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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
“那正好,本王也还未用。”魏延曦闻言微微一笑,毫无征兆的伸出手,拉着齐遥清的袖子便朝外走去。
“索性也是要用的,时间又还早,不如让他们先将回门礼送去国公府,本王带你慢慢逛过去,可好?”
他虽然问了句“可好”,可手中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容不得齐遥清说一个不字。齐遥清就这么被动的被他拉着往门外走,一脸错愕,就连最初刻意维持的恭谨都不复存在。
“王……王爷,这……”
梦寒与梦琪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听见的就是自家少爷结结巴巴的半句话。
梦琪嘴角抽了抽,愣了半晌转过脸来问梦寒:“今儿个……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而梦寒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竟还呆愣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好像……还真打西边出来了……”
夏日的太阳本就升起的早,这会儿虽然卯时刚过,可整座京都在朝阳的霞光中已经被照亮了。街角的各种摊铺也开始摆了起来,路上行人虽还不算多,可还是时不时会有人走过。他们或形单影只行色匆匆,或结伴而行流连商铺,熙熙攘攘,神态各异。
京都的主街逐渐显露出它的繁华来。
“王爷,您……您先放开臣,这不合规矩啊!”
齐遥清直到被魏延曦拉到主街上才成功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他大口喘着气,警惕的看着魏延曦,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今天究竟怎么了,一会儿要陪自己回门,一会儿又把自己拉到主街上来,他到底想干嘛?
魏延曦见齐遥清挣开自己,停在那里死活不肯再走,索性也就停下了脚步,双手背在身后,老神自在的看着他,但笑不语。
“王爷……”
齐遥清对他这副淡定的样子头痛不已,自从昨日进宫见到自己的容貌之后,这位雍王殿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常对自己笑不说,还时不时做些很离谱的举动。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人真的还是那个骁勇善战、英明神武,在阑朝一向以冷漠威严著称的雍王么……
对于齐遥清满脸的疑虑,魏延曦心知肚明,可面上却跟没看见似的。他随意的掸了掸衣袖,继续朝前走,不过步伐却慢了不少。
“本王饿了,王妃饿吗?”
齐遥清眨眨眼,飞快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是应该继续站在这里还是应该跟着魏延曦走。在短暂的纠结之后,齐遥清果断还是决定妥协了,毕竟雍王要用早膳他也没理由拦着啊。
更何况自己一个早上也滴水未进……
“嗯,还好……”
齐遥清闷闷的哼了一声,低头跟在魏延曦后面,盯着他衣摆一角发呆,自然也就不会看到身前之人微微翘起的唇角。
“京都的早市其实是最好的。本王以前常年征战在外,见惯了西北荒蛮之地的穷苦和萧条,是以更懂得京都这片繁华街景背后的珍贵。”
魏延曦像是在对齐遥清说,又仅仅像是在自言自语。
“百姓和乐,政治昌明,臣虽不曾去过西北,不懂战地疾苦,却也知道京都的繁华来之不易。”齐遥清点点头,可转而却又叹道:“可惜如今北有北狄时常来犯,南有海寇不时偷袭,京都虽繁华,却终究掩盖不去那些潜藏的矛盾,着实不能不教人挂心。”
“那么王妃以为北方侵略应当如何解决?”魏延曦似笑非笑的问。
“嗯……兵强则国强,自古便是如此。可惜阑朝兵力虽盛,在那西北苦寒之地却是要大打折扣的。而北狄兵力虽不如我们,可那里的人天生勇猛健壮,以一敌二都不为过。再加上他们常年居住西北,对地形和气候都适应的比我们好,所以要是真在战场上遇到,胜负仍旧难说。”
“哈,怎么听王妃这话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齐遥清闻言摇了摇头:“王爷误会了,臣并非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虽然两国交战阑朝必胜无疑,可揭开这层光耀的背后,我们的胜却是以无数死伤换来的,算不得有多荣耀。而相比之下,北狄因为人口有限,士兵养成不易,所以更加珍惜每个兵力,珍惜每个人的生命,这点是我们所远比不上的。”
“所以依你看,如若北狄再度来犯,本王还应不应该再率兵上阵迎战?”
