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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算了,不管这些了,救人要紧。”
齐遥清甩甩头,抛却这些疑问,伸手把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排出毒素的方法有很多,但碍于荒山野岭的条件限制,齐遥清现在只能想到唯一一种,也是最老套、最危险的一种——用嘴把毒吸出来。
慢毒不比剧毒性烈,就算进入口腔一些,只要能及时吐出来还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打定主意,齐遥清深吸口气,没有犹豫便将嘴唇贴上了小孩的肩膀……
魏延曦昏迷之中只觉得周身被一片温暖包围,就像是春日里的风,赶走了阴霾和寒冬。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贴在他左肩的伤口上,带走了原本火辣辣的痛感,只留下一片柔软与芬芳。
齐遥清吐掉最后一口血,直起身子急促的喘着气,他就着清理伤口剩下的那一点水简单漱了个口,这才总算觉得好些。
小孩的身边集聚了一滩黑血,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气,极不好闻。不过相对的,他伤口附近的青色褪去不少,虽然血还没完全止住,但颜色已经从先前的黑色变成正常的红色了。
“呼……”
齐遥清长舒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山风一吹顿时觉得脑袋轻快不少。他随手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来,尽职尽责的替小孩把伤口包好。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尽力了,这孩子未来究竟能不能顺利的走下去,就全看他的造化了吧。
许是因为毒素已清,伤口不像先前那么疼了,小孩此刻眉头松了下来,脸色也不那么苍白,看上去多了丝生气。
“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小吧,以后可要好好活着,记住了?”
齐遥清展颜一笑,轻轻捏了捏小孩的脸,将他缓缓放到地上,打算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小孩忽然有了动静。
也许是感受到救了自己的人即将离开,又也许仅仅是出于一种追求温暖的本能,小孩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拽住了齐遥清的衣摆。
“嗯?”
小孩的动作齐遥清自然看在眼里。目光在小孩略显稚嫩的脸庞和紧握衣摆的手之间来回游走,同样半大的齐遥清叹了口气,谁叫看上去自己年岁比他大呢,这样一个孩子受这般重伤也是不容易,还是……再陪陪他吧。
就这样,齐遥清止住离去的步伐,蹲在小孩的身边,用衣袖一下一下的替他拭着额上的冷汗。
“唉,你说你一个人来山里,怎么连个家丁都没跟着呢。”
齐遥清朝四下里张望了许久,谁知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忍不住嘟囔道:“看你这身打扮应该也是个家境卓越之人,你父母居然会放任你独自一人来山间?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趁家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来玩的,对吧?”
他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殊不知这些话一字不漏的滑进了魏延曦的耳朵。魏延曦本就是轻度昏迷,对周遭事物并非一点不察,如今体内毒素清得差不多了,伤口因为包扎得当血也止了,他自然逐渐有了转醒的迹象。
眼皮沉重的耷拉下来,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碍他睁开双眼。魏延曦身体逐步回暖,五感也在渐渐恢复。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温和清澈的声音,时而低笑,时而长叹,就像是那山涧里“泠泠”流淌的清溪,夹杂着最原始的生机与活力。
是谁,谁在说话?是你救了我吗?
