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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怀安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老爷子笑眯眯地摸胡子:“那感情好,你快点儿找人送过来。你爷爷上回说,打算去我那儿喝茶,他来了肯定得找我厮杀几盘。”
司怀安踌躇了一下,低声说:“张爷爷,您见了我爷爷,可千万别说我……”
“你这孩子,打小就是四平八稳的性子,凡事没有十成把握,绝不张嘴往外说,能一直闷在肚子里。”张医生摇头,念叨着走进电梯,“你爷爷奶奶好久没见你了吧,改天抽空,你回去看看他们。毕竟你爸你妈他们早就……哎!”摇摇头,老人不往下继续说了。
司怀安脸上的笑容淡了,他恭敬地把老人一路送出小区。
回了屋,他拿起药方又放下。
轻飘飘的一页纸,在手里重若千钧。
沙发里的人低声哼了下,司怀安顾不上理清心头杂乱的想法。他快步走到沙发旁,蹲下来,轻轻捋开她脸颊汗湿的散发。
“一湄,一湄?”
明一湄迷迷糊糊,感到脸上拂过一阵沁凉,忙抬手按住,生怕这点儿清凉溜走。
“热……”
“还觉得热?”司怀安皱眉,拿过遥控器,把温度降到16c。
过了一会儿,司怀安蹲得脚发麻,他轻轻抽了一下手,原本安静昏着的人,顿时不满地砸吧了几下嘴,嘟哝着说“别走”,朝他这边翻了个身。
司怀安屏息。
她离得太近了。
几乎贴着自己的脸。
女孩儿的呼吸温度有点儿高,细细密密地打在他脸上,让他心脏跳漏一拍。
右手被她紧紧抓着,司怀安便撑着茶几改变了姿势。
干脆席地而坐,迁就地保持那个近乎拥抱的动作,直到夜色染尽大地。
……
明一湄睁开眼,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哪儿。
浓重的夜色笼罩了她。
略偏过头,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让她有些恍惚。
……这个梦太真实了,她竟然能感觉得到怀安的体温。
空气里还有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原来是梦啊,明一湄松了口气。
她记得自己在痛苦的梦境中挣扎、沉沦。
有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起初她以为是爸爸。
后来朦胧想起爸妈都在国外,不在自己身边。
那会是谁呢……
初中噩梦般的回忆淹没了她,明一湄如同溺水者,眼睁睁看着水平面就在眼前。
四面八方涌来的水,钻进了她毛孔,带来近乎灼烧的痛楚。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就这样一点一点,不住下沉。
她以为会有人来救自己,回头,却看见了当年那个穿着校服的小胖妹。
她孤零零的跪坐在泥泞中,考了满分的试卷被撕成无数片。
宛若破败的蝶翼,飘洒落在她肩头、身旁。
绝望,无助,还有深深的耻辱感,将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少年干净的滑板鞋踩进泥泞,弯腰朝她伸出手……
“纪、纪远……”
听见她梦呓般的呼唤,司怀安睁开眼。
他眸光瞬间黯淡,起身背对着她,低声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啊,我、我怎么了?”
明一湄打个激灵,慌乱地爬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正襟危坐。
司怀安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他闭上眼再睁开,压下心里淡淡的烦闷,起身按亮一盏落地灯。
“傍晚碰见你和你的助理,她说你不舒服,我顺路把你带回来。”司怀安口吻疏离冷淡。
明一湄涨红了脸,天啊,居然不是梦,她就这样在他的沙发上睡到半夜!
“对、对不起。”明一湄结结巴巴地道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司怀安拧眉,“药方在桌上,可以抓了配茶汤喝。”
看了看他的表情,明一湄反应过来。
他似乎在对自己下逐客令。
再次郑重道谢,明一湄离开,身后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
听着那声响,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像有点儿讨人嫌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17层,明一湄脱鞋进屋,手里拿着一纸药方。
她将药方顺手放在桌上,走开几步,退回来,重新举到眼前细看。
在龙飞凤舞的方子底下,男人劲遒的字迹力透纸背。
“……若是不爱喝中药,那便买几丸雪津丹备在身边。暑气重,请照顾好自己。”
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遍,明一湄体内升起一股冲动。她很想重新回到18楼,敲开他那扇紧闭的房门,问他……
颓然坐进椅子里,明一湄撑着头苦笑。
问他什么呢?
