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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褶皱都没有,穿着一身银色长袍,颇有些道骨仙风。
就是这个人!
莫辰瞳孔微缩,不安地往人类怀中更深处缩了缩,耳朵贴上人类胸膛,听到他心跳稳健如初,并无半分慌乱,不禁扬起脑袋看了看他,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不怕那“白毛怪物”。
宁远似乎感觉到怀中的狐狸在看他,微微低下头,唇角勾起。
莫辰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人类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狗屁不行,却好像不怕这白毛老怪物。不知是不是这份淡定感染了他,莫辰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两只爪子扒住人类衣襟,嘴巴凑过去在人类的下巴上飞速舔了一下。
好吧就算奖赏了,若是这人类能将这讨厌的白毛怪物赶跑,他以后就对人类再好一点,莫辰这样想着,将视线重新移到白胡子老头身上,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又是一抖,浑身透着不舒服。
白胡子老头下马车后一直死死盯着莫辰,目光中的贪婪就快化为实质,将莫辰从宁远怀里勾出来。
“殿下,这是,这是雍王殿下请回府中的法师,过几日要进宫给贵妃娘娘瞧病的。”见白须老者一点没有要行礼的意思,雍王府的车夫吓得一脑门子汗。这法师神通广大,相传治病救人引水唤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是有些目中无人,在府中连雍王都对他礼敬有加,从不让他拘泥于繁文缛节,生怕他得罪了这位九殿下,后面不好收场,于是特地点出他是要给贵妃看病的,想让宁远能够知趣,不再继续计较。
果然,宁远如车夫所愿,只是看了法师一会儿,便转身上马车,什么都没说,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外界传言九皇子体弱多病生性软弱,与人无争,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雍王府车夫见宁远重新回马车,刚要松口气,谁知那白胡子法师却不知好歹地上前拦了宁远车架。
“九殿下,敢问这只白狐是您的爱宠?”白须老者对宁远道,眼睛却还是看着莫辰。莫辰呲牙冲他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非但没让老者害怕,反而令他目光更添热切。
宁远注意到白须老者看莫辰的目光,神色终于冷下来,向来温和的眼眸也变得寡淡漠然。他也不回答白须老者问话,只是将莫辰拢入袖子里,阻断老者视线,坐在马车中无声凝视对方。
白须老者突然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让他没来由心悸,这才想起来去看宁远,对上那双如水潭般深邃的眼睛,老者心里突地一跳。
修仙之人对相术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尤其是看凡人的面相,粗浅道出几分命运走向并非难事。然而此时细观这位皇子的五官面相,白须老者却越发觉得古怪心惊。乍一看这人眉眼和面骨,乃是典型的福薄之人,阳寿极短,虽出生高贵,死时却卑贱至极,且有牢狱之灾。可是再仔分辨,却又隐隐能从他的短命面相后,看出一丝帝王之相!并且他身上有龙气缠绕,只是龙气极其淡薄,气若游丝。
简直奇也怪哉!从未见过如此奇怪面相,到底所谓如何?这人以后究竟是个短命鬼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宁远已经叫车夫将马车调转,绕过白须老者而去。待白须老者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走远,隐于街市尽处。
白须老者定定望着马车消失方向,微微眯起眼。雪魄灵山的白狐可是难得的灵兽,尤其是那只灵狐,当初在平莱山碰到它时才只有一级,如今再见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二级灵兽,这么短时间内竟然能晋升一级,可见天姿极佳,他可不想就此错过,就算不能令其认主,也要拿来做件趁手的法器。
不过想到那夜他追踪至郡王府时碰到的厉害阵法,白须老者的神色不禁阴沉几分,也没有再紧追不舍,而是上了马车,叫车夫驶回雍王府。
淅淅沥沥的阴雨天几乎占据了大梁整个春季。
黑云压城,乱风呼号,冰冷雨水兜头泼地而下,让原本就阴森的刑场更添几分肃杀。
这日刑场上即将被斩首的死囚身份特殊,乃是安国公——确切地说现在已经是安国侯——的独子,因圈占皇族太庙土地而以大逆之罪问斩。安国公家世代武臣,祖上曾随先祖征伐,立下赫赫战功,不同于抚远将军这样凭外戚身份出位的新贵,在朝中影响举足轻重,也正是如此,即使下了这般大的雨,也引来无数人围观。
新任刑部尚书沈天方坐在刑场看台上首,觑眼看着不远处跪在刽子手旁,垂着脑袋准备行刑的囚徒,指尖轻轻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案,旁边一个主事低声提醒他时辰已到应该准备行刑,他也装作没听到,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眉间一点点蹙起,虽然面色未变,但若仔细观察他眼中情绪,却能看出一分焦急。
“大人,已经到了时辰,该用刑了。”主事再次出言提醒,似乎有些焦急。
沈天方冷冷瞥了主事一眼,主事吓得立刻噤声。直到拖了半刻,再也拖不下去,沈天方才慢慢执起一根行刑令牌,刚说了一句“时辰已到”,就听刑场外一阵快马加鞭的骚动,有人高呼“刀下留人”。沈天方眉头微微一动,正要收回手,哪知旁边的主事却手疾眼快先一步打掉那令牌,神色惶急地在旁大叫一声:“行刑!”
