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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滢略有些遗憾地闭上了嘴。
侦探获取信息最重要的渠道之一,便来自于对话,而叶青显然并非好的谈话对象。
“我来,你回去。”叶青走过来,指了指车厢角落的位置。
平实的口吻,并非命令,也不像是商量,而是在说出她认为最合理的建议。
陈滢并没有与之对抗的打算,便听从她的安排,坐回了原处。
希望这位叶女侠的武功不要和她的人一样死板。
在坐下来时,陈滢如是想道。
“表姐,你怎么换上这身儿衣裳了?”李惜似是并不乐于见到陈滢与叶青走得太近,此时便问起了别事,还拿手扯了扯陈滢身上的男式箭袖,满脸艳羡:“我就说你躲在屋里做什么呢,却原来是在换衣裳。表姐,我也想穿件这样儿的,你叫人替我做一件可好?”
有些撒娇的语气,配合着她可怜巴巴的神情,小动物似地叫人怜爱。陈滢朝她一笑:“自是好的,等到了济南府,你叫小风筝把尺寸告诉寻真就是。”
“多谢表姐。”李惜喜孜孜地说道,视线扫过一旁的叶青,得意地“哼”了一声。
这举动充满了孩子气,似是深为能把表姐拉到自己这一方而感到欢喜。
陈滢不由失笑。
看起来,即便知道叶青是来保护她们的,李惜对这个江湖客却还是没办法亲近起来。
陈滢摇摇头,不去与她理论,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任由李惜依偎着自己。
登州府的官道并不是四通八达的,黄县城外的官道尤其如是,总长大约不超过二十里。因此,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车队便踏上了黄土路。
在黄土路上行驶了没多久,车队便停了下来,略作修整,检查马匹与车轮等等,旋即重新启程。
此地四季干爽,黄土路倒也没那么泥泞,就是有点坑洼不平,到处都有碎石。
这样的旅程终究还是很累人的,一路颠簸不停,车厢也前后左右地摇晃着。陈滢自己倒没什么,就是很担心李惜这个娇娇女吃不消。可她却没想到,在其后将近一个小时的晃动中,李惜半句多话都没说,竟是咬牙忍了下来,委实叫人惊讶。
见她难受得小脸微白,连发丝都被冷汗打湿了,身为母亲的倪氏自是无比心疼,便拿了几个锦垫给她垫着,李惜便拉着倪氏的手嘤嘤地撒娇:“……等下车了要娘给揉揉,再叫秋霏给捶一捶,我……”
话未说完,车厢猛地重重一震,凄厉的马嘶声骤然破空而来,炸响在众人耳畔。
李惜本是倾着身子说话的,此刻毫无防备,立时失去了平衡,“砰”地一声直直撞上车壁,所幸陈滢反应极快,将个软垫提前挡在车壁上,李惜的脑袋并未直接触及坚硬的木板,大部分力道都被卸去了。
而饶是如此,李惜还是痛得面色惨白,且因事发突然,连惊叫声都不曾发出,只下意识地一把扯住陈滢的衣袖,两只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何事?”叶青立时问道。
“有人拦车。”前方传来车夫的回道,陈滢记得他叫马老四。
此刻,他沙哑的语声有若拧紧的发条,将车中氛围旋得越发地紧,咽了口唾沫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流民,很多。”
陈滢心头重重一跳。
由黄县至招远县,这一路应该再无城池。而既无城池,则这些流民又是从哪里冒来的?
