爷整天咧嘴傻乐呢,却原来是琴瑟和鸣,小夫妻要好得很哪。

    郎廷玉兴兴头头地想着,又悄眼打量陈滢。

    谁想,就这么打量着吧,他就又觉着有点不大对劲儿。

    按理说,这话都说了出来,他们夫人怎么着也该有个样儿,要么娇羞、要么不舍,再不然来个泫然欲泣什么的,可他们夫人却连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看了过来。

    简直淡定得反常。

第702章 早有对策() 
看着那双干净如水的眼眸,不知何故,郎廷玉那心里就有点儿发飘,落不着底也似,又像是五脏六腑都被那眼睛给看透了,从头顶心直凉到脚底板儿。

    “是陛下不允许我送阿恕么?”陈滢的语声又响了起来,清淡的脸上,还是无甚表情。

    郎廷玉干咳两声,又吭哧半晌,最后总算吐出句整话:“那什么……主子如今在建章宫,陛下并没叫主子出来。”

    陈滢了然地点了点头,神情依然是平淡的。

    原来,这是元嘉帝的意思。

    圣意已明,她自不好再坚持,且建章宫亦有明令:无召入内者斩。

    而元嘉帝既无宣召,则留在建章宫的裴恕,便更不会由得陈滢相送。

    元嘉帝摆明车马,就是希望裴恕悄悄地走,什么人都别见。

    “除了这事儿,主子还要属下告诉夫人,主子会带走一半儿人手,属下也要跟着去,剩下的一半儿人手便由夫人调度,由老何辅佐夫人。”郎廷玉又道,悄悄抬起头,眼神儿飞快地往旁一溜。

    寻真肃立于陈滢身后,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旁视。

    郎廷玉颇失望,习惯性地抓抓头,忽又想起陈滢还在前坐着,忙端正身形,眼睛也老老实实低下去,不敢再往旁看。

    陈滢看他片刻,忍不住弯了弯眸。

    郎廷玉那点儿想头,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时郑嫂子将包袱收拾妥当,霍嬷嬷亦到了,拉着郎廷玉叮嘱了半天儿,方放他去,复又转过脸来,柔声安慰陈滢:“夫人,咱们侯爷本事可大着呢,再难的差事也能办得又快又妥当,夫人莫要担心,过不上几日侯爷就能回来了。”

    老人家最近身子不好,特为来此一趟,不过是怕陈滢伤怀。

    陈滢便笑,反过来宽她的心:“我并不担心他,裴家军天下无敌,有他们在,我就更不担心又。”又劝她:“倒是嬷嬷,这几日虽暖和了些,早晚却还有点凉。嬷嬷寻常若要出门儿,一是要多穿些,二则尽量选在中午。”

    见陈滢笑容温洽,神情淡然,霍嬷嬷便眯着眼睛直点头。

    她很喜欢陈滢这性子,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不紧不慢,眼界高、见识广,又有一颗善心,做他们侯府的主母,委实再合适不过。

    “夫人能这样想就最好啦。老奴就知道夫人是个心宽的。”霍嬷嬷笑着,一时又思及往事,心下倒有些伤感,抬起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向眼角抹了几抹,叹道:“不是老奴倚老卖老,但凡大姑娘和几位太太能有夫人这样儿的心胸,也不至于,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略停片刻,方搁下手,自嘲地道:“老奴又说混账话了,夫人莫往心里去。这年岁一大,就总会想起当年,心里头不免有点儿难过。好在如今有夫人在,往后添丁加口的,这府里一定会重新热闹起来。”

    见她自己便转了回来,陈滢自不愿她伤神,遂顺着她岔开话题,将她老人家哄得欢喜了,方命人送她回了屋。

    待那院门口声息俱寂,陈滢方唤过知实,吩咐她:“你去外头说一声,请何将军过来说话。”

    裴恕留下的这些人手,于她而言极重要,她希望早些了解情况。

    知实领命去了,陈滢又命丫头换上新茶,又捧来几样果点。

    待一应收拾停当,何廷正也到了,先于阶前见了礼,陈滢请他坐下,也不绕弯,直言相询:“请问何将军,侯爷一共留了多少人手下来?”

    “启禀夫人,加上属下,留下来的军卒总计一百三十七员。”何廷正于座中面朝陈滢的方向,垂首回道。

    陈滢点了点头,扫了他一眼。

    他的身畔侧立着一道绢屏,丝绢厚密滑顺,反射出门外天光,拢住他笔直的身形,面目反倒有些模糊。

    不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军人气息,仍旧扑面而来。

    陈滢与他鲜少见面,二人直接交谈,还是头一遭。

    看着对方一丝不苟的举止,陈滢觉得,何廷正与与郎廷玉应是相反的类型,他的一举一动,皆代表着严肃、精确与板正。

    陈滢收回视线,淡声问:“侯爷说,他不在的日子,包括何将军在内的这些人手皆听我调配,却不知我应该如何调配你们?派丫鬟通知你么?”

    “侯爷在属下这里留了块令牌,属下正要送过来,不想夫人先把属下叫来了。”何廷正一板一眼地道,自袖中取出一枚铁制令牌,大步上前,双手呈上。

    陈滢将之接了,略扫两眼,却见令牌上雕着一只展翅的苍鹰,风格极为粗犷,鹰首左侧是一个“裴”字。

    “此乃侯爷亲用之物,见牌如见侯爷。”何廷正添了句解释,语声平板无波。

    陈滢点了点头,拢之入袖,又问:“你们是随时待命吗?无论我何时需要你们出动,你们都会出动?”