“迎是自然要迎的。”对此齐遥清不假思索的点头,“不过臣以为,我们的兵在迎战之前应当做足准备,加强针对北狄地理风貌特点的训练,尽量将伤亡尽量减到最低。唔,尤其是像两年前北狄来犯时,放弃鲁军远调蜀军来援战西北这种荒唐事实在不该再发生。”
“哈哈,是啊,连你也这么觉得。”魏延曦忽然大笑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齐遥清,可眼中却全无笑意。
“可惜你只觉得荒唐,却仔细探究过其中缘由否?皇兄当初为何要放着驻扎北方的鲁军不调,偏偏绕了个圈把不擅苦寒作战的蜀兵调过去?”
“这……臣并不知。”齐遥清诚实的摇了摇头。
“是了,这等宫闱之事你又怎会知晓。”魏延曦冷哼一声,神色冷了下来,“百姓只道鲁军统帅大逆不道,国难当头竟做那缩头乌龟,却不知统领鲁军之人正是淑妃的亲哥哥!当时淑妃怀胎八月却被皇后陷害杖毙而亡,丧期未过,你倒是说说,皇兄拿什么脸面去问她兄长要兵!”
第20章 了解()
魏延曦说完,良久没听到回音,他朝齐遥清望去,只见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眼中一片讶异。
“你不信?”魏延曦挑了挑眉,神色如常,仿佛先前的愤怒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臣信。”齐遥清忽然垂下眼,“臣只是……一时有些无法接受罢了,深宫内院之事竟能牵扯到前朝乃至国与国之间的纷争,着实出人预料。”
“后宫与前朝本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魏延曦不屑的嗤了声,“若你以为后宫失了前朝还能独善其身,那可真是大错特错。反之亦然,倘若你姐姐不是皇后,你以为你爹还能顶个国公的头衔四处招摇,自己还能站在这儿听本王喊你一声‘王妃’?”
后宫与前朝表面上似乎互不相干,可事实上底下的纠结盘根交错。后妃大都来自前朝大臣的家中,一人身上肩负家族安危与荣辱,而前朝的许多官员都是后宫妃嫔的近亲,她们在后宫是否得宠直接关系到了自己在前朝的地位,自然是要帮衬着的。
所以古来那些“后宫不得干政”的敕令往往说得好听,做起来却是极其不易的。
对于这点齐遥清并没有异议,前朝与后宫的那些联系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就拿盛国公府来说,若是齐颂锦当初没有进宫,没有鹤立鸡群成为皇后,恐怕齐萧肃想要拿下这个国公的爵位恐怕是难于登天。
可是如今他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为什么?因为他有个好女儿。
自己能受万众瞩目嫁进雍王府,为什么?因为他有个好姐姐。
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她是个好姐姐。
“是啊,臣……的确是孤陋寡闻了。”
齐遥清轻轻应了句,继而又垂首不语。
他从前与交好的文友们也时常会谈论到阑朝与北狄两国的战事,而两年前的那一役也是他们提到最多、批判最多的。他曾听说那一战是与北狄交战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只是不曾想,这样惨重的死伤究其根本竟是源于当今皇后,也就是他的长姐。
因为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戍边将士,齐遥清觉得自己对这个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的长姐又失望了几分。
而另一边,魏延曦负手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齐遥清一人低头想心事。他的表情或哀恸,或惋惜,或无奈,却无一作伪。他应该是真的在为那些将士感到不平,为自己长姐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吧,魏延曦这样想着。
他望着齐遥清紧锁的眉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起来。将齐颂锦的所作所为强加到齐遥清身上似乎是毫无道理的,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虽然有同一个父亲却一直过着不同的生活,受着不同人的熏陶。他没有理由将自己对齐颂锦的厌恶转移到齐遥清身上。
“抱歉,本王……言重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魏延曦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得够可以的。他堂堂阑朝雍王,一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有如神邸般的将军王,如今居然在短短的三天里道了两次歉,还是对同一个人!