此刻,叶青的身体已如狸猫般蜷起,动作轻巧地俯身前行,那奇异的柔韧感让人几乎忘记她的年龄。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她来到车门处,伸手一推。
“呼啦啦”,车门大开,西风陡然卷起车帘,扫进大片阳光,明灿灿地铺了半车。
陈滢抬起头,便见叶青舒展的身影正嵌在车门处,单手扣住门框,用以支撑身体的重心,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
车子正在拼命减速,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哑声,仿佛那木头轮子下一秒就将断裂,惯性使得车中诸人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去,唯有叶青如立平地,动都没动。
数息之后,车辆终于停稳,旷野之上,疾风忽起、沙石翻飞,车身上传来一阵泥沙拍打的“噼啪”声。
“约莫有六、七百人。”叶青遥望远处说道。
低沉的语声中,似乎也含了一丝紧迫的意味。
陈滢轻轻拍了拍李惜,示意她松手,旋即来到车门处向外观瞧。
第154章 三十骑乘()
车辆正前方约莫五、六百米处,现出了一座很小的村落,四周没有围墙,呈开放式。一眼望去,稀稀落落的屋舍毫无章法地任意铺散,一些茅草搭成的屋顶在阳光下泛出灰黄的色泽,陈旧而又荒凉。
野旷天低、浮云垂落,风低低地咆哮着,裹挟起大片沙尘抛向半空。陈滢听见村中传来清晰的狗吠,然除此之外,两旁的田野间却并无劳作的身影,也没有乡民出来瞧热闹。
看起来,那群流民似乎占领了这个小村庄。此刻,他们正聚集在村口处,黑压压地围住了打头的李家车队,一如叶青之前所言,目测至少也有六七百之众,或许更多。
“不全是流民。”观察了片刻后,陈滢说道。
这群人还是以内外圈来区分的,真正的流民约占七成,虽然人数上占优,却明显地处于弱势,而剩下的那三成青壮“米头儿”则站在外围,个个手拿铁锹、锄头、木棍等武器,他们才是强势的那一方。
叶青看了陈滢一眼,目中隐有讶色。这惊讶并非为陈滢的判断而来,而是因为陈滢与她一样,也是单手扶门,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身形稳定。
这看似寻常的动作实际上很难保持平衡,而陈滢做来却举重若轻,叶青的惊讶亦由此而来。
此时,村口的人群已然逼近马车,包围圈越来越小,旋即便有人大声喊话:
“这是往外省贩米的车!”
“这些天杀的狗贼,为了涨价就把白米卖到外省,却叫我们吃草吃土,真是黑了心的狗东西!”
这声音让流民起了一阵骚动,人群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从仅仅将马车堵住、到逐渐逼近、再到团团围住,总共也只用了约一分钟的样子,很快地,通往小村庄的道路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狗曰的还有没有良心!”
“把白米交出来!”
“给我的孩子一口饭吃吧!好心的太太姑娘,我的孩子饿了好几天了啊!”
带有煽动意味的叫声中很快便掺杂进了真正的哭喊,咒骂声与哀嚎声一重叠着一重,声浪越来越大,声势也越来越惊人,
“车里有白米,足够我们分了!”又是一道尖利的叫声响起,几乎能击穿人的耳膜。
人群先是静了片刻,旋即“轰”地大乱。
车里有白米!
足够所有人分到的白米!
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线上,被奴役、被压榨,还有什么比这两句话更能让人两眼发红?
“死也不能做饿死鬼,大伙儿饱饱吃上一顿,干他娘的!”更响亮更刺耳的叫声响起,如同一瓢热油浇在火中,激发起更大的混乱。流民们的情绪在这一刻显得越发难以控制,人群中的骚动也越来越激烈。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又或者是所有人都被挑动了起来,眨眼之间,车队便被人群紧紧围住,他们推着、挤着、嘶吼着、哀号着,一只只枯瘦的手用力地拍打着车厢,拍不动就捶、捶不动就推,半大的孩子也挤了进去,跳上车顶去用手扒车门、甚至用牙去咬,“嘭嘭”的摔砸声瞬间响彻旷野,马车不住地摇晃着,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汹涌的波涛挤压颠覆,渐渐往旁歪倒。
那些手执武器的人早就退出圈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如同一群驱赶猎狗的猎人。
陈滢注意到,那几张车的车夫已经第一时间跳下车来,正抱着脑袋蹲在旁边的田陇上,既不逃跑、亦不呼救,而那群米头儿也没去管他们。
这恐怕是道儿上的规矩。
陈滢如此猜测道。
“狗曰的!”看着前方明显来者不善的人群,马老四低骂了一句,手已经移去了腰畔,扭头看向叶青时,眼睛里冒出凶光:“上不上?”
