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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柱唤道:“青竹。你替我把酒拿出来,今天我要和贺家侄儿喝上两杯。”
贺钧连忙推脱:“伯父就饶了我吧,晚辈不善饮酒。”
白氏在一旁道:“你身上不好喝什么酒呢。正经吃了饭要睡就去睡吧。”她看不惯贺钧那穷酸样。便让青竹将她的那份饭菜送到里屋去。
贺钧见桌上菜色还算丰富。一盘腊猪头肉、一碟炒面筋、一钵菠菜圆子汤、一盘五香大头菜。青竹替贺钧添了饭来,贺钧忙起身双手接住了,又道了谢。 /》
永柱又请了一回,贺钧极为谦让了一番。
青竹坐在一旁吃着,冷眼旁观这小子倒很拘束的样子。心想一个男人,以后还可能是要出入官场的男人。也是这样的拘谨不成,以后能上什么大场面呢。
贺钧小心翼翼的吃着饭菜,又觉得青竹的手艺确实不错,比他母亲往日里做的菜式还要香甜可口,又很下饭。虽是如此,但他只吃了一碗饭就不再添过了。
饭后匆匆说要走,却突然下起雨来。贺钧没有雨具,永柱让青竹找了蓑衣和斗笠给他。
贺钧道了谢,接过青竹递来的雨具感激道:“有劳妹妹。”心想:项青竹,“珠帘半牀月,青竹满林风 ”实在是个不错的名字,暗暗的记于心上。披好了雨具这才作别了。
等贺钧走后,白氏忍不住数落起永柱来:“你倒是会做好人,干嘛要答应这事?”
永柱道:“他大老远的找来,难道我能不管吗?”
“我看你倒是有什么闲情逸致来管。家里有钱也就罢了,问题是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他们贺家和我们项家并不沾亲带故,你还这样的帮衬。当初我多顾了一下兄弟,你就百般的不如意,如今又怎么说。”
“好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不过是看着这孩子肯上进,也算不上帮什么大忙。哪知兜出你这一番话来。都头来我还做了坏事不成。我看呀,人就是不能太功利了。”
白氏撇撇嘴,她现在是弄不懂这个与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丈夫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白氏又道:“我昨日和少东说,让他去省城一趟,让他给少南捎些东西,你为何挡着不让呢?”
“他这一走,来回又是一两月,家里的事谁来管。少南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白氏听到这里便有些愤懑,心想难道她偏少南也是错么。因而赌了气,不再理会永柱,去别处坐着。
这里青竹忙完了事,又见这雨还没停息的迹象,心想要出去做个什么也不能。索性回房去。琢磨着青梅的亲事她当妹妹的必定也要准备一份礼,白氏买的那些算是公中的。青梅向来对自己很照顾,不能没表示。她将平日里做的针线拿出来瞧了瞧,仿佛没什么送得出去的东西。将这些日子来所得的零钱拿出来数了好几遍,也不过五两多的样子。
清理这些东西时,青竹无意中翻到了少南走之前送她的手串。带出来看了一回,又戴在手上,可惜她细胳膊细腿的,这手串明显有些大,戴在腕上会直接往下掉。心里不禁想,他在外面过得怎样,头一回没和家人在一起过年,肯定会不适应,也定会想家。
青竹找了块绣荷包将手串放好了,又继续翻寻能送青梅的东西,找了一圈依旧没什么收获。心想看来得去买点什么。
当少东回来已经是天色渐晚了,瞅着两位老人不高兴,悄悄问青竹什么事,青竹将贺钧的事给他说了,少东心想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换了身干衣裳,永柱就将他叫了过去,如此吩咐了一番。少东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这事不大,回头去帮忙问问,赁两间他们母子住的屋子,价钱上也好商量,这几年镇上的人也大都认识我,多少是要给点脸面的。”
