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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齐遥清在赌,赌自己这张肖似当初的脸能勾起魏延曦多少回忆,赌当年雁秋山一事在魏延曦心中到底占有多大比分,赌小七姐姐的下落比起魏延曦的王爷尊严究竟孰轻孰重。这决定了他今日能否成功度过难关。
魏延曦面无表情的看着齐遥清,看了许久,久到齐遥清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步棋是不是真的走错时,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
魏延曦连说了两个“好”字,说的齐遥清心头一颤,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紧。
“王妃深谋远虑、才智过人,本王当真佩服。你说得不错,如今找到小七姐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本王暂且都可以容忍。”
他忽然起身,走到齐遥清跟前一把扣住他的下颌,力气之大齐遥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王妃,你很好,也很聪明。你赢了,今日之事本王权当没发生。只是王妃别忘了,倘若本王真与皇兄说了此事……哼,恐怕到时你的自由就只能在土里实现了。”
说完,他蓦地松开手,径直甩袖朝门走去。
“哦对了,还有,王妃会客一日也累了吧,最近就别往外跑了,好好呆在院里休息。”
只是走了两步,魏延曦身形顿了顿,极具讽刺的补充了一句,然后那抹墨色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院门那头。
齐遥清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似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懊恼的揉着额头。本就是一直被讨厌着的,如今他恐怕更讨厌自己了吧……
深深叹了口气,齐遥清扯出一抹苦笑,本还考虑着要不要将十年前的真相告诉魏延曦,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这张脸只能用一次,这步棋也只能下这么一遭。他今日的做法虽然能保得一时安宁,却注定要以魏延曦那本就不算多的尊重为代价,看来往后的日子要更难熬了。
他扶着地面缓缓起身,掸了掸粘在衣袍上的灰,一步一步缓缓往里屋走。今日腰子来时自己的确是高兴过了头,失了分寸,这才酿成如今的局面,到底怨不得人。魏延曦刚刚话说的很明白,要他“好好呆在院里休息”,看样子没有王爷的口谕,这段时间他都别想出门半步了。
齐遥清心里很清楚,眼下魏延曦能忍着怒意不动自己全因他还不知道小七姐姐的下落。可小七姐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等王爷这股期盼劲儿过去了,清醒了,他又该何去何从呢?到那时,魏延曦真的还会放过自己,让自己毫发无损的走出雍王府么?
齐遥清不知。
“唉,其实说到底,终究还是……我负了你啊。”
他望了眼身后湛蓝的天空,轻轻叹了声。
“嘭!”
主院书房里的砚台被打翻在地。
“咔嚓!”
案上的白玉瓷杯全部被摞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渣子。
“王……王爷……”梁威见自家主子从早上出门回来后就沉着张脸,一言不发的开始砸东西,以为是朝堂之事惹王爷生气了,犹豫半天之后颤巍巍的开口劝道:“王……王爷,您先别气,莫要为了无谓的事气坏了身子。”
魏延曦闻言挑了挑眉,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他,不冷不热的来了句:“无谓的事?连你也觉得这是无谓的事,嗯?”
梁威被他那个尾音上扬的“嗯”吓得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他艰难的开口道:“属……属下不敢。”
“量你也不敢。”
魏延曦冷哼了声,别过眼,紧紧攥着手中的《左传》沉声道:“自你来府以后,本王应该待你不薄吧。”
梁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他他……他到底做什么事惹王爷生气了?王爷这是……要找他兴师问罪了吗?
魏延曦可没工夫管梁威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自顾自的看着窗外念叨着:“入宫,本王陪你入,回门,本王陪你回,就连去你温府时本王不也是向着你的么。本王真不明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王爷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一长串,梁威成功抓住几个关键词,他长舒口气,拍拍胸脯,还好还好,原来不是在说他啊。
可是短暂的松懈之后他的小心肝立刻又提到了喉咙口——等等!入宫,回门,温府……难不成王爷生这么大的气竟是因为……王妃?
