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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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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日阴雨不断,地面潮湿,脚印倒是很清晰,只是,这么多的脚印,也叫人无从分辨谁是谁的。

    这处现场算是被破坏掉了。

    陈滢心下暗叹,自袖中掏出常备的手套,向冯妈妈点点头,便推门跨进了屋中。

    何老太爷的住处是一明两暗的开间儿,陈滢当先进入的乃是正房,而甫一进门,她便立时发现,那砖地上有几枚很清晰的鞋印。

    她立时停步,蹲下来仔细观察,很快从中辨析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迹。

    那鞋印比另几个鞋印大上许多,其上留着些许泥土,与黄氏与管事妈妈她们那种干净的鞋底留下的印子一比,便显得很醒目。

    陈滢回身轻声道:“妈妈,把那个小木签子给我一个。”

    冯妈妈本就捧着个小包袱,此时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刷了红漆的实心三角木块来,陈滢便将之放在那处鞋印上,并轻声叮嘱:“小心些,别踩上。”

    冯妈妈点头应是,面色微有些苍白,不过神情还算镇静。

    她也算跟着她们家姑娘出生入死过一回了,眼前这阵仗虽有点吓人,比之鬼哭岭来还是要好上太多。

    正房中类似这样的脚印还有好几个,陈滢一一做出标记,后再环视整个房间,发现并无异样,便转去了西次间——亦即何老太爷的卧房。

    命案现场,便在这一处。

    与正房的那种井井有条的情形不同,卧房之中,直是一派杂乱。

    窗户是虚掩着的,阵阵冷风不时自缝隙间窜进来,房间里的温度比室外高,却比正房低;地面上散落着好些东西:一方大迎枕、男子用的腰带、男式衣袍以及被人为扯下来的帐幔,另一侧还有歪倒一旁的脚踏、烛台等物,就像是有小偷光顾过。

    那个带着泥渍的脚印,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上也有两枚。

    只是,陈滢却注意到,那脚印只出现在床榻周围,却并不及于箱笼柜架,这几处也并没有被人翻动的迹象,东西码放得很整齐,那箱笼上甚至还有一层极薄的浮灰,显是有几日未曾有人碰过了。

    偷盗之人,绝不会放过这些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

    若这般看来,这又不像是入室盗窃引发的命案。。。

    陈滢微蹙眉心思忖着,最终将视线转向了尸体——亦即何老太爷。

    何老太爷仰躺在床上,半身都是血,那血还从床沿流到了地面,床边的一部分地毡上亦满是血迹,而从他额角处那个已经凝固发黑的伤口来看,这可能就是致命伤。

    迅速地观察过后,陈滢并未急着去察看尸身,而是先自袖中取出炭条与纸,简略地将案发现场画了下来,一面便不时拿出木三角放在地面,作出标记。

    那些迎枕、烛台等物,很可能是死者与凶手扭打时落下的,都是很重要的证据,必须做好标记。而那些木三角上都标注有“一、二、三”等数字,只要在图纸上记下数字,便能找出证物相应的位置。这对其后分析案发现场意义重大,必须做到一丝不差。

    在侦探先生的世界里,这种工作根本不必他来完成,只是,现在是异时空的古代,陈滢身边没有帮手,除了个冯妈妈还能站在门外递递东西之外,其余诸事只能由她亲力亲为。

    待将现场情景全部记录在册后,陈滢方才小心地跨过证物,来到床边,开始翻看尸体。

    在没有现代仪器的情况下,陈滢只能根据尸斑来推断死亡时间,而目测死者的情况,她初步推断其死亡时间未超过十二小时。

    这委实是个太过宽泛的时间段,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陈滢很快便将注意力从死亡时间上移开,转而观察起死者的伤处。