永柱点点头,倒没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青竹便起身上街买东西去,逛了一通也不知给买什么好。后来经过一家脂粉店时,青竹挑了半日,挑了一盒胭脂。那盒子很是雅致,白瓷小扁盒,更巧的是盖子上画了两簇青色的梅花。盒子里的胭脂犹如石榴花一般的红艳。青竹想青梅平日里只顾忙着干活,也没时间好好的打扮过自己,买了这个送她,希望她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希望她能喜欢。
光这盒胭脂仿佛还不够,后来青竹又去买了一对银质的耳坠,也是梅花样式的,小小巧巧的,也不算贵。心想有这两样也足够了。
到了正月二十日这一天,青竹就带上东西先赶往夏家,白氏承诺明日和明霞一道去。青竹也没理论。
夏家这边早已经忙碌开了,蔡氏请了全福人正给青梅铺设床帐呢。青梅见了青竹笑说道:“二妹妹倒赶着来了。”
“我提前来是想帮忙做点什么。大姐有什么尽管吩咐吧。”
青梅道:“你是客人,不麻烦你做什么。”
青竹又将她选的东西送到手上,青梅只盯着那瓷盒看,脸上渐渐的绽出一朵花来。
青竹暗自在旁边打量着,但见青梅一身半旧的袄裙,挽着少女式的发髻。目光痴痴的盯着那盒胭脂看,脸上不见即将成为人妇羞怯。虽没绝色容颜,不过却清淡如梅。那纯真的笑容却打动了青竹的心,不禁想,或许对于青梅来说,已经忘记关于胡阿大拿段青涩而苦闷的往事了,通往未来的那扇门正向她敞开着。
蔡氏走了来和青竹道:“正好你在这,我有话要问你,随我来。”
“哦。马上就来。”青竹答应一声,又笑着和青梅道:“大姐长得真好看。”
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赞过她,青梅登时两颊绯红,比搽了胭脂更甚。姐妹俩四目相对,青竹心里有好些话,全都是祝福青梅的,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不过她想,不管怎么样,青梅都一定会幸福的。
第一百一十章 良缘()
自从夏临死后,夏家已经好几年没有办过大事了。如今赶上大女儿的亲事,又是招上门女婿,必定要好好的热闹一回,借此驱赶一下夏家的霉运。
新修的三间大瓦房,其中一间便拿来做为青梅的新房。门窗用大红漆新漆过不久,当地放着一架新做的香樟木的架子床。铺陈着大红的绣花被子,并排放着一对枕头,枕帕绣着的是鸳鸯戏莲,床围子绣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悬着的纱帐是双绣的喜上眉梢。银红的细纱上,捻了银线绣出一簇簇的绿萼梅。
铺陈的这些活计全是青梅连同蔡氏做出来的,一针一线,旁人也忍不住称赞青梅的手的确灵巧。
屋里还摆放了几堂家具,这些都是谢家一并置办送过来的。
青竹、青兰两个替青梅换上了那套大红的喜服,又请了村里帮忙梳头的媳妇,正给青梅梳妆打扮着。
青竹在旁边看了笑道:“大姐今天是女主角,这样的光彩照人倒十分相宜。”
青梅羞涩的笑道:“就你会说。”
青兰也一个劲的夸赞大姐好看来着,倒把青梅弄得不好意思。过了今天她就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女了,虽然没有大红花轿,也没凤冠霞帔,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热闹的喜乐吹打,一切随简,不过青梅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即便是成了亲,她也和娘住在一处,能够照顾好妹妹和弟弟,能照应着这一大家人。
待梳妆整齐,没有什么遗失的东西,接下来就是坐在这里静静的等待女婿上门,再行大礼。
屋里看热闹的人渐渐都散去,只青竹还陪在她跟前。仔仔细细的替她调理发髻上的簪子。青梅看见铜镜里有些模糊的人影,依旧觉得有些不大适应。脸上堆了这么多的东西,觉得不舒服。
青竹替她整理一番,看罢才道:“一会儿等姐夫揭了喜帕,瞧见大姐这副花容月貌还不知要怎样的疼爱呢。”
青梅别去拧青竹的脸,娇嗔道:“好一个伶牙俐齿,我今天就要撕烂你这张嘴。”
青竹连忙躲闪了,一面告饶道:“好姐姐,你就饶了妹妹这一次吧。”
青梅也不和她打闹了,怕弄花了脸上的妆容。一眨不眨的盯着青竹看。
青竹很是疑惑忙问:“大姐看我做什么?”
