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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3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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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实便也跟着笑:“就知道你是来送账簿子的,夫人对医馆十分看中,你讨了这巧宗儿,这一趟绝不白跑,真真是个鬼灵精。”

    大篆立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将衣袖朝上一掀,露出腕子上一枚玉镯,略带得色地道:“夫人才赏下的,我说不要,夫人硬给套在我腕子上了,我也只好收下啦。”

    “那你往后可更得好生当差了。”知实噙笑说道,神情是一贯地端重。

    她乃众仆之首,平素便很有威严,眼皮子也没那么浅。

    那些小丫头就不一样的,俱是颇为艳羡,有几个在侯府才提上来的,眼睛都亮了。

    那玉镯被阳光一照,润泽光滑,成色竟是上好,比那些金的、银的可值钱多了。

    由此可见,夫人出手很大方,待下人又宽厚,她们自是喜不自胜,盼着有朝一日也能得着夫人青眼。

    说笑几句,大篆自去了,那厢陈滢便唤人上茶,知实忙亲去奉茶,又点手唤了几个小丫鬟进去服侍,正房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待到掌灯时分,陈滢一人未带,独自跨出了院门儿。

    郑嫂子与惠婶儿倒是有心问一声,只观陈滢形色,张开的口不由自主又闭上了。

    陈滢穿着身玄青色蜀锦箭袖。

    这其实并不出奇。

    每日晨练时,陈滢皆会如此装扮。

    可是,她面上的肃杀与冷淡,却极罕见。

    在郑、惠二人印象中,还从不曾见过陈滢如此。

    也正因此,她们没敢多问,由得陈滢从容离开。

第704章 衣锦夜行() 
当威远侯府侧门洞开之时,已是两刻之后。

    数十骑顶盔贯甲、身负铁驽、腰配长刀的裴家军,风一般驰出府门,而众骑拱卫的中心,正是陈滢与何廷正。

    “夫人要往何处去?”何廷正微俯身体,操控着手中缰绳,沉声问道。

    一刻前,陈滢突然现身,以令牌命他挑选半数好手即刻出发,却未道明去处。

    彼时何廷正忙于挑选人手、准备马匹并武器,直至此时,方得暇询问。

    “出城。”陈滢简短回道,视线扫视左右,似在赏景,神情并不见急迫。

    街上行人如织,其中女子手中大多执着巴掌大小的花灯,沿街游玩。

    远处河面上,无数河灯随水流转,遥望去,好似星河倒挂,美仑美奂。

    今日乃是四月初七,正是一年一度的“送花节。”

    这是大楚最古老的节日,每逢此节,百姓们便会于花前焚香、河中放灯,恭送春神归去,并祈祷来年春早、风调雨顺。

    也因此,今晚盛京城宵禁推迟了一个时辰,城门亦大开,于是,街面上出门赏灯的行人甚多,他们的速度多少受了些影响。

    此际,何廷正却是无比感谢着这许多行人的。

    出城速度越慢,他越好匀出功夫来,问明详情。

    纵使,他得硬着头皮发问。

    “属下斗胆问一声,夫人出城做甚?”他紧紧看向陈滢,不放过她面上任何表情。

    依照常理,陈滢手执令牌,即可全权调配人手,而何廷正身为下属,本不该多问。

    可是,他却不得不问。

    裴恕临走前只让郎廷玉交代了一句话不可令夫人涉险。

    夤夜出城、目的不明,何廷正担心会出意外,只得开口相询

    “出东门。”

    回答他的,是一声淡静的短语,却是答非所问。

    何廷正心底发苦。

    他就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岂料,那平静语声忽地再响“放心,无甚大事,送行而已。”

    说话间,陈滢面色平淡,不见情绪。

    何廷正狐疑地打量着她。

    恰此时,陈滢忽然转首,如水眸光映出满街灯火,明亮得叫人不敢逼视。

    “今日过节,宵禁推迟,何将军也不必头疼如何出城了,只需亮出裴家军名号即可。”她笑了笑。

    这笑意并不及眼底,连同她弯起的唇角,角度亦极怪异。

    此笑,可止小儿夜啼。

    何廷正一眼扫罢,心中莫名生出这念头,旋即飞快收回视线,沉吟地道“出城自是容易的,只侯爷……”

