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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此时,许氏反倒不急了。
她返身回到椅边坐好,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淡淡地道:“好,就听听三丫头怎么说。”
陈滢拧了拧嘴角,伸手指向了大案上的字纸,说道:“进明远堂之后,眼见着大伯母在与祖母商量写字之事,我便知道,这魇胜之物,与大伯母并无关系。”
未说因由,便先行给出了结论。
许氏的面色立时一缓。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一旁的沈氏正是惟恐天下不乱,此时便插口问道。
陈滢便道:“这其实很容易猜。如果魇胜之物是大伯母或者是有人在长房的授意下放进了鸣风阁,那么,今日请祖母检查大字一事,便不会由大伯母亲自出马。因为这样做就太明显了,以祖母的明察秋毫,事发之后,必定能立时联想到长房。大伯母从来就是个聪明人,断不会做这种引火上身之事。”
第114章 继续排除()
沈氏闻言,蹙眉思忖了片刻,便“哦”地一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不住点头道:“被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说话之间,她那眼风就不住地往许氏身上溜,眼珠子更是转个不息。
许氏精于后宅争斗,此事若果系她的手笔,则手段会更加隐蔽、更加拐弯抹角,而绝不可能如此刻这般,一面藏下魇胜之物、一面便撺掇着许老夫人检查大字。
那也太粗糙太不不讲究了。
陈滢便是基于这个常识,做出了第一个推断。
此时她便又续道:“既然此事不是大伯母所为,那么,再往下推,便自然着落在了三婶婶的身上。”。。
这话说得沈氏呆了呆,旋即她便“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也涨红了、眉毛也立起来了,怒道:“三丫头,你怎么说话的?这事儿可不是我们三房干的,你怎么张口就来?你这嘴是不是欠……”
“三弟妹,喝口茶缓缓罢。”许氏蓦地打断了她。
沈氏一愣。
许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往上座的方向打了个眼色。
沈氏立时醒悟了过来。
这是在明远堂里,许老夫人还在上头坐着呢。
如此一想,她那满口的谩骂便立时咽了回去,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就此坐回了椅中,讪笑道:“瞧我,一着急就有点口不择言的。老太太恕罪。”
许老夫人干脆就没理她,眼睛也再度阖上了,手里的茶盏倒还端着,就像是又盹儿着了似的。
陈滢便向许氏微微躬身:“多谢大伯母。”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作甚?”许氏温婉地说道,手里的帕子有一下无一下地翻动着:“你且往下说罢,说清楚了就行。”
这应该是在感谢陈滢方才头一个便撇清了长房,所以才帮着陈滢拦下了沈氏。
陈滢维持着古怪而安静的笑容,说道:“为免三婶婶再生枝节,我便再多说一句吧。最近我与大姐姐生了些误会,大姐姐恼了我,若是换了一般人,只怕便会以为,这魇胜之物就算不是大伯母放的,也可能是大姐姐做的,目的是想要给我个难堪。”
沈氏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
还别说,陈滢这话倒真提醒了她,她还没想到这一层呢,陈滢却是替她先想到了。
许氏此时的面色倒还镇定。
到底她也是主母,这点涵养还是有的,且陈滢也一早就表明了态度,她自是不急。
“从表面上看,大姐姐确实很有嫌疑。”陈滢再度说道,语声平静若水:“可是,大姐姐天性清高、为人直率,就凭大姐姐的性子,她会做出当面儿拒我于门外、将我送的礼物扔出去的事,却绝不会有此等下作之举。大姐姐的品性,我信。”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许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面色也变得愈发地柔和。
陈滢这话,不啻于是对陈漌最好的赞誉,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爱听的。
“唔,祖母明白了。”一直没说话的许老夫人此时便说道,眼睛也缓缓张开了,看向陈滢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陈滢能够如此公允地对陈漌的人品作出评判,无疑令许老夫人并许氏皆很欢喜。
不过,两位长辈欣然与否,显然并不在陈滢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的脸上仍旧是那种十分别扭的笑容,点头道:“好的,祖母。大伯母这边的事情,我便说到此处,接下来便是三婶婶这一房了。”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看向了沈氏,作出了一个少安毋躁的手势,说道:“三婶婶也莫急,且听我的分析。”