带着这种强烈的疑问,魏延曦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深浓的绿色,阳光穿过树冠斑驳的映射下来,运出一个个小光圈,乍一看煞是可爱。
层层叠叠的绿色中倒影出一抹清丽的身影来。肤如雪,眉如黛,眸似凤尾,清瞳胜月。万千青丝用一支银步摇随意拢于身后,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而一身绯红广袖轻纱更是恰到好处的让她在遍地翠绿中凸显出来。
多么美好的一个人。
小小的魏延曦痴痴的看着她,神思已经飘然于天外。她在他最危难的时候降临在他身边,就像是那天上的飞仙,他此刻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着她,看着她,把她的模样镌刻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忘记。
齐遥清起初并未发现小孩已经醒了,他一边任劳任怨的帮小孩整理残破的衣裳,一边在口中低声嘀咕着什么,倒是悠哉。
只是当整理到衣领时,话音戛然而止。齐遥清骤然对上小孩一双墨黑清亮的眼睛,一时间所有动作都顿住,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小孩这是醒了。
“你……”
齐遥清见状欣然微笑,正欲问他感觉怎么样,可在说了个“你”字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忙捂上嘴,瞪大了眼睛死活不肯再出一声。
先前他一时大意疏忽,竟忘了自己这会儿穿的是女装,不该开口说话的。
心里将那块蠢猪腰骂了千百遍,齐遥清愤懑不已。本以为今日来雁秋山不会遇上人,那自己这身难看的女装也不必被别人看了去,哪晓得如今不仅遇到了,还跟他说了那么好半天的话,只怕自己的男子身份要轻而易举的被小孩猜出了……
虽然……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魏延曦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意识里清丽悠扬的声音其实出自男子之口罢了。
但齐遥清可不管这个,他这会儿彻底慌了,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快些离开这里。一个男子没事穿身女装在山里闲逛,这事放谁眼里都是匪夷所思的。齐遥清不想替自己惹麻烦,更不想让这个小孩识破自己并非女身。
“小清,小清?你跑到哪儿去啦?”
远处的树林里依稀传出朱耀紫的呼声,齐遥清知道定是朱耀紫等得不耐烦,亲自找他来了。
他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眼躺在地上还有些虚弱的小孩,狠下心来一咬牙,站起身……逃了……
见她想走,魏延曦下意识的再次伸出手想留下她。可惜很遗憾,这次他没能再抓住她的衣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茂密的林中,直至那抹绯色再看不见。
“小……七?”魏延曦用他那还不甚灵光的脑子回忆了一下刚刚听到的呼声,忽然咧嘴一笑,
“小七……姐姐。”
是以这便有了后来那位令魏延曦念念不忘近十年的小七姐姐。
第33章 对策()
“啪嗒”。
朱耀紫手中端着的茶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直接落在桌上,歪歪扭扭滚了一圈之后终于停在桌边,将落未落。
“所以说,呃,你那天在林子里恰巧救了小时候的……呃雍王,然后他还对你念念不忘近十年?”
朱耀紫顶着张无比憔悴的脸,坐在石桌一边,目瞪口呆的望着对面的齐遥清,半晌才颤着声问了这么一句。
真不怪他失态,主要这事实在是太离奇了,朱耀紫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当年以为失败透顶的一次计划居然在十年后衍生出这么多意想不到的戏剧效果来。
“嗯……算是吧。”
齐遥清点点头,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这几天自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当年之事的实情告诉魏延曦,可每每想到他回忆“小七姐姐”时那副温柔执著的模样,自己却又狠不下心来。
就这么兜兜转转,一拖便是十来天。
这几日刚过大婚休沐期,魏延曦恢复旧制开始上朝议政,每日在王府的时间屈指可数,是以朱耀紫今日来齐遥清才敢留他简单用个午膳。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今日来的?”齐遥清将被朱耀紫打翻的茶杯扶好,替他又斟了一杯。
朱耀紫眨眨眼,勉强从先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郁闷的揉了揉额头,答道:“嗨,甭提了,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的,哪晓得家里那老头子发飙,先让我在祠堂跪了一天,后来又把我在府里关了十几天让我抄书,说是修身养性,丫的小爷我脑袋都快发霉了……”
齐遥清被他逗笑了,摇摇头,无奈问:“你又做什么惹你爹生气的事了,怎么这次罚的这么狠?”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成亲那天的事。”一提起自家老爹,朱耀紫那是有几大缸苦水要倒,“老头子说我那天给他惹了大麻烦,逞一时之快把盛国公府和皇后全给绕着弯骂了进去,连累他散朝后专门被皇帝找去御书房‘谈心’。哎你说这事儿能怪我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和她娘有胆子干没胆子被人说?哈,简直是搞笑!”
