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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窗子底下,嘴里吐着寒气,望着黑乎乎的窗口,想着攀墙爬上去么?
如果家里有家人,有个男人,也能帮她换灯泡,帮她把月经期的衣物床单洗了,不至于让她在这特殊时期碰冷水;能在她卧床休息的时候,陪在身边说说话,照顾她;能在深夜下班的时候,接她回家,不让她每天走得胆战心惊,甩掉一些心怀歹意的男人;能与她一起筹学费,吃每一顿便宜却温暖的汤面……
而这一幕幕,浮现的都是萧梓的脸,萧梓帮她换电灯泡,帮她冲洗、晾晒衣物床单,拥着她给她温暖、给她肩膀,下班的时候接她回家,陪她吃东西填饱肚子……这些,不都是萧梓帮她在苏家做的吗?
为什么转来转去,思绪还是到了萧梓这里?
她吐出一口白茫茫的寒气,眼睛眨了眨,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脱掉脚上的鞋子,打算从一楼堆放的那些杂物上爬上去。刚才想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出来走就把门给锁了;
现在被寒风一吹,人清醒多了,清楚的知道,这些事儿需要靠自己解决,不能总活在过去,不然就算冻死在大街,也是无人管的。(自从上次张春喜私自开她的门,她就把门锁给换了,所以钥匙是没有备用的)
她穿着袜子爬上一楼住户放在院子里的早餐车上,打算继续往上爬,一楼阿姨的窗户突然开了:“喂,谁呢?”探出一颗睡眼惺忪的脑袋,定睛一看:“哦,原来是楼上的苏小姐。大半夜的怎么爬我家车子,是不是门被锁了?”
黛蔺有些心虚,点了点头。
“你先下来,我让我儿子帮你。”阿姨人还算和气,没有骂她,把窗户关上,去叫她家儿子。
不大一会,小伙子就披件衣裳打着呵欠出来了,浓眉大眼,非常憨厚,眼皮还没有完全睁开,瞧了黛蔺一眼:“苏小姐你把鞋穿上,夜里凉,小心冻着了。我这就给你去开门。”
穿好衣服踩上早餐车,几下子就攀到了楼上,从窗户跳进去。黛蔺连忙跑上楼,看着这位楼下大哥。
大哥把屋里的开关按了按,见按不开,直接跑回家拿了个节能灯过来,踩在椅子上给她换了,并顺手检查了一下线路。
“这线有点短路,会经常烧灯泡,等我有时间给你修一修。”他非常憨厚热心,没有多打扰,下楼了。
黛蔺把门关上,望着那明晃晃的灯泡,没有再出去。
第二天一早,楼下那孤儿寡母在马路边上卖早餐,黛蔺出去吃早餐,阿姨特意给她拿了袋牛奶,瞅瞅她那正在卖早餐的儿子,试探着问道:“苏小姐你老家哪的?上次听你说,你是孤儿?正在上学是吗?”
黛蔺喝粥的动作一顿。
“别误会,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咧开嘴,笑得更亲切,说道:“咱楼上楼下也住几个月了,阿姨看你这孩子实在,长得又水灵,越看越喜欢。我家阿彬虽然是卖早餐,没什么大出息,但人憨厚,绝对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苏小姐,你与阿彬处处试试,阿姨与阿彬一起负担你的学费……”
黛蔺抬起头,望着那早餐车边上,一边做面点,一边朝她这边悄悄看两眼的憨厚哥哥,突然拿这张朴实的脸,与萧梓那张儒雅的脸,滕睿哲那张俊美逼人的脸,比较起来。
如今,不要说是那两位天之骄子,就是面前这位朴实敦厚的大哥,她只怕也是配不上的。
阿彬哥哥虽然做早餐生意,是孤儿寡母,但也是清白人家,需要娶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而她,能真正抬起头,是在顺利完成大学课程的那一天。
她站起身,对阿姨苦涩的笑了笑,没说什么话,离去。
能嫁憨厚的阿彬哥哥,日后的生活肯定是平实知足的,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一起卖早餐,侍奉阿姨,不再被推上风口浪尖,不再遭人笑话鄙夷……但,她配不上啊。
回到住处,李阿姨又给她端来了热腾腾的汤药,督促她趁热喝。
她喝了,看着药碗里残留的一些药渣子,起身拿了几百块塞到李阿姨手里。这几副中药让她的身子很舒服,绝对不是李阿姨说的只值几块几毛钱,而是珍贵药材。
坊间西药好买,正宗的中医难求。她经期的这种寒性体质,凝血症状,用西式疗程和吃西药是难以断根的,并且副作用极大,反复发作、有损身体;只能寻权威中医,用秘方或偏方来治,彻底断根。
李阿姨陡然对她这么好,每日定时给她熬珍贵药材,悉心照顾,定是被人吩咐的,收了人钱财。
而这个人,除了滕睿哲,还会有谁?
