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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知道滕总两年前差一点猝死,用心脏起搏器电击了很长时间,最后宣布死亡的时候,心跳才突然重新出现。那个时候,脸色惨白的滕伯母差一点晕厥过去,一直没有说话,最后才抓着儿子微凉的手哭了出来,把她埋藏在心底的爱彻底释放了出来,并不是木然的。
而这两年时间里,大家都明白,上天在用另一种方式惩罚滕总,希望他能知道,什么样的自己才能不让人受伤,不让人难受。虽然很多责任,他都是一力承担,独力解决,不想波及太多的人,但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就应该让她与自己并肩而立,知晓自己的心思。毕竟自己带领的民众与自己的爱人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大家,一个是小家,民众大家庭需要他的魄力与威严,幸福小家则需要温心经营,温柔呵护。
“请问这里在建什么房子?”她手指那一排排在建中的小洋楼,询问过路的人,发现这片工地的后面,原来才是传闻中的沧口村旧址,成千上万的老房子并没有拆掉,村民们依旧住在土房子里面,三五成群的唠嗑,围在村口的老树下扇风,但走过一条马路,便能来这边的商业区上班,每个人脸上笑呵呵的,一片欣欣向荣。
“这是新的沧口村啦,瞧,石碑上好大的‘沧口村’三个大字!”穿着工作服的村民指指上面,让古妤抬头往上看,“我们每一户都分了一套小洋楼,是滕市长特意出资修建的,基本上半年以后我们全都能住进去,好几万户呢。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滕市长说真正的发展在后面,我们要先成家后立业。”
古妤抬头往上看,果然看到商业区的雕栏画栋上雕刻着‘沧口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代表这里是村口,然后往里走,便看到大马路笔直宽敞,崭新的酒店、餐馆、乡政府、卫生院、敬老院一个接一个,每家每户正在努力奔小康。
古妤则看到,有辆小轿车正在小洋楼的工地里缓缓行驶,停在一所在建的幼儿园前,下来一个熟悉的伟岸身影。这个身影一边走,一边与旁边的女子说话,魁伟的身板清减不少,高瘦修长,挺拔俊美,正带着安全帽来到工地上监工。他旁边的碎花裙苗条女子则手拿一卷图纸,同样戴着安全帽,在图纸上比比划划。
女子无疑是叶素素,一袭素色碎花裙,白色高跟鞋,让这女人看起来纯美而端庄,气质清雅。一头青丝披泄肩头,风中飘飘,肌肤白皙,更是衬得她清水出芙蓉,年龄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八。
两人正在前面的幼儿园工地里勘察,工地负责人给他们解说幼儿园的进度,问滕市长,屋顶上的装饰稍微做高了一点,3厘米,肉眼看不到的,不会影响到整体,就这样继续施工可不可以?叶素素突然冷起脸来,冷声娇叱道:“这个屋顶必须重做!就算是0。5毫米的落差也不行!幼儿园的图纸都是设计师按照防震安全度来测量的,若是为了这肉眼看不到的几厘米,发生了房屋倒塌事故,是不是你负责?!”
“屋顶的装饰不会影响到防震,但如果拆了重做,我们将会再工头急急解释。
“这个你自己负责!是你们自己为了轻松,看到村民们不懂房屋设计,滕市长又忙于公务,无人监督,便打算偷工减料,草草了事!现在你们必须拆了重做,并且负担这部分的费用!”叶素素坚持自己的原则,一张白皙柔美的脸蛋严肃清冷,将图纸重新递给包工头,柔美中带着刚烈:“我是孩子们的老师,所以我必须对他们的人身安全负责!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去法院见,你违反了我们的合约内容,理亏不负责的那个人可是你!”
