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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去看了眼,那轿中似是坐了什么人,只是一直不曾下来,也没露过面,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你没去问问?”
“属下问了。”梁威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可还没走近就被抬轿的小厮拦了下来,说是轿里坐的人可精贵着,还请王爷亲自相迎。”
“哦?要本王亲自相迎?这可有趣了。”
魏延曦闻言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也摸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里迢迢从国公府坐轿子过来,等真到了,却神神秘秘的捂在轿子里头不肯出来见人,这叫个什么事?
“王爷,您看……您是去还是不去?”梁威试探着问了句。
“去?”魏延曦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本王为什么要去?就算他齐萧肃来了本王也照样不见,如今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本王亲自相迎?”
他是堂堂阑朝雍亲王,能让他亲自出门相迎的只有皇帝,哦,当然,还有自家王妃,至于其他那些人,谁敢蹬鼻子上脸的跟他讲条件?真是不自量力。
“啊,是属下失言了,还望王爷恕罪。”
梁威话一出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自家王爷是什么人,典型的天老大他老二,连皇上在他面前说话都要端着几分小心,更别提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了。
“王爷,不然……不然我去看看?”
一旁,齐遥清皱眉思考了会儿,忽然转头问魏延曦。
说实在话,国公府来的人他是避犹不及,真心不想接触,只是这人都闹到王府门口了,也不能这么干晾着,不然落在围观人的眼里倒像是雍王府刻意在刁难人了。
怎么说都是母家来的人,齐遥清叹了口气,王爷不管那就只能他这个王妃去解决了,只求莫要给雍王府和王爷抹上什么黑点才好。
看出他的勉强,魏延曦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臂,示意他安心。
“你去又能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让他等着吧,等什么时候肯露面了再说。你这早膳还没用完呢,别平白为了些无谓的人和事扰了兴致。走,正好我也饿了,你陪我再用些吧。”
他这话说的不容抗拒,直接拉着齐遥清走了,临进门了,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跟梁威嘱咐道:“唔,对了,若是那人愿意出来了你再来告诉本王,不过切记,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随便放人进来,知道了?”
“属下遵命。”梁威抱拳应下。
“嗯,那就行了。”魏延曦不甚在意的挥挥手让他退下,转而又笑着对齐遥清道:“遥清,走吧,陪我再用些粥点去,一整个早朝都干站在那儿可把我饿坏了。”
就这样,国公府送来的轿子就这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停在王府门口,王府的下人们该守门守门,该打扫打扫,就跟根本看不见一样。
而王府主院内,被整个国公府所深深惦记的雍王殿下此刻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吃饱喝足以后突然来了兴致,硬是拖着自家王妃跑到小书房,说什么都要看他作一幅画。
“王爷,我……我确实不擅长作画啊。”
齐遥清也不知魏延曦今天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非要他现场作张画出来。他虽自幼习文时师傅教过画艺,可到底算不上精通,平日里随便画上两笔还成,像这样专程拿上好的娟纸和极品狼毫作画还真是头一次。
“我知道你不擅长。”魏延曦从善如流,“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擅长,你就随意的描几笔,好坏不论,只要是你画出来的,我都喜欢。”
话越说越暧昧,说到最后雍王殿下还不忘在自家王妃颈侧偷了个香。
“王爷……”
齐遥清软软的推了推他,谁知他跟块牛皮糖似的推也推不走,只能作罢,自己将头稍稍偏远了些。
见他抗拒与自己的亲昵,魏延曦也不恼,低低一笑,揽着齐遥清走到桌边,按着他坐下道:“画吧,遥清,你那日把那幅图补完后,本王就一直想看你再作一幅。”
那幅图?哪幅图?
齐遥清愣了下,这才想起魏延曦说的应当是那日他在主屋书桌上发现的,被朱砂沾染了的自己的画像。当时不过是心念一动,一时兴起补了两笔,哪晓得这人竟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齐遥清叹了口气,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断然没有再推拒的道理。
他想了想,提起笔,正要落下,却忽然又偏头对魏延曦道:“王爷,我画艺不精,只怕是笔法粗糙,登不了大雅之堂,你既是拿这么好的纸卷和画笔任我糟蹋,待会儿可别心疼。”
他难得用这种半嗔怪半玩笑的语气说话,魏延曦怔了下,笑意迅速爬上整个脸庞,在他脸颊上重重的“啵”了一口,眉眼弯弯道:“放心吧,你只管画,就是画只王八出来我都给当龙王供着!”
