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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3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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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滢霍然抬头。

    “是不是有点儿可笑?”陈劭唇角微扯,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就为了这个可笑的因由,我便加入了风骨会,且还是以十二岁的稚龄。”

    他摇摇头,似是连他自己亦觉出当年冒撞,低笑道:“太妃娘娘也是古怪。才见了我头一面,不由分说,上来就拉我入会,还替我列了一张书单,叮嘱我照着这书单的书去读,待读透了,就能明白她的用意。”

    陈滢目中的惊讶,至此已转作了然。

    吴太妃与陈劭可是整整见了六世,而他为人为臣的态度,想来太妃娘娘是很欣赏的,否则也不会初次谋面,就把人拉进会中。

    “那么,您明白太妃娘娘的用意了么?”陈滢瞬也不瞬地看着陈劭。

    陈劭此时却未在看她,仍旧盯着棋盘。

    不过,他的回答却来得很快,快到仿佛他料定会有人这样问,于是一早便想明了答案。

    “初时,为父尚有些混沌,虽照着书单读了所有的书,却仍旧不明不白地。只是……”他苦笑,神情间难得地有了一丝尴尬:“彼时为父也才只十二岁,涉世太浅,心中又实在思念亡母,糊里糊涂地便入了会,且一直对太妃娘娘的话言听计从,心底里实是视太妃娘娘如母,敬爱有加。而这一晃,便是十来年。”

    “这个过程中,您就不曾产生过怀疑么?”陈滢问,复又添一句解释:“风骨会的会旨,可是挺离经叛道的。”

    “年少气盛,哪管得这许多?”陈劭以一语概括,自瓷盅里拣了两枚黑子,慢慢把玩着:“彼时我对这会旨是信之又信的。太妃娘娘命我接近太子殿下,暗中考察其为人,我竟也一并照做了。如今想来,真是个楞头青。”

    难得他如此评判自己,且还评价得如此之低,陈滢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劭却是因了话已说开,反倒坦然起来,也不必人问,顾自又道:“这其间种种,不必细说。直到那年我奉命前往宁夏,结果被人打伤,落水失忆,八年后归家之,许是人到中年之故,那时我忽然便觉得,风骨会之宗旨,虚妄得可笑。”

    他叹了口气,展平衣袖,离案而起,复又回望陈滢,一字一顿地道:“为父……很是恼火。”

    陈滢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陈劭挺立着,月夜孤竹般的身形,在这一刻,陡然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那是陈滢从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

    可奇怪的是,这样的他,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虽然并不了解陈劭,但是,他身上那种奇特的矛盾气质,陈滢却感受得分明。

    至刚与至柔、至亲与至疏、至冷与至热,甚至,至忠与至奸,这种种对立与矛盾,在陈劭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处。

    这是他最为独特的特质。

    也正因有了这个特性,令他的俊美便不再单单只是俊美,而是转化成了一种魅惑。

    充满危险,却又令人着迷。

    李氏对他难以割舍,或许亦有一部分源自于此。

    “我曾想亲手毁掉风骨会。”陈劭突地又道,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陈滢被此言拉回思绪,转首望他,语声安静:“那您又是如何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呢?”

    陈劭先不及答,而是目视于她,眸光幽深却又明亮,似夜空里的孤星,纵使天地再暗,亦掩不去它的灿烂。

    “因为我看到了你,阿蛮。”陈劭道,清润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绽出笑意。

    陈滢愕然,下意识反问:“因为我?”

    “是,正是因了你。”陈劭语声沉邃,清润的眸子里,笑意越来越浓:“当我看到阿蛮时,我终于知晓,此前所思,竟是大谬。”

    他的神情轻松起来,缓缓踱步,语声温静:“阿蛮开办了女校和庇护所,又开了女医馆,还把那些年老的伎子们收拢来,给她们建了个演剧社。你做着这些事,理由只有一个。”

    他停步回首,竖起一根手指:“理想。”

    他笑看着陈滢,目中是赞叹与激赏,又有着满满的骄傲:“吾家有女、超然于众。为了理想,更为了将之付诸现实,吾女便做下许多旁人不敢想、更不敢做之事,不怕诋毁、不怕诽谤,就如那杀进万军之中的勇将,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也不曾有过半点犹豫。”