“本王这才几日没露面,你就开始私会旧友了,嗯?还当着本王的面处处维护他,甚至不惜为了他威胁本王?好啊,真是好,本王倒不知王妃还是个这么仗义的人!”
梁威懵了,私会旧友,私会什么旧友?好吧,就算私会旧友,可不论王妃瞒着王爷见了谁,王爷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么?他不是一直都对王妃冷冷淡淡、不管不顾的嘛……
梁威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儿晕,莫非王爷这是在……吃醋?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梁威赶忙甩甩头,一脸严肃的把这两个字从自己脑海中踢出去。一向冷心冷性的王爷连主动关心别人都是极其少见的,就更别提吃醋了。
可王爷刚刚这模样……确实跟那些闺中女子吃醋的样子无差啊……
梁威苦恼的挠挠头,觉得自己更晕了。
“梁威,你想什么呢?”
魏延曦一回头就看见梁威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活像生吞了一个鸡蛋。
“呃,啊?”梁威懵里懵懂的抬起头,正对上自家王爷狐疑探究的目光。他赶忙敛了神色垂眼道:“回禀王爷,属……属下没想什么。”
魏延曦心说你骗鬼呢,那脸都快皱成包子了还敢说没想什么?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心思跟梁威较劲,疲惫的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容本王一人静静。”
今日为朱耀紫的事发那么大火,连魏延曦自己都是没想到的。他一直坚信自己是讨厌齐遥清的,只是因为他与小七姐姐有那么几分相似,以及抛开一切来看齐遥清这人还不错的缘故,对他还算礼遇有加而已。
可是今日之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其实说到底,齐遥清也不过就是在他不在府中的时候见了朱耀紫一面,又恰巧在他回来的时候跟朱耀紫拉拉扯扯、有些暧昧不清罢了,他实在没必要这么生气。
他们之间是有约定的,只要齐遥清能帮他找到十年前的小七姐姐,那自己到时候便一定会履行约定,还他一个自由之身。就算真的找不到……魏延曦无奈苦笑,那自己也没必要再拘着他,索性如他所愿放他走就是了。
所以说,无论找得到或是找不到,齐遥清最后肯定是要离开的,这既是他的意愿也是自己的。既然迟早要被休,就算他今日真做了些对不起自己的事又如何呢?
更何况魏延曦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并没有。
可事实就是,在看到朱耀紫搭在齐遥清胳膊上的那只手时,魏延曦想都没想就吼出了声。他当时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冲上去把那两个互相拉扯的人一把分开!
盛怒之下,所有理智和自制力都荡然无存,魏延曦难得褪去了那副冰冷的模样,不受控制的朝齐遥清发泄火气。而他为了保护朱耀紫,竟然连一声解释都没有,全部默默承受了。
魏延曦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桌上,愣是把坚固的黄梨木桌生生砸出一条裂纹来。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第一次念出了在心中出现过多少遍,口上却从未真正喊过的三个字。
“齐……遥……清。”
第36章 失势()
后来的日子过的很平静,齐遥清严格遵照魏延曦的话,守在那方不大的小院中,仅留梦寒梦琪两人陪着,每日看看书,写写字,修身养性,倒也清闲。
自那日过后主院没什么动静,魏延曦没再来过,却到底也没像那日说的气话那样彻底将事情捅大。
倒是朱耀紫,回去以后没几天便遣人递来一封信,这次光明正大的从正门送进来,连信封口都没糊上,摆明了是在跟魏延曦挑衅:你想看就看,我连口都没封上,就等着你拆开呢。
信是由主院一个小厮送来的,那人也没说什么,只道是王爷知晓首辅公子给王妃写了信后便遣他送来,至于王爷究竟看没看闭口不提,而齐遥清单看信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多在意。
信里具体也没讲什么,无非是朱耀紫说自己过的很好,让齐遥清不要挂心,再顺便嘱咐他要自己注重身体。通篇寥寥数段,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就算真被魏延曦看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正所谓人不找麻烦,麻烦自来找。这不,齐遥清还没清静几天,王妃失势的消息便在王府里传开了。