也许,司先生只是绅士风度。
也许,司先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也许,司先生真的只是因为顺路。
道理她都懂,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那张纸。
指尖轻轻摩挲他留下的字迹。
闭上了眼睛,明一湄仿佛看见男人坐在灯下,温黄的灯光落在他发间、肩头,柔化了他眉目间的疏离清冷。
他宽厚的背微微拱起,拉开一道充满力量的弧。低下头,几缕发丝垂落下来,他轻轻拧开笔帽,沉思了几秒,慎重落笔。
金属钢笔与纸张摩擦,沙沙作响。
一笔一划,写得严谨用心,就像他给人的感觉。
用昂贵精致的西装将自己包裹,永远有条不紊,神秘而端严。
完美、强大,无形中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
明一湄很想剥开他层层伪装,看到那个男人更真实的情绪。
上次在片场,他眼角泄露的淡淡笑意,还有不经意的疲惫,化作无数细小的钩子,拉扯着明一湄的注意力,忍不住一再地关注他。
想要知道怎样才能让他露出更多笑容。
想要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化解他深沉如海的心防。
“如果能成为朋友该多好。”
带着遗憾,明一湄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楼上有人辗转难眠,直到天光乍破。
※※
“姐,那天你真的吓死我了,还好那位帅哥及时出现。”小杜声音瞬间变了调,表情暧昧地戳了戳她,“真是偶像剧里才有的剧情,好浪漫。”
明一湄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他……他只是好心而已,别说话了,有人过来了。”
《盛世》剧组今天定妆,置身于忙碌的摄影棚,明一湄已经不会再感到局促。
网络剧《爱不设防》之后,她还参与了王睿执导的电影《因为……爱》。
算起来,这已经是明一湄出道后的第三部作品。
换上红衣,眉心贴了金箔,站在镜头前,明一湄眼神瞬变。
她是那位命运多舛的谢家小姐。
也是才艺双绝,名动天下的乐妓。
数天后,官博相继po出该剧多名主要演员的定妆照。
很快便吸引了大批网友、粉丝关注。
“哎,这不是萌兔姑娘吗?”
“徐莹莹要去演古装剧啊?”(*徐莹莹是《爱不设防》中明一湄所饰演角色)
“靠,我一个女的都要弯了,明一湄的两个造型都好美,难道要一人分饰两角?”
“这部剧的导演是姚进,出品方是河影,太好了,总算不用忍受天雷古装剧的荼毒。我要去给基友们卖安利!”
网友们议论纷纷,该剧的关注热度蹭蹭上涨。
纪远决定出演男主角的消息公开后,又掀起新一轮话题。
男神阔别电视剧一年的回归之作,粉丝们当然鼎力支持,粉丝贴吧已经开始投票,讨论要不要给剧组应援。
小杜忙里偷闲,刷手机看到贴吧的消息,忙递给靳寻、明一湄看。
“现在的粉丝真会玩儿,把霓虹、泡菜的那一套全学了过来。”
靳寻感慨:“你还真别说,他们现在的确弄得很正规。上回纪远在剧组过生日,粉丝后援会给他做生日应援。什么翻糖蛋糕、自助餐车、咖啡餐车、各种他代言的礼品包袋,全都弄到了剧组。把我和纪远吓了一跳。”
小杜扶着下巴,感慨道:“追星族真有钱。”
“以前粉丝总往公司送礼物,把仓库全堆满了。纪远根本不耐烦处理,全都丢给我。”靳寻摇头,“还好粉丝后援会渐渐接手了部分工作。现在,纪远的粉丝们要送礼物,一般都会通过粉丝后援会,跟公司约好时间,集中送过来。”
明一湄不说话,她捧着手机,羡慕地看着屏幕上po出的应援repo。
靳寻误会了。
她笑着摸摸明一湄脑袋:“以后你也会有的,红了之后,你就会发现,粉丝的喜爱,有时候也会变成某种负担。”
看着靳寻起身离去,明一湄托着下巴径自出神。
原来粉丝对偶像的爱,偶尔也会让他们感到困扰。
幸好她把迷妹的身份隐藏得很好,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她对纪远男神的痴心。
噢,不对,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想起司怀安,明一湄情绪变得复杂,她晃晃头,甩开那股莫名的心酸。
小杜坐在一旁,随手翻看明一湄正从头开始做笔记的剧本,忽然大叫起来。
“姐,你看这儿!”小杜激动地举起剧本。
明一湄侧身看去。
“你……你和纪远有一场吻戏。姐,你还没拍过这种戏吧,我看啊,最好是跟靳姐说一声,找导演和编剧老师谈谈,争取把这段戏给掐了。”小杜担心不已。
吻戏?!