她是他们的头儿。
这一点陈滢早在叶青上车后就发现了,那些车夫,不,应该说是那些江湖人,对叶青言听计从。
叶青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口,蓦地神情一凛,陡然转头。
“马队!”马老四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不知何时已然跳下骡车,将耳朵贴在地面倾听着。
陈滢注意到,他扶地的手指骨节有点泛白。
“不少于三十骑。”听了一会儿后他说道,站起来朝手心吐了口唾沫,神情越发狠辣:“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孟青没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这支马队来得蹊跷,再结合前方流民的堵截,其来意不言自明。
“曰他奶奶的。”一句低沉的咒骂从马老四的口中窜出,随后,他便从车辕下抽出了长刀。
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泛出刺目的光,他拄刀看向车尾方向,再也不去关注前头暴乱的流民。
陈滢听到了身后倪氏的吸气声。
此际,其余两名车夫也都抽出长刀走了过来,与马老四并肩而立,刀尖儿在黄土地上拖下长长的印子,旋即又被风沙填埋。
太阳斜挂在偏西的天际,风越来越大,沙尘漫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烈的味道,连天色也变得昏黄起来。
陈滢转首回顾。
他们正处在一条宽阔的山道上,来时的那条黄土路向后方延伸着,渐渐被群山挤压成一条曲线。。。
“追兵还有多远?”陈滢问叶青。
叶青跳下车,平实的语声抛进风里:“半炷香。”
陈滢继续追问:“你们只有四人,对付得了吗?”
三十骑的追兵,在最乐观的情况下,至少也有一半会武,再加上前方村口那些真假掺半暴乱的流民,战斗力已然数十倍于己方。而他们这一方还有大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与儿童需要保护。
“有条小路。”说话时,叶青的视线扫过前方村落。
那群站在外围的米头儿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一里地外的这支韩家商队,有几个人正犹犹豫豫地走出人群,看样子想要冲过来。
“那边,五里后,转南。”叶青抬手指了指朝东的那一侧山道,提步往前走去。
“这位……大侠,你要去何处。”郭婉此时也下了车,见状便问了一声。
叶青没说话,脚步亦无半点停顿。
第155章 去鬼哭岭()
“表妹,多亏了你提出了换车之计。”李恭不知何走了过来,强抑的恐惧让他的面色微微泛青,说出这话时,神情中有着明显的后怕。
便在马车驶离官道之后,包括李恭在内的所有人便依照陈滢之计,全都转移到了韩家的货车上,就连郭婉等人也坐上了骡车。
此刻被围在前方的李家马车上,只有一部分用来压重的货物。
很简单的移花接木之计。
但目前看来,它奏效了。。。
那三张马车委实太过扎眼,而陈滢与李惜数度掀开车帘,则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此得知了女眷们所处的位置。李家车队于是成为主要攻击目标,首当其冲被围。
在陈滢预估的几种情形里,这并非最糟糕的一种。只是她没料到,后方还有追兵。
“上车。”叶青回头看了李恭等人一眼,眼神中很罕见地带着严厉与责备。
“全都上车。”她又重复了一遍,转身继续向前。
李恭默了默,回身坐上了骡车,郭婉等人也都快速回到了车上。
“你们能抵挡多久?”陈滢提声追问,一面不住地观察地形,默算着此处的位置,与脑海中山川志的记载互为印证。
“最多一刻。”叶青背对着她平静地道,双手探入腰间拿出武器,开始动手拆解缠在上头的布。
那是两条铁鞭,鞭身有两指粗细,鞭梢处打造成弯钩状,冷意森然。
她像那些车夫一样将铁鞭拖在地上,低沉的语声宛若铁器摩擦:“马老三,赶车。”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江湖人立时收起长刀,沉默地坐回到车夫的位置。
“他认识路,你们跟着他走,他会带你们去招远。”叶青说出了此行最长的一段话。
此时,长鞭已被她挂在腰间,她双臂下垂、目注前方,发髻上的青布帕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远处,那些米头儿也发现事情不对,马车中根本就没有人,一开始他们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但很快地,他们就把目标转向了跟在后面的这支看似平平无奇的韩家商队。
“我们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