    他微笑着,目中光华璀璨:“看到这样的阿蛮,为父才终是悟出一个道理。”

    他转头望向前言。

    柳荫尽处,便是官道,夏日清晨的朝阳,正迎头铺散开来,将这条路照得格外白亮。

    “为父终是悟出,并非风骨会宗旨虚妄,而是为父太过守成,自以为阅历丰富,却早已忘却当年抱负,活得就像只井底蛙,缩在那方寸之间,不知天地之宽、海河之广,枉称为人。”

    陈滢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陈劭追随吴太妃,竟还是受了自己的影响?

    这个理由,委实太叫人吃惊了。

    “是故,为父也想学一学阿蛮,为理想一意孤行一回。”陈劭此时又道,望向陈滢的视线里,满是温情,又杂着几分别的东西:“阿蛮,为父所言,你可明白。”

    这世上,不只你一人有理想。

    我也有。

    当你为了理想而前行之时,我也希望着,能像你一样,为理想而战。

    这是陈劭的未尽之言。

    陈滢完全领会到了。

    于是,无言以对。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原本不想写后记的,但转念想想,前两本都写了,这本也不好例外,否则总觉得书没完结一样。

    坦白说,开书最初,我是很抱了点期望的,当时存了大约十三万字的稿,想着新书期怎么也能存够二十万,然后上架后可以多更一点,冲一冲我从来就没冲过的新书月票榜(真是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呵呵)

    可是,就在新书上架后不久,家中长辈突然病重,直接被20拉到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夜,所幸人醒了过来,慢慢地病情也好转了些,其后又是转院、检查诸如此类既打熬身体、也打熬精神的许多事。

    当时别说是写作规律了,生活规律也完全被打乱,且还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全家人都如此,且还会互相影响,负面情绪几乎爆棚。

    然后,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切终于有了些头绪,然而我却几乎没办法静下心来写文。一是每天能坐下来的时间很零碎,再一个,坐下来也写不进去。事实上,上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只能写一、两千字,有时候人明明人坐在电脑前,脑子里却一片纷乱空白,完全就是靠存稿在撑着,还好我上架前存了些稿,在最紧要的关头没掉链子,现在想想都觉得侥幸。

    再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天往医院跑的缘故,我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舒服,做了好多检查,几乎每天都是焦虑的、担忧的。再再然后,一切终于都变得稳定了、有规律了,可是,我的写作状态却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亲们有没有经常往医院跑的,以前我自己生病去医院时,总会生出要珍惜生命、活出自己的价值这样的想法,总会变得更积极更努力。

    但这次不一样。

    我在医院里看到了直接的死亡。

    而且这已经快要成为常态,因为到现在还是要每天往医院跑,而住院的老人非常多,他们的形态、生存环境以及他们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难以名状的一些东西,对我影响至深。

    我忽然就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这种迷茫,在我辞职回家全职写作之前,曾经有过一次。那一次我决定做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不辜负梦想、不辜负时光。

    可这一次却又不一样。

    这一次,我觉出了生命的虚妄、与没有意义。

    我时常会想,我每天逼迫着自己坐在电脑前码下这些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之前总是妄图要给这世界留下点儿什么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连人类这个种族还能存在多久都很难讲,更何况人类创造的这所谓文明?不要多,全球火山爆发一次,就足够毁灭一切了。

    这种悲观的、颓丧的念头,几乎每一天都会在我脑海里出现。

    我知道这还是心态没调整过来,事实上我写下的每一个字,当它出现在你们面前时,它就是有价值的。

    可是啊可是,亲爱的们,悲观与颓丧,这完全就是情感上的事啊,理智再强大,它终究与情感是两条平行线。而在这一年里,在我的身上,它们是完全割裂的。

    一方面,我认为活着就该有目标、有奋斗、为理想而战(就像陈滢);而另一方面,却总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你努力的一切都不过是尘埃,人生苦短。