据梦寒所说是因为那日恰巧有下人看见王爷怒气冲冲的从王妃院中出去,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王妃失势一说很快便不胫而走,引来多方猜疑。
有说是王妃出言不逊,当面冒犯王爷,惹得王爷心生不满的;有说是王妃与院里伺候的奴婢暧昧不清,恰巧被王爷撞见的;更有甚者说是王妃与贼人私下往来,意欲谋害王爷的。
总之众说纷纭,版本不一,关键每一个版本还都能衍生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来。
但不论故事有多少种版本,结论总是一致的——如今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妃被王爷彻底厌弃了!甚至有人放出风声,说王妃才过门没足月便犯了大错,只怕过不了多久王爷休妻的文书便要下来了。
幸好齐遥清对这些事向来不放在心上,他依旧我行我素,整日里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他不在意不代表人家也不在意啊,他不在乎王妃之位可架不住有心人惦记啊。一听说王妃失势,一些人顿时便觉得机会来了,没两天都开始蠢蠢欲动,好像一旦齐遥清被休王妃之位便会落到自己头上似的。
这不,几日后,尚在禁足中的齐遥清就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呵呵,几日未来给王妃请安,妾身深觉不妥,今日便强拉着染月妹妹上门来了。王妃不会嫌弃吧?”
一进门,玲珑便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在离齐遥清两尺远的地方站定,盈盈福身行了个礼。
她今日略施薄粉,笑靥如花,那双斜挑的杏眸里满含善意,又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王妃的尊敬与几日不来请安的不安,落在旁人眼里那真叫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侍妾模样。
“我这几日本就在禁足之中,你若真来我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来者是客,两位还是先请坐吧。”
齐遥清不欲与她多废话,直截了当的把自己正在禁足一事告诉她,也省得她再兜兜转转的探他口风。
谁知这玲珑还偏偏有一副好奇心肠,知道齐遥清被禁足还嫌不够,非得知道具体原因才肯罢休。
“哦?王妃当真被禁足了?好端端的这又是为何?”
齐遥清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刚刚一听下人禀报说玲珑与吴染月来访时他便猜出了她们的来意。如今吴染月来了半晌,只规规矩矩的跟在玲珑身后,除了依制跟自己行礼以外并无其他动作,反观这玲珑虽然表面上看着恭恭敬敬的,可言语之间无一不是在试探,想来今日之事果真是她出的主意无疑。
齐遥清在心中暗叹一声,实在不想与她纠缠,便含糊道:“王爷做事自有道理,我言行有失,虚心受教便是,不牢挂心。”
他这话摆明了是在跟玲珑划开界线,告诉她:我做错什么,受什么惩罚那是我和王爷的事,你不必插手。
被齐遥清用这般冷淡的语气杵回来,饶是出身青楼,一贯处变不惊的玲珑都不免变了变脸色。
她这几日在院里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可事情的始末到底如何却无从得知。加上魏延曦连着几天去的都是薛含雪院子,那薛含雪在位分上原本就压她一筹,如今又得王爷如此厚待,更是不得了,连走起路来那头都昂的老高,眼里除了王爷谁都看不见。
今日她本想着来齐遥清这里问个大概,自己心里有个底,日后府里若真出了什么大的变故还能事先有所准备。可看齐遥清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显然是没打算跟自己说实话。
玲珑气的紧咬朱唇,那自己这趟不就白跑了嘛!若是传到薛含雪耳里指不准还有多少尖酸话等着她呢。
玲珑其实骨子里并不怕薛含雪,她是尚书府里头娇滴滴的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要真论心机谋略跟自己这个前醉风楼的头牌哪有可比性?
可……可自己就是再强也架不住王爷宠她呀!原先还有个王妃挡在前面,虽说是个不得宠的男子,可人家再怎么说都出身盛国公府,头上有个皇后姐姐顶着,更被皇上钦赐为雍王妃,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