    经检查后可知,死者头部的伤口有三处,最致命的一处位于左前额,伤口深可见骨,而再细查伤口形状,陈滢便将视线转去了那只烛台。

第201章 怪异死状(草莓痴和氏璧加更)() 
那是一只四方底座的铜烛台,那上头至少有两处锐角沾上了血迹,可以初步认定其为凶器。

    陈滢一面在心中暗忖着,一面又翻看着何老太爷的手足。

    两只手臂皆有多处抵抗伤,双下肢外侧亦有青紫痕迹,由此可以确定,死者与凶手的确有过剧烈的扭打。

    看着这十余处瘀伤,陈滢不由目露沉思。

    从死者头部的伤口来看,无论哪一处,都足以令死者丧失抵抗力。可是,何老太爷的身上偏偏形成了多处抵抗伤,甚至就连腿部都有,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心下思忖着,陈滢便又将视线转向死者的头部。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何老太爷的死状有点怪异,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她俯身仔细观察良久,终是从那满是血污的脸上,发现了几处异样。

    她自袖中取出了一副细长的铁筷子。

    这是她专门找人定制的,以之代替现代的镊子。

    此前她打算用木头或竹签来做,只是这两者很容易受潮,也不能长久保存,还是金属物还得好些。

    小心地用铁筷子翻看了着死者的口鼻处,陈滢便发现,这两处有几根纤维物。

    她没有把这些纤维物取走,而是提笔在纸上记录下了这个发现。

    古代仵作的验尸水准还是相当高的,这些东西她也不能私下收着,以免误导仵作的判断。

    检查过口鼻之后,陈滢又用筷子挑开了何老太爷的衣领,仔细观察他的脖颈,旋即便蹙起了眉。

    “真奇怪。”她轻声自语地道,起身往四下扫视了一番,旋即便走到那方大迎枕的跟前,翻看着其上的痕迹,复又行至腰带以及拉下的帐幔处,就近观察。

    做这些事情时,她的动作非常小心,每翻动一样事物后,必会将其复归原位,以不破坏案发现场。

    “陈三姑娘来得可真快。”磁沉如酒的语声蓦地响起,微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仿若那说话之人正皱着眉头、眯着眼睛。

    陈滢被这声音惊醒,倒也未觉讶然。

    她早就料到此人回来,回首望去,果见那门边儿上立着个高大的身影,挺直的鼻梁有若刀削,即便光线昏暗,亦能叫人瞧个清楚。

    “小侯爷来得也很快。”陈滢起身说道,顺手便将铁筷子与手套收进袖中,向地上的那些标记示意了一下:“我正好勘察完了,这些红色的三角木乃是证物标记,我还画了图。”

    说话间,她已然跨过满地标记,取出图向裴恕示意了一番,含笑道:“等我抄录一份,就将这份奉上。”

    裴恕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眉眼间含了几分肃杀:“此案凶险,陈三姑娘最好别牵扯太深。”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往左右望了望。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胥吏打扮的男子,此刻见状,俱皆后退数步,躬身不语。

    陈滢见状,便也命冯妈妈退开了些。

    见周围再无闲杂人等,裴恕便压低了声音,低低地道:“康王别庄之事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蓬莱县中或许尚有余孽未曾除尽,如今又来兴风作浪。这案子牵涉的乃朝堂之事,你不好多管,还是交予我来处置罢。”

    何家在此次贪墨案中是立了大功的,何君成还因此升了官儿,而死者恰好乃是其父,这有很大可能是对手的报复,包括裴恕在内的一应人等有此看法,并不出奇。

    陈滢闻言,未置可否,只眉心蹙了蹙。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裴恕的眼睛,他立时便注意到了,不由一挑眉:“怎么?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陈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微垂首看向地面,似是有些出神,好一会儿后,方才抬头说道:“以我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此案到底是什么性质,尚还不能确定。我要先去询问几位相关的证人,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再四处查看一番,才能给出最初的判断。”

    言至此,她便向裴恕微一屈膝,行了个半礼,客气地道:“如今恰好小侯爷来了,还请小侯爷派个人跟着我,也免得何大人有异议。”

    她本是御赐神探,这种事情原是可以不必与裴恕说的。只是,如果没有对方的允许,她想要搜集证据怕也不易,尤其是何君成这样的官员,未必就愿意听从陈滢的安排。

    裴恕闻言,嘴角便又斜到了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滢道:“你倒会挑苦力,这时候就想起本官来了。”