因为正在下雨,看台这边又离着刽子手有一段距离,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下的命令,刑场中刽子手只听到一声“行刑”,手起正要刀落,却忽听外面有人喊——
“住手!那人并非安国公之子,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杀人灭口!”
刽子手这一刀终究没有砍下去,来人正是七皇子献王,只见他一身蓑衣,正从马上翻下来,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献王大步冲进刑场,直奔那死囚犯而去,气势逼人。虽然他面色肃然,但能从那精亮双眼看出难掩的兴奋。他走到死囚身边一把将其抄起,以眼色示意马车周围的侍卫,侍卫们立刻从车上押下一个人蓬头垢面的男子。
“这个人才是安国侯的儿子!那么这个在这里受刑的人又是谁?”献王声音极大,吼得在刑场外围观的百姓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刑场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相关人。安国侯自儿子被判死刑后就一直“卧病不起”,此时听到事情有变,也颤颤巍巍赶来了刑场,竟然否认那马车里抓出来的人是自己儿子,一口咬定死囚犯才是他儿子。
献王冷笑着看安国侯辩驳,大手一挥,命人带上一个妇人并一名老妪。本来默不吭声的死囚犯一见妇人和老妪,当场大哭出来,干嚎了一声“娘”,连珠炮般将安国侯威逼利诱买他替死的事情交代出来。安国侯儿子被吓昏了,安国侯也当场口吐鲜血,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这死刑再也进行不下去,沈天方只好宣布暂停行刑,与献王押着一串人进宫禀明圣上。临行前,沈天方看了眼那个方才假传口令的主事,嘴角牵起冷笑。主事吓得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地,被沈天方命人抓起来,一并带走。
就在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在刑场上演时,宁远正在府中好声好气地哄一只发怒的狐狸。
莫辰死死用两只前爪按着一只白玉小瓶,呲牙瞪眼地凶巴巴盯着宁远,只要宁远敢伸手去动那狐狸爪子下的瓷瓶,他就咬他。
明明说好的!他把七魂草交给人类,人类做成药丸子也要一颗不少的全给他,这才放在他这里几天啊,这人类就想要去一颗!骗子!坏蛋!
“阿辰,上次你被那白胡子老头追赶,可是我帮你拦住的啊。你不想感谢我?嗯?”宁远见莫辰发怒,也不生气也不着急,就是笑眯眯撑着脑袋撩拨他,一会儿点下他的鼻子,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莫辰咬也咬不着,犬牙都气得呲出来了,气急败坏的小模样反而将宁远逗得更想笑。
“不然这样,我答应你,若你肯将这些药丸让给我一颗,等回到鸳鸯枕空间,我便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灵草烧鸡,如何?再加两瓶玉露丸?嗯?”
宁远循循善诱,终于将莫辰说得心动。
那灵草烧鸡,别说味道,只单单提这名字,莫辰就忍不住流口水。他活了十多年,曾经偷过的人间美食不计其数,可是都没有人类做出的东西好吃。尤其是灵草烧鸡,鸡是空间里肥美鲜嫩的灵鸡,草也是吸尽空间精华的天地灵草,不论是红烧,还是清蒸,或是碳烤,都是难得的美味!可是因为人类最近越来越忙,都很少做给他吃了。还有那玉露丸,酸甜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而且吃完后会觉得身体特别舒服,四肢百骸都被灵力充盈起来!