    “有裴家军在,还怕护不住我?”陈滢打断他,平静的眸光滑过街市,唇角淡笑不变“再者说,我也并非娇娇女。”

    她拍了拍马鞍,鞍旁挂着的铁弓与箭袋,随她的动作晃动了几下。

    何廷正面色古怪,转首望向前方。

    不知何故,陈滢那一笑,让他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似欲挥去这种感觉,可心底里却又觉得,他的每个动作、每点心思,都逃不过那双如水明眸。

    沉声应了个“是”,何廷正终止发问,不着痕迹地扯了下缰绳。

    坐骑的速度立时慢下去,很快便落后陈滢半个马身。

    趁此机会,他迅速向旁打了个手势。

    一名军卒点了点头,一勒缰绳,马儿悄悄退出队外。

    他周遭的裴家军视若无睹,熟练地将他空出的位置填满,几骑有意无意地间错开,角度极巧妙,若可挡住陈滢视线。

    何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滢,生怕她回头。

    然而,陈滢却似根本没注意到此间情形,只望向另一侧的河面,仿若观灯。

    何廷正略略放心,却也未曾加速,而是始终保持落后陈滢半个马身。

    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一种礼仪。

    陈滢遥望着星星点点的河面,心下一派淡然。

    裴家军始终姓裴,这一点她很清楚。

    此外,这六十余骑于她而言,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就算没有裴家军,她今晚的行动亦不会受阻。

    她也有自己的人手,叶青那几个朋友,她从未断过联络。

    不过,相较而言,她还是认为,训练有素的裴家军,远胜江湖豪客。

    裴府离东城不远,即便速度不快,也不过一刻便至。

    何廷正上前与城门卒交涉,也未用裴家军的名号,而是亮出了侯府令牌。

    一见是威远侯府侍卫出城,城门卒连问都没问,当下予以放行。

    黑压压的马队,轻捷而迅速地奔出城门。

    与他们前行的方向相反,许多扶老携幼的乡民,正陆续往城里赶,那些女孩子们手中捧着的小花灯,一路明灭闪烁,好似星光斑驳,将这初夏夜晚的官道,点缀得格外明丽。

    出城后,马队速度立时加快。而随着离城渐远,那斑驳而流动的星光,亦渐稀渐疏,到最后,唯天边一弯眉月,投射出浅白的月华,照映远山近路的轮廓。

    众骑沉默前行,约盏茶之后,前方官道上,隐约现出数盏灯火。

    那似是悬于马车之上的灯笼,迎风晃动、光影飘忽,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由此处向前不远,便是十里长亭。亭外烟柳成行、芳草遍地,虽尚有一段距离,那风中携来的草叶清香,依旧宜人。

    这委实是一个美好的夏夜,宜远游、宜缓行。

    然而,何廷正的心,却这在一息,向下沉了沉。

    “靠过去,慢一些。”夜幕中,语声乍响,低沉清冷,若一柄寒剑,斫碎这良夜美景,亦令眼前一切,变得萧杀起来。

    何廷正此时已然行至前队,听闻此声,立时约束众骑。

    那一刻,他的脸色极其难看,目中甚至亦隐了一丝怒意。

    只是,这神情并无人得见。

    唯有陈滢,盯着他的背影,拧了拧嘴角。

    夜已深、风渐涌,裹了布的马蹄声,被掠过四野的大风掩去,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渐渐逼近前方。

    再过片刻,双方渐行渐近,而前方灯火亦逐渐清晰,再非方才模糊的数团光影,陈滢这才看清,那灯笼共有五盏。

    确实地说,是五盏素纱灯,一车一盏,恰好五车。

    。

第705章 又见故人() 
灯极简致,车亦朴素。

    那拉车的青骡“嗒嗒”走着,不疾不徐,似是那车中人亦只是闲散多金的富户乡绅,在城里看灯看得腻了,遂出得城外,赏一赏那长亭烟柳色、踏一踏那绿簟满霜华。而在这五乘车之外,还跟着五骑配长剑、穿劲装的剑士,瞧来也是闲闲散散,与普通护院无异。