“滕市长?”包工头见这位柔美女人这么难缠,不得不转向滕睿哲,希望一心为民的滕市长能帮他解难,以大局为重,不要把这个3厘米当一回事,“我包了这么多年的工程,从来没有发生过塌楼事件,所以您尽可放心,现在我们主要是加紧工程的总进度,让村民们早日住上新房子。”
滕睿哲静静看着他,幽深墨眸扫了后面的楼群一眼,没有发怒,薄唇轻启道:“这份图纸,是一位朋友出国前送给沧口村孩子们的一份礼物,也是她的倾力之作。图纸上重点标明了,屋顶的弧度装饰一定不能有偏差,如果发生地震,首先倒塌的就是这一部分,所以,我们沧口村不能聘用你这样的建筑师,你现在可以去会计那结算工资,解除合约,重做的部分我们自己负责!送他们出去吧。”
他不再看这边,也没追究这些人什么责任,在工地里走了一圈,用手指轻抚那滑滑梯,想象三四岁的孩子在上面玩耍的情景。三四岁的孩子正是上幼儿园的时候了,一定很爱玩滑滑梯和玩具火车,与小朋友们做游戏,只是不知道个头有多高呢,有没有长胖一点。
叶素素见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触了触他,“睿哲?”而且她知道他刚才所说的朋友是谁,想不到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还记得那个女人。
“两年前你鼓励张二强开餐馆,并帮他在这条街弄了间门面,让他被父亲卷走全部家当后重新站了起来,生意越来越有起色,所以他邀请你这个市长去他那里吃饭,顺便给他签个名,挂在门口做招牌。”叶素素靠过来,娇笑着挽住他的臂弯,拉着他往外面走,并看了看腕表,“走吧,12点多了,你若再不过去,张老板要亲自过来接人了。到时候,村民们全部过来凑热闹,排着队给你敬酒,让你盛情难却。”
两人往这边走,这才发现古妤站在他们面前,古妤一双美丽的猫眼在阳光底下闪烁激动的神色,俏脸欢笑,轻轻喊了一声‘滕总’。
“滕总,我们好久不见了。”她轻笑着,看到滕总的目光里也闪过了一抹惊讶,定定望着她,他旁边的叶素素则缓缓放开他的臂弯,不再娇笑俏皮,在古妤面前恢复她的素雅安静,还是那个叶素素。
三人坐到‘二强餐馆’的二楼,古妤看了看远处各个大小企业的崭新厂房,看着大车小车从这里来来回回,知道这里是真的被滕总带动起来了,轻声道:“我们都以为滕总你三年后会回锦城市,去看看那座城市,可是没想到,滕总你在这里又多呆了半年,放不下这里。其实锦城市,除了我们兄妹和萧梓,再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苏家和滕家已经人去楼空,门前种上了梧桐,外墙翻新,全部改变了,我再也听不到谦谦和妮妮的哭声笑声,无法将幼小的他们抱在怀里,让他们的小脚丫踩在我腿上蹦,这两年真的很想念他们。”
滕睿哲安静听着,一双深黑的眸子有眸光在闪烁,深沉幽暗,看着torn。他身旁的叶素素则紧紧盯着古妤,一双柳眉微微蹙起,不太喜欢这个女人的出现,也不希望古妤重提两年前的伤心事。
古妤则回过头,无视叶素素的目光,对滕睿哲又轻轻笑道:“滕总,其实黛蔺回国的时间快到了,如果见到她,您还会喊她一声黛黛么?”——
这个问题犹如一块巨石投入众人的心湖,掀起心海微澜,两人都知道,古妤的到来一定会提到苏黛蔺,重提两年前的旧事,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滕睿哲沉默了,目光移开,所有心思随着水漾一直沉到心湖最深处,安静深邃。
而美丽温柔的叶素素则在冷笑,嘲讽与鄙夷的目光浮荡在眼眸里,第一次这样刻薄道:“她回国关睿哲什么事?两年前她与睿哲已经结束了,走得那样坚决,根本不需要再回来!睿哲对她而言,早已死在了手术台上。那么她对睿哲而言,也就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古妤皱起眉,反问她:“那黛蔺的事又关你什么事?叶小姐,你并没有与滕总结婚,不具备夫妻关系,黛蔺与滕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这是滕总自己的事!”