他没有直接把她抓去医院,给她进行西式疗程,而是试着让她服用中药,静养。还有酒店的工作时间,想必也是他的吩咐。
他不直接插手她的任何事,而是暗中调节,让她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在酒店的那份工作,是靠她自己的努力获得。正式录用、被扣工资、被经理批评、或者涨工资,都是她自己的工作经历,一步步爬,一步步让自己自强;他只插手了她的工作时间调配,其他不管;
在学校,上学机会是她自己拼来的。期中考考好考差,都是她自己的实力,他不会善用职权在校长那里走后门,用他的权力让她进学校,践踏她的尊严;而是让她自己凭真本事进了,让学校提前一周把运动会举办,方便她放假养身子。
这样子的他,让她无法像对待敌人一样的去面对他。
但他三番四次的深夜到来,又让她不得不把他当做一个敌人。
“阿姨,这些钱你拿着,以后不必为我煎药了。”她把李阿姨送出门,关上门。
生理期早在他闯来之前,就来了,只不过那天熬夜太厉害,又受了凉,才会特别疼。她很庆幸生理期来的正是时候,断了他的**。
“达令,你在不在?你骗了我,骗我去参赛,自己却没有去!”一大早,古俊清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来,年少轻狂,无忧无虑:“你是个大骗子,竟然唬我。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拿第一了,你煮牛肉汤我喝,双份的,一份是冠军奖励,一份是放鸽子的补偿!”
黛蔺走到窗边,这才想起昨天答应古俊的事。
昨天下午两点,她追去了萧梓的婚礼现场,把一切事都忘记了。那个时候的她,回到了三个月前的生活状态,被众人耻笑着,嘲笑着,眼中只有萧梓冷冰冰的背影和那辆婚车,又怎会记得自己对另一个小男生还有承诺。
承诺这东西,失信一次就不会再让人相信了,所以不要轻易的对人许诺。
她把窗子打开,准备回应古俊,但她的手机又在这时响了,是酒店经理打来的。
“苏黛蔺,你这两天学校不是放假么?22号梁小玉请假结婚去了,你来代班,白天上班,晚上就不必来。”男经理在电话里严厉出声,不容拒绝:“这两天酒店特别忙,有一场大婚宴,人手不够,但22号梁小玉是婚假,人生大事,不得不批。你马上过来,酒店的宾客太多了,不能怠慢!”
“经理,我有事……”
“那行,你以后不必来上班了!”男经理准备挂电话。
“好,我这就来。”黛蔺不得不妥协,连忙穿好外套,拿了包包去楼下取车。
古俊嬉皮笑脸朝她凑过来,有点小郁闷,又有点撒娇的问她为什么放他鸽子,见黛蔺只是赶时间骑车,一双漂亮的眉毛紧紧皱着,说要上班,临时通知的,不然会被炒鱿鱼。他便不吱声了,跟在她身后。
“古俊,晚上我再给你做牛肉汤。”黛蔺一边锁车,一边蹙眉看他。
古俊嘴一瞥,摸了摸他飞扬浓黑的剑眉,无趣道:“黛蔺,看你这么忙,肯定又兑现不了承诺。那牛肉汤就不喝了,我今天做你跟班吧,在酒店里吃。”
黛蔺无奈看他一眼,让他玩自己的,晚上回去给他做牛肉汤,拎包往工作间跑去。
她打了卡,穿着工作服代梁小玉的班,去酒店大厅给客人们端酒水。
酒店最豪华的大厅在四楼,宽敞奢华,专门用来摆婚宴和举办各种大型宴席,四楼以上则是各种高级套房和休闲场所,有身份的人消费的,所以三楼以下称为食府。
而此刻,门口陆续停满了名车,阵势丝毫不输萧梓的婚礼。
她随其他女服务员鱼贯往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走,但是在她走进那扇大门的那刻,她才知道这场婚宴是萧梓妻子的娘家摆的,也就是在这一带声名显赫、权大势大的高家!