    这是一队看上去有点闲钱,但又不那么招摇的车马,若混迹于盛京城中,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

    “拦下。”铁甲军中,陡然响起一声低喝。

    是陈滢的声音。

    因语声极低、吐字极重,这一声落于沉夜微月之下,倒似一石入水,泼溅得那夜色与月华皆晃动起来。

    令出、马疾。

    众骑陡然加速,纵使马蹄裹布,那“隆隆”之声犹疾逾奔雷,眨眼便将车队团团围住。

    那五名剑客根本没料到竟凭空杀出一支军队,俱现惊容,“呛啷”数声,拔出长剑。

    然而,再下一息,当看清眼前数十支精铁打造的驽尖,正于月华下泛出寒光时,他们的动作齐齐停住,瞳孔尽皆缩紧。

    出剑速度再快,又哪里快得过强驽?

    还有那铁盔下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更清晰地表明,这是一支上过战场、割过敌人的军队。

    六十铁骑,对五剑客。

    强弱立判。

    “都别动!”何廷正沉声说道。

    此际,他的面色已然复归如初,唯眸色森然,满身冷意。

    “罢了。”第三辆骡车上,忽尔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很模糊的声线,甚至叫人无法辨清那说话之人是男是女。

    奇怪的是,这细微的一声,却似有着绝大威力,剑客们立时还剑入鞘,只警惕地看向众骑。

    “我是来送行的。”陈滢纵马驰出,向着那传出声音的车子说道。

    无人回应。

    唯四野风过,草木发出细碎的声息,那车中人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这几位可不可以先留下?”陈滢指了指那几名剑客,笑容安然,一如送行的友人。

    语罢,她又温颜一笑:“我们人多,你们人少。驽快剑慢,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你们都是稳输,再者说,我也不认为你们有硬拼的必要,毕竟,我只是来送行的。”

    她举起马鞭朝前指了指,:“前头便十里长亭,却是与各位作别的好地方,不如你们几辆车跟我们走,咱们在长亭外好生说几句话,如何?”

    言至此,她又笑了笑,神情古怪:“放心,我只会见你们中的某几位,别的人,我不想见,我猜他们也并不想见我。”

    话音落地,仍旧只得一片死寂。

    良久后,那车中方传出一阵低笑。

    仍旧是极微之声,若非陈滢正在车前,怕还听不见。

    再过数息,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探出,将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男子面孔。

    他漠然地扫了陈滢一眼,尖声道:“就依你所言。”说着又回身,冷冷看向那五名剑客:“你们留下。”

    那几人似对车中人极敬畏,二话不说,立时扳蹬下马,立在道旁。

    “把马牵着,去长亭。”陈滢向何廷正道。

    何廷正叉手应是,命人捎上剑客们的马匹,随后,大部队押送五辆骡车,须臾便抵长亭。

    月华笼烟、柳色如新,萋萋芳草如一脉玄青墨迹,抛向远方。

    长亭外立着几座石碑,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更不知因何而留,其上苔痕间错,石缝里还生着几棵细草,夜风拂来,轻盈摇摆。

    到得此处,不待陈滢吩咐,何廷正便命众骑将车队围住,又分派好手去周围警戒,而他自己则退出圈外。

    看得出,对于陈滢今晚所为,他是不想再做任何干涉了。

    陈滢眸光淡然,目注何廷正离去的方向,并不言声。

    何廷正的表现,离她的猜测越来越近。

    不过,她还是没有太大把握。

    委实是那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她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那轮眉月。

    月儿弯弯,好似女子画就的柳眉,又像一枚笑眼,以清冷、以淡薄、以孤寒,俯瞰众生。

    莫名地,陈滢心头生出几分感慨,却又不知这慨叹从何而来。

    她只是觉得,这般好月、如此好风,世间诸般追寻苦索,皆是无谓。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将马鞭交予身旁军卒,提步行至第一辆车前。

    隔一道薄薄青帘,她能听见那车中躁动,夜风之中,甚至还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吸。

    她上前两步,撩起车帘。

    帘开处,两个十余岁的少女,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胆大些的,颤声道:“大……大胆,你……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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