沈氏此时心下极是不喜,却又不得不捺住性子,强笑道:“行,你慢慢儿说。”
陈滢便道:“若论三婶婶与鸣风阁的关系,其实也不算特别融洽。到底之前那十几亩水田的事情,叫三婶婶与我们二房有了龃龉,若说三婶婶要拿魇胜之物陷害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说到这里,她忽地话锋一转:“可是,若此事果真是三婶婶做的,则这纸人儿上头大姐姐的八字,便绝不会写错。”
她话音落地,许氏一口茶就呛了出来,不由得连声咳嗽。一旁的沈氏则是面上一阵红白,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
陈滢这话,简直就说到了点子上。
沈氏与长房斗了这么些年,她是不可能网开一面故意写错陈漌的八字的,那不是白白放过了一个咒人的机会么?若这事真是她做下的,则她不仅不会写错陈漌的八字,没准儿还要多写几个人的八字,把长房的人都给写进去,这样才能达到她一石数鸟的目的。
好容易许氏才止住了咳嗽,哭笑不得地看向陈滢,道:“三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
“就是啊,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沈氏立时接口说道,一面偷偷地觑着许氏的面色,见对方并未动怒,便将胸脯挺了挺,似是要借助这个动作来彰显自己的问心无愧:“我是你三婶儿,你这么编排我就是对长辈不敬。”
陈滢嘴角一动:“我只是陈述推测而已,可能让三婶母不舒服了,请您见谅。”
沈氏从用力“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旁边,以示对陈滢的不屑。
陈滢对此自是视若无睹,仍旧不紧不慢地道:“此外,再说句托大的话,鸣风阁那地方,我自问还是守得挺严的,以三婶婶的能为怕也插不下手去。所以我以为,三房也不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房间里有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沈氏面皮发僵、双颊微晕,屡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屡次将嘴给闭上了。
陈滢的这番话,虽是排除了三房的嫌疑,但却也变相地证明了沈氏以及三房在国公府的地位,听着委实不像好话,可偏偏沈氏还不能反驳。她总不能说她有这个能为把纸人儿塞进鸣风阁吧?
这种打个巴掌给个枣儿的说辞,硬是让沈氏这个炮筒子哑了火儿,她只觉得一口气怄在胸口,半天都顺不过来。
第115章 最后结论()
陈滢完全没去想她的话对沈氏造成的暴击,此时便又道:“既然并非长房所做,亦非三房所为,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房了。而这一房,应当便是此事的真凶。”言至此处,她的眼睛里似是有了些许厌倦,声音也轻了下去:“我想,这就不用我说了罢,大家都明白。”
房间里变得越加安静起来。
就连方才还一腔愤怒的沈氏,此时那怒火也熄了,只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滢。
除了长房与三房,剩下的,便只有四房了。
难不成,这事儿竟是四房做下的?!
“这……不能吧……”沈氏喃喃语道,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四房为什么要陷害陈滢?
这完全不可能啊。
四爷陈励与四太太柳氏成亲五年,夫妻恩爱且不提,柳氏也在婚后第三年便诞下了四哥儿陈济,如今孩子才满三岁,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四房也是整个国公府是非最少的房头儿。
向来与世无争的四房,为什么要出手对付陈滢?
“三丫头,你这真的是在说……清胜居?”沈氏又问了一句,甚至忘了去打量许老夫人的面色。
清胜居便是四房的住处,她这是不点名地点了四房的名。
纵然明知许老夫人可能会不喜,可沈氏实在是太好奇了,这好奇甚至已经压过了她对老太太的畏惧。
陈滢闻言,并未急着回话,而是看向了许老夫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个瞬间,许老夫人的面色似是变得肃杀了些。
“在排除了所有选项之后,剩下的那唯一的一个选项,就算再不可能,也是答案。”良久后,陈滢说道。
并没有直接给出回答,但却肯定了她之前的推测。
四房便是此事的真凶。
“这……为什么?”沈氏第三次问道,脸上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四弟妹……四爷……为什么?”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四房为什么要对付陈滢?