明一湄抢过剧本仔细看了看,捂着嘴缓缓坐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小杜同情地拍拍明一湄肩膀,小声问:“姐,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没交过男朋友,更没打过啵儿?”
明一湄苦着脸,良久,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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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怀安飞了一趟巴黎,处理之前购入的一批艺术品。
回到帝都,华灯初上的街道,灯如流火。
助理将一份行程表交给他:“先生,这是纪远的行程安排,立昇那边刚传过来。”
司怀安手一顿,不明意义地嗯了声。
“先放着吧。”
助理有些摸不透先生的心思,以往有关纪远的消息,先生都会第一时间仔细查看。
先生是太累了吗?
助理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先生面目隐没在车窗外投来的光影变幻中。
时而,一道掠过的路灯,照亮他俊逸的面庞。
下一刻,那道光束逝去,瞬间亮起的光华退回黑暗中。
唯余一双深沉的眸子,如同蛰伏的兽。
助理惊觉逾矩,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常年在世界各国当空中飞人,司怀安偶尔会被这种漂泊弄得身心俱疲。
他看着倒影中的自己。
年轻的躯壳里,装着沧桑的灵魂。
扯动嘴角,司怀安收起思绪,踏出电梯。
公寓门外,坐着一个他意料外的人。
听见电梯门开合,明一湄抬起头,对他安静微笑。
“这是怎么了?”司怀安对她捧上的十八色礼盒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明一湄表情认真:“我要拜师。”
原来,明一湄所饰演的谢家小姐,除了颇有才学之外,还是一位茶道大家。
早些时候,编剧给明一湄打电话,告诉她剧本做了修改,增加了几幕泡茶的戏。
临时上哪儿找个懂茶的师傅去?
明一湄想来想去,她认识的人当中,就数司怀安深谙其道。
她把礼盒往司怀安面前推了推,诚恳道:“请你教我,我会认真学的。”
面对这样一双既期待又害怕被拒绝的双眼,司怀安狠不下心说“不”字。
“我只能教你一些基本的辨茶、品茶和煮茶手法,这些东西很枯燥……”
明一湄听得他语气松动,立刻高兴起来。
“我愿意、我愿意学!”她抓住他左手摇了摇,“怀安,你真是个大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司怀安,心情略微复杂。
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让他心情奇迹般轻快起来。
他领着明一湄走到专门辟的茶室,靠窗一张黄杨木茶台,司怀安想了想,取了一套细白瓷茶瓯,放到她面前。
“我先教你正确的坐姿。”
明一湄因他倾身靠近而紧张起来。
“来,你坐到这把椅子上。”司怀安拉开一把黑檀木椅,做个手势。
战战兢兢地坐了,明一湄浑身不自在,脊背僵直。
司怀安不由得轻笑,他手按在她背心轻轻一拂。
“茶道讲究自然。”男人较常人更低的声线清雅温和,徐徐道来,“坐下后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