朱耀紫说的愤懑不已,狠狠喝了口茶,心里把自家老爹骂了千百遍。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齐遥清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半晌才低低道了声。
对此朱耀紫倒是不以为然,他随意的挥挥手,大大咧咧的说:“你道啥歉啊,这事跟你又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自己要去骂的,只是恰巧撞上你成婚那天而已。再说了,咱俩谁跟谁啊,这辈子能让我两肋插刀的人不也就只有你一个嘛,别尽说那些见外话。”
“呵呵。”齐遥清点点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朱耀紫说的不错,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这辈子能让他齐遥清两肋插刀的朋友恐怕也就只有朱耀紫一人了。
“哎哎,说完我的事儿,咱该说说你的了吧。”朱耀紫忽然倾身趴在桌上,凑到齐遥清跟前,“你跟雍王那事打算怎么办啊?按你的话说,他都心心念念想了你十年了,估计也是个专情的主儿,你就不怕继续瞒下去他会一辈子都这么傻了吧唧的等着?”
齐遥清闻言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说实话,这也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事。他确实不希望魏延曦会因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再孤单一个、甚至多个十年,那对他太不公平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虽然两人之间接触有限,但齐遥清还是可以看出,魏延曦不是一个薄情寡义、心肠狠毒的人。他只是惯于用冷漠和严肃伪装自己,这才留给众人一个清高孤傲、城府深沉的印象。
其实如果真能成为被他喜欢和呵护的女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齐遥清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摇摇头,假如自己真是女子之身,那十年前雁秋山上的相遇尚可谓是缘分使然,佳偶天成。可事实上自己是一个男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他绝不相信魏延曦在知道自己就是他心目中那个“小七姐姐”后还能维系这份十年的感情不变质。
真到了那时,在惊愕之后,他应该……会恨自己吧……恨自己毁了他一个做了十年的梦,恨自己直截了当的否定了他苦苦维系的纯真感情。
齐遥清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很——这还真是件麻烦事。
“唉,要我说啊,你不然还是告诉他吧。”朱耀紫估计是觉得无聊了,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茶杯边缘,那模样甚是搞笑。
“嗯?为什么?”
“你想啊,你之前不是说跟他约定好你帮他找到小七姐姐,然后他给你一纸休书还你自由之身吗?”
“是。”
“而现在已经能确定他十年前见到的小七姐姐就是你了,对吧?”
“嗯。”
“那不就行了。”朱耀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拍了拍齐遥清的肩:“假如你不主动告诉他,那雍王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小七姐姐了。他找不到,你就要留在这里帮他找,然后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你就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帮他找,那你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被困在雍王府里出不去了么。”
齐遥清听完挑了挑眉:“唔,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什么叫好像有道理,明明就是很有道理好不好!”朱耀紫瞪大了眼,“如果你不想一辈子被困在雍王府,那把实情告诉雍王就是必需的了。”
顿了顿,朱耀紫忽然有些疑惑的看向齐遥清:“不过小清啊,你想要雍王休了你……这样做……值得么?虽然现在日子可能有些难捱,但以后……多少应该会好些的吧……”
圣旨赐下的王妃,魏延曦就算再不喜欢都会好好供着的,往后等齐遥清慢慢把雍王府的各关节摸清了,权握着了,日子自然也就舒坦了。
可如今齐遥清却要魏延曦休了他,这样做虽然能恢复自由,可从此以后世人看他的眼光都将改变。毕竟女子被休都是天大的耻辱,更何况是男子呢。
齐遥清此举相当于是彻底抹黑了他的名声,斩断了他的政途。一旦被休,日后他要承受的鄙夷与非议都是不可估量的,朱耀紫不禁替好友担忧起来。
朱耀紫话虽没说得太透彻,但其中的深意齐遥清又岂会听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无奈的道:“事实上,我起初确实抱过幻想,希望即便嫁入王府,我的才华也能有得以施展的那一天。可在这里受到的冷待和提防逐渐让我看清自己,尤其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