莫辰思考良久,终于决定送给人类一枚药丸。于是用爪子扒拉开瓶塞,小心翼翼倒出一枚药丸推给宁远,然后立马将瓶塞重新塞好,将小玉瓶放到肚子下面牢牢压着,再也不肯给宁远多看一眼。
宁远哭笑不得,看这狐狸如此小气,心中盘算以后该怎么再哄他将剩下的药丸给自己,不免有些头疼。
待到晚上掌灯时分,宫里终于传回消息,皇帝知道安国侯私自转移囚犯的事非常生气,当场下旨对安国侯之子处以斩首,安国侯军职被革,念其军功,保留侯位回家养老,并命令献王彻查囚犯是在哪个环节被人掉包。
第二日下朝后,五皇子雍王的神色非常不好看,经过宁远和献王身边时,还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桃花眼不复往日风流含情。
献王对宁远的态度却比以前亲昵许多,两人一同出宫后,献王竟然一直将宁远送回府中,并借故提出要去他府上小坐。宁远自然不会拒绝,邀献王上座,并拿出好茶款待。
第86章 大梁皇子篇()
献王虽然不是皇后亲生的,但因为记名于正宫之下,自幼奢侈惯了,如今见宁远的郡王府如此简陋,不禁生出怜悯。
“九弟,你这院子怎么不好好收拾收拾,若是让人知道堂堂皇子居住的地方这样寒酸,恐怕有失皇家威严。若是你不嫌弃七哥多事,便将这活计交给我,我帮你翻修,保你一个铜板都不用出,便将这里整治得别致精巧。”
对于这施舍般的手足之情,宁远一反平日淡然随和,神色肃然,竟像是换了个人,疏离淡漠的眼中透着冰冷之意。“母兄大仇未报,远岂敢贪图享乐?多谢七哥美意了。”
献王一怔,未想到宁远会毫不掩饰说出这样的话,立刻心虚地环顾左右,然而见宁远低垂着眼沉声不语,嘴唇紧抿,似在克制隐于心底即将勃发的情绪,便又换上满面悲怆之色,在旁摇头叹道:“皇长兄当年被兰妃陷害,何其无辜!就连父皇也被蒙蔽……九弟放心,若是有朝一日能搬倒兰妃一党,七哥就算万死,也要顶着父皇盛怒替皇兄与先皇后平反!不过……”献王说到这里,又意味深长地拍拍宁远的背,“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大局未定,你我自保都难,七弟可不要做糊涂事啊。”
宁远转头看了看献王,微微一笑,“七哥放心,我明白。”
见宁远终于恢复如常,献王这才放松了神情,两人在廊下煮茶对饮,谈及安国侯之子案件,献王回想今日早朝时雍王的脸色,愈发心情愉悦,口中连连称赞宁远:“这次多亏了九弟,才没让雍王得逞,将那安国侯之子换出来。安国侯就这么一个独子,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恐怕要从此一病不起了。”
宁远瞥了眼献王幸灾乐祸的神色,却只是淡淡道:“失了左膀右臂,雍王必然要狠狠报复。囚犯被私自调换,他们肯定要反咬是在刑部调换,借此污蔑沈天方,所以接下来的事还要拜托七哥。”
献王不屑地挥了挥手,胸有成竹道:“哎,这个自然不必担心,沈家作壁上观多年,一直都是谁都不肯得罪。如今终于肯投诚于我,决心搬倒雍王,我又怎么会让他们有损?大理寺那边虽然是雍王的人,却也不乏我们的眼线。七弟转告中书令大人,让他放心好了。”
宁远点头,正要说话,突然眉间微蹙,剧烈咳嗽起来。画雨闻声赶来,急忙服侍宁远喝药止咳。
献王从旁看着,安安静静注视着宁远服药。此时窗外阴雨连绵,室内光线昏暗,将宁远脸色衬得愈发暗沉苍白,瘦弱身体好像风中麦秆,轻轻一折就断。
仇恨能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心智,将人淬炼成一把最毒最快的匕首。宁远如今便是那把匕首,可以为他斩杀一切挡在皇位面前的碍事者,偏偏又天生身体不好,用过后甚至都不需要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的借口和手腕,就会自己归于灭亡。这样锋利易折的匕首,简直是上天赐下的宝物。知道宁远以复仇之心与自己联手那日起,献王几乎要对上天顶礼膜拜,谢他如此偏爱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