    “军令如山,此牌,便是军令。”何廷正答得斩钉截铁。

    此即表明,只要陈滢需要,这一百三十余裴家军,就将为她效力。

    虽然只是暂时的,陈滢却依然觉得,此刻的她,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做她想做的事了。

    垂眸沉吟片刻,陈滢挥了挥手:“郑嫂子,你把人都带下去,单留寻真并知实两个。”

    郑嫂子忙将人都带了下去,亲守在门外。

    陈滢站起身,向何廷正做了个“请”的姿势:“何将军,借一步说话。”

    何廷正面无异色,举步随陈滢行至东墙,那里列着一具博古架,二人立于架前,倒好似在欣赏架上玩器。

    “何将军,我想知道,若要夜间出动、且于宵禁时出城,这两件事,你可能同时办到?”陈滢的声音压得极低,若幽泉涌石,泠泠然、淡淡然。

    “能。”何廷正立时接口,速度快得似是早料到她会如此问。

    陈滢怔了怔。

    那一刻,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再度凝眸看向何廷正。

    他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合乎规范、谨守礼仪,而他的神情亦如是,平静、淡定,甚而有几分刻板。

第703章 失散姐妹() 
“何将军……知道?”陈滢问。更新最快

    毫无头绪的一问,仿似信手拈来。

    何廷正面无表情,躬身道:“属下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陈滢拧动唇角,露出她素常的笑容:“我是说,将军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我会问出方才的问题?”

    “不是。”何廷正眼都不眨,答得干脆利落。

    “哦?”陈滢弯了弯唇,等他下文。

    通常说来,紧接着这句否认,会有一段说明或解释。

    然而,并没有。

    何廷正标枪般地站着,再不发一言。

    很显然,那句否认,便是他最终答案。

    陈滢望他片刻,挪开视线,悠然道:“既然何将军说不是,那就不是,我便相信将军一回。但愿我真正用人之际,何将军也能如此刻这般干脆。”

    “军令大于天。”何廷正肃声回道,言简意赅。

    陈滢“唔”了一声,面上露出奇怪的神情:“那依何将军之意,没了这令牌,仅凭我本人是指挥不动你们这百来号人,是吗?”

    “不是。”何廷正郑重否认,停一息,又重申:“绝对不是。”

    换言之,就算没了那枚令牌,陈滢想要动用裴家军,亦是可以的。

    只是,何廷正的回答,仍不能令陈滢满意。

    但很显然,她要听的,何廷正并不想说。

    抑或是不能说,也未可知。

    看着他那没有表情的脸,陈滢蓦地觉出一种熟悉感。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现出另一张寡淡的面庞。

    那位前女侠、现保安队长,也很讨厌回答问题。

    瞄一眼何廷正唇上端正的小胡子,陈滢问出了最后一问:

    “何将军,你该不会有个失散在外的妹妹或姐姐吧?”

    何廷正震惊地抬起头。

    这没头没脑地,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再者说,他哪儿来的妹妹和姐姐?

    弟弟倒是有几个,一个个讨嫌得紧,恨不能每天抽几顿才好。

    这般想着,他张口便欲答,不想陈滢笑眯眯将手一摆:“罢了,何将军去吧,我说完了。”

    何廷正一脸噎住的表情。

    居然不让人把话说完。

    也就在这个瞬间,陈滢已然转身迈步:“寻真、知实,我们走。”

    话声未落,主仆一行已然掀帘而去,竟是生生将何廷正给晾在了当地。

    望着那犹自翻卷的珠帘,何廷正有一瞬的发懵。

    什么情况?

    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就走了?

    他都还没回答呢。

    纵使能够少说几个字,于他而言堪称幸事,毕竟,他们夫人之聪明,那是全天下少有的,在她面前,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可是,这也不能不叫人回话啊,憋在心里多难受不是?

    这个瞬间,何廷正忽然便有点明白郎廷玉的感觉了。

    怪道每回见着他们夫人,那家伙总说发憷。

    的确,那种仿佛被一眼看透,却又不知哪里露出破绽之感,委实不大好受。

    陈滢自不知何将军所思。

    余下两日,她将自己关进书房,一日三餐皆命人送进去,近身服侍者,只知实并寻真二人。

    无人知晓她在书房中做了些什么。

    四月初一这日,一大早,她便向宫里递了牌子,求见司徒皇后。

    没了裴恕这个可直达天听之人,递牌子进宫,便是陈滢觐见天子的唯一途径。

    可是,牌子递进去后,便如石沉大海,不曾得来半点回应,就仿佛此事从没发生。

    陈滢也不急,每日是该干嘛干嘛,既不去催,更不多问。

    四月的盛京,不复春时微凉,午时阳光尤为灼热,照得地面一片白亮,已然颇具盛夏的威势。

    这一日,陈滢用罢早饭,闲来无事,正待将府中账目理一理,忽见知实挑帘走来禀报:“夫人,大篆来了。”

    陈滢捧着账簿子的手,在半空里顿了一顿。

    那一刹,她面上的神情飞快变幻,释然、不解、失望……直至最后,归于冷峭的一笑。

    她将账簿搁下,抬起头时,神色平静,一如往常。

    “叫她进来,你们都退下吧。”她含笑道,似方才那短暂的异样,从未出现。

    知实垂首应是,返身出屋,须臾便将大篆引了进来,随后便将一众人等尽皆遣出,她自己则亲手放下珠帘、阖紧门户,又在屋外巡视,不许人靠近正房。

    大篆呆的时间不长,半炷香后,她便躬身退了出来。

    出门后一回头,便见知实正领着小丫头立在廊下,她想了想,便搭讪着笑道:“姐姐辛苦了,夫人现下正对账呢,那医馆的账半年一对,今儿恰到了日子。”

    知实便也跟着笑:“就知道你是来送账簿子的,夫人对医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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