青梅却突然正色道:“我是替你难过呢。当初你去项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包了两套换洗的衣裳就算过了门。我当大姐的觉得心里对不住你,要是我再能干些。也就不会让你这么受委屈……”说着眼中已经蓄了泪水。
青竹闻之鼻子也一酸,却强颜欢笑道:“大姐不用难过,要是哪天我被项家赶出来了,不照样可以嫁人去。那时候我一定好好的选个丈夫,定不会让自己吃苦。也坐一回大红花轿,你说好不好?”
青梅依旧觉得心酸,搂着青竹的脖子,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青竹却低低的说道:“大姐,你为这个家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我是知道的。我从来不敢怪罪你半点。事到如今,除了祝福的话也找不到别的语句了。当妹妹的就这么个心愿。真心的希望大姐能够得到幸福,将以往的不好都抵过去。”
青梅用力的点点头,也和青竹道:“二妹妹也听我一句。不管日子多么的艰辛,也要咬牙过下去,总有一天会好的。”
“是呀,总会有那么一天,一切的困惑都会迎刃而解。”
姐妹正说着私房话。突然听见外面鞭炮声响,青梅便知道是新女婿登门了。青竹忙忙的将旁边一块大红的喜帕拿来给青梅盖上。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青梅羞得满脸通红,又推着她说:“你快出去吧。”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人了,青梅心跳加速,变得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天气还有些凉,不过手心里却一直在冒着汗,久久的没有人过来告诉她要怎么做。又好一阵子,才听见脚步声,有人来搀扶她。青梅知道身边这人是姑姑,忙和姑姑说:“姑姑,我有些害怕。”
夏氏听青梅这样说,笑道:“傻孩子,你怕什么呢,这是在自己家你还怕呀?”
青梅心里的害怕来自于她的不安。谢通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也不是很清楚,是姑姑做的媒,她最终也没见过几次面,见母亲喜欢就答应下来了。后来修房子时他来送过钱,两人最终连话也没说多少,难道就这样要将这一生交给那个人吗?
青梅在夏氏的引领下,头上蒙着帕子,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不知怎的,眼前突然闪过阿大的身影。青梅很是疑惑,忙掀了头巾来看,心里想着要找阿大的身影,却根本不见他。
夏氏忙替青梅盖好,轻斥着她:“你这是做什么呢,别自己掀开,一会儿等谢家小子来掀。”
青梅心里暗想,原来是错觉,是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指不定此时他正在某个地方唾骂自己呢。从新房到正堂屋本来不远,可能是因为看不清的关系,这一路走来青梅觉得那么的漫长。
直到有司仪唱礼,在姑姑的指点下,她行了礼。虽然瞧不清楚,不过她明白坐在上方的母亲此刻一定是一脸的喜气,是呀,这样就足够了。
随着司仪的唱和“礼成!”耳畔传来了刺耳的鞭炮声,她还隐约听见夏成的欢笑声。感觉有人牵引着她走向别的地方。青梅闭了眼心想,只要你是个老实可靠的人,我愿意让你牵一辈子!
回到新房里坐了床,青梅觉得身子微微的有些颤抖,她想自己的害怕还没有消除。头埋得低低的,直到有人将她头上盖着的喜帕揭开,青梅更是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这里夏成和青兰两个,一个捧盆,一个捧巾要请两位新人洗脸洗手。两人也只象征性的做了一下。青梅摸出两串钱来赏了他们。
接着是喝合卺酒,两只酒杯系了条红丝线,两人做了交杯状,青梅也只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酒。接下来上了子孙饺、长寿面。赏钱也都散了。屋里人也渐渐出去了。
青梅也依旧头也不敢抬,却又忍不住暗地里打量身旁坐着的这个人。她至始至终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话,余光见过他也是一副窘样,额上已经布满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红晕从脸颊一直染到了脖子、耳根上。
半天,才听得谢通说道:“你请先休息,我出去应酬一番。”
青梅点点头。
谢通很是局促不安,忙要起身,又有些心不甘,突然伸手过去,紧紧的攥住了青梅的手,却觉得她浑身都在颤抖。谢通越发的紧张起来:“你……别……你……”半天也不知他要说什么。
青梅含羞带怯道:“你去吧,我又不走。等你回来。”
谢通答应一声,两人这才打了个正面,谢通瞧见他新娶的媳妇今天这一妆扮比往日更胜好几分,越看越喜欢。心里的紧张些许的平静了些,讪讪的放开了青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