关键这个人还是他原本最该讨厌的王妃!
魏延曦觉得自从娶了这个王妃后,自己好像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甩甩头,努力抛却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魏延曦决定暂且把自己这些不正常都归结于昨夜与王妃“休书约定”后的补偿。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走吧。”魏延曦懊恼的揉了揉脑袋,继续朝前走去。
谁知身后沉默许久的齐遥清却忽然出了声。
“不,王爷所言并不重。”他这次没有跟上魏延曦的步子,反而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动,轻声却坚定的道:“长姐所做所为事关社稷江山,作为弟弟无法阻止是臣的过错,王爷不过是将臣看不清的事实说出来罢了,又岂有言重一说?”
“况且,”他顿了顿,抬头望向魏延曦的双眼,墨黑的瞳仁里一派清明与诚挚,“臣很感激王爷,没有因为臣出身盛国公府,头顶‘齐’这个姓氏便将这些事都瞒着臣,让臣继续蒙在鼓里。臣从小便渴望长大后能远赴边疆上阵杀敌,成为名将,或是进入朝堂匡扶社稷,位居人臣。怎奈天道无常并非人力可以变更,臣如今既以王妃之名嫁入雍王府,从前的那些个肖想便都作不得数了。纵使有朝一日臣能有幸履行对王爷的承诺,王爷也如约赐臣一纸休书,还臣一个自由之身,可……终究还是没可能了,不是么?”
一个被夫君休了的男妻又岂能再踏上仕途?他的青云之路早在那一道圣旨发下来的时候便终止了。纵使日后他真的能摆脱雍王妃这个身份,可曾经嫁为□□这件事便像洗也洗不掉的污点,非得背一辈子才算完。
这点齐遥清从一开始就清楚,所以他从没指望过有踏入朝堂的一天,只希望自己能为天下民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当然,他也曾肖想过,若是有那么一日魏延曦能看见自己的才能,愿意重用自己,那也许自己的前路会平坦许多。
可等真正见过魏延曦后,这般天真的念想却消了不少。在与魏延曦的相处和交谈中齐遥清渐渐明白,他真正防备的人其实并非自己,而是背后站着的盛国公府和皇后。他可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占了他雍王妃的位子,这才一直冷眼相待、处处提防罢了。
所以齐遥清坚持要魏延曦在找到他的“小七姐姐”后休了自己。
或许只是想求得一个自由之身,不用未来的几十年都被困在一方小院中不能动弹。
或许是不想自己一身才华被一个男妻的身份埋没了,纵使未来不能入仕,他却还是可以与曾经的文友们畅谈国事,不受阻碍。
又或许他还存了个私心,仅仅是因为不愿和一个与自己相貌相似的人同居雍王府,每日虽顶着“雍王妃”的头衔,却只能得来魏延曦的疏远。
虽然从未遇见过,但他终究还是希望此生能有一人无论贫贱与否都愿长随自己身侧,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那是寻常人都会渴望的,相濡以沫的爱情。
齐遥清低叹一声,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目光温和的看着魏延曦道:“王爷今日能与臣谈论这些朝堂之事,也算是圆了臣的梦吧。臣在这里……谢过王爷。”
说完,他竟端端正正的作了一揖,引得魏延曦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齐遥清第一次将他的理想抱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他以前也曾不解过,就派出去的探子回报,齐遥清虽然在国公府中过得不算是尽如人意,可他却实实在在是一个有才学、有心性的有志之人。魏延曦始终不明白这样一个风姿绰约、满腹经纶的人会心甘情愿的嫁与自己为妻。
他真就肯看这数十年寒窗苦读的辛劳汗水付诸东流么?
魏延曦觉得直到今日,自己才对这个因为一道圣旨从天而降的王妃有了些许了解。也许他会愿意嫁给自己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吧。
魏延曦看着齐遥清面上干净的笑容和那双清澈的眼睛,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如果那日雁秋山上救我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只可惜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魏延曦一巴掌拍了下去——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会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