    “裴大人是官儿,官儿和官儿之间好说话些,如果我就这么去了,怕是没那么容易拿到证供。”陈滢从来就是个务实的人,一切对查案有益之事她都会去尝试,包括适当地向裴恕说些软话。

    “本官允了。”裴恕很干脆地一挥手,又拿下巴点了点那满地的三角木头,单眼皮的眼眸里划过些许玩味:“这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就这么想出来的。”陈滢的回答很朴实,神情亦如此:“我觉得这样一来,就算这个案发现场后来被破坏掉了,也可以最快速地在纸上还原当时情景,方便以后复查。”

    裴恕目中的玩味越发浓厚,唇角勾了勾,没说话。

    陈滢口中的这些新鲜词汇他已经听过不少了,如今听着也未觉如何,只是觉得这位国公府的三姑娘更古怪了而已。

    反正已经很古怪了,再怪点儿也没什么。

    “还要请问小侯爷一声,我舅父来了么?”陈滢此时又问道。。。

    裴恕便摇头:“李大人手上要处置的事太多,不曾过来。”说着便又放缓了声音,说道:“你放心,有我裴家军在,定能护得你们周全。”

    陈滢含笑道:“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李珩不来也好,免得他出面干涉,陈滢反倒不好行动。

    此时,裴恕已是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陈滢颔首致意,便带着冯妈妈跨出门槛,而在两人错肩时,她又轻声地道:“多谢大人没有直接往屋里闯。”

    裴恕应该已经看出那些标记的重要性了,所以才没直接走进卧房,而是站在门口与陈滢说话。只从这一点来看,陈滢对这位合作对象就很满意。

    认真做事的人,总是能带给人愉悦的感受。

    至少她是如此认为的。

第202章 时间动线() 
离开正房后,陈滢没走出几步,裴恕便将郎廷玉派了过来,命他陪陈滢去调查取证。

    郎廷玉不仅是裴家军中的将领,身上还领着一个文职,又是裴恕的亲信,有他相陪,接下来的证词收集工作很是顺利。

    根据何家主子以及下仆等人提供的消息,陈滢拿到了何老太爷昨晚的时间动线。

    昨晚何家未曾举宴,何君成也没应酬,晚饭是全家人一起吃的。因心情甚好,何君成与老太爷吃了几杯酒,晚饭从酉初(下午五点)一直吃到酉正两刻(下午六点半),耗时一个半小时,此事有多位仆役作证,供词并无出入。

    晚饭后半个时辰,何老太爷酒意上头,便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何君成怕老父不适,亲自跟过来服侍,最后由两名仆妇帮着他完成了何老太爷的洗漱工作,并扶着老人家上床睡觉。此时约为晚上八点左右,此事亦有多人证词证实。

    而从晚八点到次日——也就是今天——上午九点,亦即是巳初时分,因见何老太爷的房门一直都关着,而中午还有一场宴席,需要何老太爷出席,于是黄氏便命两名仆妇前去察看,这才发现何老太爷已经被人杀死在了床上。

    据多人供称,何老太爷性情古怪,很讨厌房中留人服侍,每晚睡觉都是一个人,并无人值宿。此外,这几年他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时常要喝安神药,因此早上起床的时间比较迟,通常会在辰正(早八点)起床。

    不过,因昨晚老人家醉酒,因此今天黄氏见他起得晚了也没多在意,只当是人年纪大了经不得宿醉,更没敢叫人去扰了他去,谁想何老太爷却是被人杀死在了床上。

    需要说明的是,何家原非蓬莱县本地人士,只是因何氏族中当年出过析产变故,何老太爷这一枝吃了亏,干脆便跟着儿子在蓬莱县定居,单列一枝,从此后不与族人往来,这还是三年前的事儿。

    也正因根基太浅,是故何家的日子并不宽裕,家中仆役拢共加起来也就八个人。

    说起来,何君成如今也算是原籍为官,这在大楚其实是不被允许的,只因他情况特殊,是故调令至今未发。

    陈滢又仔细询问了何家所有人当晚的动向,换言之,她是在谋求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只是,在死亡时间尚不明确的情形下,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也等同于无用,但陈滢还是将证供相互对比,得出的结论是:包括生病的明心在内的所有仆役,以及何家的所有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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