原来新娘的娘家在江这边是龙头老大,哪儿都是高家的地盘!所以她才那么巧在路上偶遇萧梓!
她站在门口,仅隔一天的时间,就再次看到新郎官萧梓携新娘出现在她面前。他们郎才女貌是那么登对,手牵手站在奢华的大厅里,督促服务员们准备酒水,偶尔相视一笑,浓情缱绻。
102 要了她!(片段出现)()
… …
她站在门口,有点暗笑命运捉弄,让世界如此之小。
于是没有再看那对璧人,跟随经理走进大厅,开始准备喜宴之事。
此刻正值上午,身居高位的贵宾们衣着光鲜,陆陆续续前来,与站在门口的高父道声恭贺,送上礼金。
一时间,大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贵宾里大部分是父亲生前的旧友,有市委书记邹伯伯,接替父亲之位的新市长,各大政府高官,商界精英,也有他们的子女们。
李湘湘没有再来,但夏丽来了,围在叔叔伯伯们身边转,被局长父亲带着认识各位高官伯伯,嘴巴甜甜的;赦逸带妻子来了,趁妻子与岳父在一边交谈,四处寻找猎物,与其他娇小姐们大玩暧昧。
邹小涵自然也来了,上身橘粉雪纺纱,下身白色包臀花苞裙,长发盘起,既端庄又性感,挽着滕睿哲的臂弯幸福满面走进来。
滕睿哲一袭纯手工深色西装,高贵挺拔,薄唇带笑,卓尔不群走进来。
当这对璧人出现在大厅,妆容精致的娇小姐们全围了过来,趁与邹小涵打招呼的当会,痴迷的盯着滕睿哲看,既羡慕邹小涵又嫉妒不已。
滕睿哲对她们余光一瞥,不作交谈,走到父辈的圈子里,喝酒聊天。
市长局长们自然而然将他与邹书记当做一家人,话题一直围着他们转,赞赏有加,笑声朗朗。邹书记则很满意,脸上一直泛着红光,对这位乘龙快婿无可挑剔,引以为傲。
滕睿哲喝着酒,他们说一句,他便轻掀薄唇笑一下,礼貌客套,眸底又分明没有笑意。
紧接着,高父和一对新人朝这边走过来了,与丰神俊秀的爱婿萧梓正式成为一家人,已是改口叫爸爸、贤婿,自然亲切,翁婿俩与书记、市长们朗声谈笑起来。萧梓与他们还算熟,没有过多客套,带娇妻敬了酒,走到一边。
“穿高跟鞋很累吧?坐这歇一会,宴席还有半个小时才开。”站在桌边端着酒水的黛蔺听到萧梓这样对妻子温柔说道,并感觉到他为娇妻端了杯果汁,把酒杯放长桌上了。
她低着头,飞快的把他们放下的酒杯收在盘子里,收拾一些宾客们喝过的酒杯,端到厨房间去清洗。
这些是她的工作,她做得很快,也很自然,穿着服务员的工作服,穿梭在人群里。由于服务员制服都是一样的,又挽了发戴了工作帽,所以没有人特别注意到她,也没人打量她低垂的脸。
她则由最初的惊诧,转为现在的习惯。
以前她随父亲参加过不少这种宴席,切身知道,这些高官伯伯官家小姐不会注意到一个服务员长什么样,也不会故意刁难,只会对这种职业嗤之以鼻,正眼都不看一眼,姿态摆得很高。
所以,她虽心生自卑,却也是坦然的。
既是为求生存,做了服务员,又何必一辈子在他们面前躲躲藏藏;他们是天,她为泥,有云泥之别;但是当生活艰难,不得不向命运妥协之时,她能在流言蜚语中忍受更多的白眼。
只是,这种白眼是来自于她服务员这种工作,而不是她以前的过往。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不犯错,既成过往,就不要再去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把一个犯过错的人耻笑一辈子;当她靠自己的努力挣每一分钱,努力洗清身上的污点,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其实没有权利去取笑她。
她只是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平静而艰难的活着,既没有惹事,也没有偷抢,比那种顶着父亲光环笑话别人、过得奢华娇宠的娇小姐生活来得坦然。
所以逃什么呢?没有了这份工作,学费也交不了,房租交不了只有在大街上吹冷风……
她端着一大摞酒杯盘子,从萧梓身边走过,心里突然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