“两年前她已经走了,不回头了,就不应该又让你古妤过来做说客!”叶素素目光微怒的站起了身,一双美丽的眸子冷冷盯着古妤,“拿出她当初的傲骨来,走了就不要回头!在这里,没有人还记得她是谁,也没有人欣赏她这种傲骨,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不等一旁的滕睿哲开口,拎起自己的包,快步往外走,衣裙飘飘,长发披肩,却一身怒火。她素来是温柔的,淡雅的,但几年时间过下来,她在这个贫苦地区同样有了自己的坚持与脾气。
原本她以为,苏黛蔺走了就走了,睿哲经历过这一次的突发事件后,会豁然明白感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平平安安、平平淡淡的生活着,才是真正的人生。他不需要去追回一个无情的女人,也不必说什么爱与不爱,应该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注意休息,保持健康。
她就在这里陪着他了,绝不允许他积劳成疾的事情再次发生,就算他与她保持距离,长时间不在家,她也会坚持给他收拾房间,做丰盛的饭菜。她早已不再是青涩的年轻女孩,不会被男人拒绝一次,便羞涩的躲了起来。她是成年人,知道男人的这种情况,必须督着他、守着他、提醒他,他才不会忘记吃饭睡觉,拿命不当一回事。
而两年前的那次意外过后,他总算把自己的时间合理的分配出来了,明白了一些事,也放慢了步伐,稳中求进,珍惜生命。偶尔他会对她生气,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和平相处,了解对方,长时间下来形成一种习惯,似一家人。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他们好不容易安居安定、一心谋发展的时候,决绝远走的苏黛蔺竟然再次出现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就像一道符咒,从八年前跟到八年后,每当睿哲的心归于宁静,她便阴魂不散的出现,继而反复纠缠,让所有人跟着难受。
所以,她真的很生气,不明白苏黛蔺为什么要如此反复折腾,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八年前的那场纵火案早已经过去,谁对谁错没必要再提,都过去了结束了,但两年前睿哲徘徊在生死线,是苏黛蔺自己放弃的,没有来看过一眼,也没有送来一句安慰的话!既是如此,两年后为什么要回来?!她的回国,只会让所有人再次不得安宁!
古妤见叶素素离去,便又道:“黛蔺确切的回国时间我并不知道,只是猜测两年后她会回来。叶小姐的反应让我觉得,她对滕总你痛心疾首,对黛蔺厌恶有加!也许,她是抱定了与您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打算,不容忍任何人插足进来,但锦城市是黛蔺的家乡,她学成归来无可厚非,叶小姐不应该这样说黛蔺。”
滕睿哲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工业区商业区,目光深远,片刻方道:“两年前的那次意外,素素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她为我日夜守候,不分白天黑夜的赶路为我拿行李,守在我的病床边,几年如一日。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黛蔺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不知道我发生了意外?后来我知道,黛蔺只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我与慕夜澈之间,选择不伤害她的丈夫慕夜澈。”
“滕总?”古妤诧异的站起身,“您的意思是,您与黛蔺不可能了?”
滕睿哲不答她,转身走到门口,让张二强夫妇上几个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古妤。他的背影颀长宽厚,凤表龙姿,说话的嗓音依然是那么浑厚磁性,性感动听,然而在古妤听来,她觉得滕总内敛了不少,沉稳持重。
“滕总,我肚子不饿,我们一起去工地上转转吧,我想看看传闻中的万元村旧址。”她拎包起身,主动走到滕总身边,让楼下的张二强夫妇不要炒菜,步下楼梯,笑道:“滕总您与这里的村民真是不打不相识,当年您只身前来,一定受了不少他们的刁难,但是现在,他们与您是一家人,家家户户有生意做,人均收入过万,达到指标了。”
两人走出餐馆,一路往新修的笔直大马路上走去,没有开车,仅是步行,沿途打量四周的新风景,边走边聊。当古妤问起滕总有没有调回锦城市的打算,滕睿哲停步伫立在一排排在建中的小洋楼前,双眸幽暗,迎风启唇道:
“我的任期其实是四年,曾经向锦城市申请过回调,但一直没有回音。所以在这最后的半年时间里,我必须把周边乡镇集体发展起来,让这片地区的所有贫苦农民脱贫致富,摘去穷山沟的帽子。这是我对他们的责任,也是我回调锦城市的最后一搏。我希望能回到锦城市。”
他迈步静静往前走,高大的背影挺拔结实,步履沉稳,身上沉淀着一股身为领导干部的沉稳气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古妤走在他身后,正为滕总感到惋惜,忽然发现沧口村毗邻山脚的空地上,种了一大片黄灿灿的金黄色向日葵,花盘正迎风招展,绽开笑脸迎接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