    于是,每天在纠结与自我怀疑中度过,对着电脑思考生命的意义。这似乎是可笑的,可是,当它真的降临在我身上,我却觉得可怕,无边无际的可怕……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些负面情绪我自己消化就化。

    总之,写了这么多,就是想和亲爱的们说声抱歉。

    写到末期的时候,真的是每天都在写急就章,不到最后时刻,就写不完那四千字,其实,很多时候分明从下午就开始坐了下来,却直到晚上才能写完当天的更新。

    因此,这文的错别字堪称三本书之最,尤其是最后这五十章,强驽之末,写得累、错字也更多。所幸之前细纲做得很清楚,每天更新的内容都是有数的,真是谢天谢地。

    好在总算按计划把全文写完了,接下来的番外更新时间暂不定,我想先把节奏缓一缓,看能不能调好状态。

    至于新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是现代文,玄幻的可能性比较高(其实本来想写言情,但实在没把握,毕竟我是尬爱小能手来着),希望能尽早与亲们见面吧。

    也希望到那时,还能再见到你们每一个。

    爱你们。

    新年快乐。

    姚霁珊

    209年月日

番外一:西风吹散绮罗香() 
寒露时节,最恨秋雨恼人。

    然而,那秋雨却管自下着,淅淅沥沥,点点滴滴,一夜清商总不息。到天明,便见残叶满地、苔痕湿重,石阶上滑腻腻地,更比往日难行。

    慧能高举着手中油伞,将那簇新的缁衣下摆捞至腰间扎牢,拱背缩肩,蹑了足尖儿,专拣那有廊檐的地方走,生恐弄脏了今日才上身的新衣新鞋。

    只西风甚劲,那雨星儿时不时便要飘进廊下,泥地上又脏,慧能再是小心,鞋面上、裤角处,总不免要溅上三两点雨渍,心疼得她直皱眉。

    皇觉寺有规制,秋冬两季的衣裳隔年发,春夏两季则一年一发。昨日寒露,正赶上宫里送了新秋衣过来,厚实的粗棉布面料儿,里衬为松江白棉布,又软又暖,委实很合她的意,若一上身就弄脏了,不只她自己心疼,管事更会骂。

    这一路雨横风疾,好容易上至半山腰,前头现出一带青墙,几枝海棠探去墙外,风一吹,那花瓣儿便到处飘,青石阶上红泪斑斑,倒像点了胭脂也似。

    到得此处,慧能不自觉便放轻脚步,行至那光可鉴人的玄漆门前,拉起门上兽头铜环,“笃、笃、笃”扣了三下。

    须臾,门内扬起一管脆亮声线:“是慧能么?”

    “是,陆姑姑。”慧能隔门露出讨好的笑,收起伞,放下衣摆,抬手抹了把脸上残留的雨水,竭尽所能将自己捯饬齐整些。

    “这就来。”那被她唤作陆姑姑的女子说道。

    随着话音,但闻脚步声近,数息后,“咿呀”一声,院门半启,一个穿青衣、束环髻的圆脸女子,俏立于门边儿,见了慧能二话不说,伸手就向她光头上敲了一记。

    “哎哟”,慧能抬手捂脑门儿,那青衣女子单手掐腰,一脸地带笑不笑:“好你个小比丘,腿子倒长,十停里有九停都是你讨了这巧宗儿去。”

    说着上下打量慧能两眼,嘴角撇了撇:“怎地也不穿干净点儿?主子最讨厌人邋遢了。”

    慧能忙又向身上扑打几下,口中陪笑:“这是昨儿才发的新衣裳呢,我拿松枝贮了一晚上,您闻闻,香的。”一壁说话,一壁便将衣袖举到那青衣女子跟前。

    青衣女子忙朝后躲,笑骂道:“要死了,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作弄,我告诉你说……”

    “朝香,外头是谁?”话未了,院深处蓦地有人发问。

    极雅丽的一道音线,又有几分微甜,甫一开言,满庭秋雨竟作春温,直听得人心底里也一漾一漾地,汪了水也似。

    陆朝香闻言,立时收了笑,回首欠身,规规矩矩地回道:“回主子,是慧能儿来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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