陈滢无声地吐纳了数息,将心底里的那点厌恶给压了下去,方平静地看向了许老夫人:“祖母许是不知,四房,或者不如说是四婶母,并非没有构陷于我的理由。”
房里间响起了沈氏响亮的吸气声。
“此话怎讲?”许氏此时终是开了口,眉心紧蹙着,不安地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
四爷可是许老夫人嫡嫡亲的幼子,向来极是得宠,陈滢却说四太太柳氏有问题,许老夫人这面子上可不好看相。
听得许氏所言,陈滢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祖母,孙女最近时常与小侯爷见面,您想来是知道的吧?”
许老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唔,我知道。”
“那么,您有没有听说过,小侯爷与盛京府丞谢绍一家,颇为相熟?”陈滢问道。
许老夫人微怔了怔,却是没说话,只眼底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谢家?”沈氏又说话了,面上的神情就如同猎人发现了猎物,两个眼睛几乎冒光:“三丫头,你说的是哪个谢家?”
“三婶母,侄女说的谢家,就是与四婶母沾着姨表亲的那个谢家。”陈滢直言不讳地回道。
“莫非你说的就是……就是四弟妹时常来往的那一家?我记着前些时候,那谢家姐妹还来我们府走动来着。”沈氏说道,一双眼睛瞪得堪比铜铃,语罢便转向了许老夫人,求证似地道:“老太太,媳妇没说错罢?媳妇记得很清楚,她们来过好几次,回回都要往老太太跟前儿请安。”
许老夫人没理她,只目注陈滢,面无表情。
陈滢回视于她,不躲不闪,眸光如水:“我曾亲眼瞧见谢家的两个姑娘与小侯爷说话,看起来颇是熟稔。”
说这话时,她的面色一派平静,就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即将出口的话会是多么地不合规矩:“而巧的是,就在前些时候,孙女与小侯爷约在四宜会馆讨论案情,结果在回府时,孙女偶尔发现,有一辆马车中的人似是在暗中观察着孙女。现在回想起来,孙女终是记起,当日兴济伯府寿宴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孙女似乎也曾见过同样的马车。有意思的是,那一日因发生了案件,孙女留到最后才走,而谢家姐妹因等候小侯爷,也留到了最后。”
这是她在一刻之前才想通的。
在锁定柳氏便是魇胜真凶之后,她才终于把谢家姐妹与四宜会馆的马车联系在了一起,那辆马车她一直觉得眼熟,此刻终是知晓了答案。
陈滢微微顿了顿,复又续道:“谢家姐妹与小侯爷相熟,四婶母想必也是知道的,因为在兴济伯府的时候,孙女也曾见过她们表姊妹闲逛。且据孙女观察,那谢家姐妹对小侯爷,似是颇为上心。”
“三丫头,说话留神着些儿。”许氏低声说道,举目看向陈滢,目中隐着淡淡的忧心:“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该说,且还是在老太太的跟前儿。”
她这是怕陈滢一句话说恼了许老夫人,讨不得好去。
纵然各房头之间时有摩擦,但在这种时候,许氏还是很有几分宗妇气派的,这也难怪许老夫人当年会从娘家挑中了她。
“如果不说清楚了,祖母也不会应下我的请求。”陈滢却是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视线始终停落在许老夫人的身上,神情磊落:“孙女今年十三岁,就算论及婚嫁也不算太早。而谢家大姑娘比孙女可能还大着一两岁,正是谈婚论嫁之时。若说谢家瞧中了小侯爷,这也不算新鲜事儿。而再将前后几件事连起来想,孙女的突然出现,瞧在有心人的眼中,可能就成了挡道儿的那一个了。”
从时间上推断,兴济伯府的寿宴上,谢家姐妹头一次发现了陈滢与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