齐遥清:“……”
瞧王爷这话说的,虽说他画得不好,可怎么着都不至于拿只王八出来充数吧……
无奈白他一眼,齐遥清任命的蘸了蘸墨汁,略一思考便落笔下去。他不是总喜欢回忆十年前的雁秋山么?那自己今天就帮他再回忆一次吧。
魏延曦只觉得这人笔下像是生了花,行云流水般的勾勒出一条条颜色迥异、深浅不一的线条,或粗或细,或直或弯,不多时,画面上便浮现出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地,还有一匹正高昂起前蹄、朝蔚蓝的天空嘶鸣的骏马。
齐遥清笔下的画像是活了一样,明明静止不动,却好像瞬息万变,恍惚之间魏延曦仿佛回到从前,再次看见这匹年轻而富有活力的骏马驰骋于山河之上,一身光亮的鬃毛在烈烈山峰中飞扬舞动,一声清冽的嘶鸣响彻云霄,直震得山谷都欲为之开裂。
“云霄……”
口中喃喃念出这两个字,一向喜怒不露于外的雍王殿下竟是微微红了眼。
“嗯。”
齐遥清笑着点了点头,可视线却并未离开画面,所以也没能发现魏延曦的异样。
“我记得当初它驮着你从林间突然穿出来,吓了我一跳,差点就要撞在我身上。可谁知这马却像是有灵性似的,及时刹住了步子,我才幸免于难。”
回忆起十年前的细节,齐遥清眼中一派柔和,连声音都轻缓了不少,似是沉浸在记忆中不可自拔。
“当时它就在我身边打转,不住的低鸣,还把背上驮着的你使劲往我身上蹭,呵呵,像是急切的想要我救你似的。可等我真把你从它背上扶下来以后,它却不叫了,安安静静的蜷缩在一边,将头耷拉在地上,看我替你去毒治伤。”
想想也是有趣,一匹马,竟是聪明至此。
“誒对了,王爷,怎么来王府后不曾见过云霄呢,它如今可还安好,是不是还……王爷,王爷?你这是怎么了,王爷?”
齐遥清笑着回头,正想问问魏延曦云霄后来的事情,谁知对上的竟是一双通红的眼睛。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将魏延曦拉至身边坐下,然后覆上魏延曦的眼眶,问道。
魏延曦任由他拉着,感受这人凉凉的指尖轻触自己的皮肤,触感如玉,柔软而又舒服。
他贪恋的闭上眼,将脸往齐遥清伸出的手指那边凑了凑,吸吸鼻子,嗅着齐遥清身上好闻的清香,低声道:“云霄……云霄它……已经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
听到这三个字,齐遥清愣住了。
第85章 云霄()
“嗯……”
魏延曦轻轻的点点头,应了声。
“怎么会这样……”
齐遥清不解,按理说马的寿命虽不比人长久,但好歹也有个三四十年,当初看到云霄时它似乎年岁还不大,如今不过过了十年,不应该已经不在的啊。
魏延曦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偏头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画卷,叹口气,对齐遥清道:“三年前我出征北边,与北狄作战之时,曾带了云霄同去。它自小就很聪明,脚力也好,所以以前也常同我一起出征,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有去无回的最后一次。”
齐遥清静静听他说着,已经依稀能猜到云霄后来的结局。
“那次是我太过自负,本以为趁着深夜领上三千精兵偷袭北狄能一直杀进城里,哪晓得到头来反倒中了北狄的埋伏,三千精兵全军覆没,最后还是两位副将与他们所剩无几的亲卫拼死送我逃出来的。”
“可惜我虽安全了,可他们……却是再没命逃出来……”魏延曦闭了闭眼,竭力掩去眼中的伤痛。
“我当时虽然成功逃脱,却也几乎损了半条命,左肩中了一箭不说,连后背都被刀划的皮开肉绽。而云霄都因为先被北狄的步兵围攻,后有驮着我一路狂奔回来,身中数刀,深可见骨,等我们好不容易就着月色逃回大帐时,它浑身是血不说,连……连肠子都拖出来了……”
魏延曦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拳,努力隐忍着,可眼眶还是越来越红,其中似有水珠在打转,只是迟迟不肯掉落罢了。
“我当时刚被扶下马便晕了过去,所以连云霄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魏延曦深吸口气,勉强稳定下心神,继续道:“等我醒来后,他们告诉我,云霄在我被扶进帐后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最后低鸣的一声,再没起来。那时候天气热,他们怕马死了太久尸身腐烂会生出疫症来,没等我醒便将它草草葬了。”
“它……被葬在了塞外?”齐遥清轻声插问了一句。
“嗯。”魏延曦点头,“在塞外的边境上,所以直到最后,我能做的也只是去它那座简陋的小坟包前,浇了一壶酒,就着漠北的圆月再陪它一晚,唤它一声云霄罢了。”
说到这里,魏延曦唇角忽然扯出一抹极浅的意笑,目光凝固在画上,似乎透过画再次回到了漠北,回到了那个月光普照的夜晚,他一人独自坐在营帐不远处的小山包上,手中举着一盏白玉壶,自己喝一口,在身边的坟包上浇一口,直到最后自己醉了,索性卧倒在地,贴着冰凉的地面,对着地下业已长眠的爱马再唤一声它的名字——云霄。
在他的记忆里,云霄永远都是十年前雁秋山上那样意气风发、矫健鲜活的模样。这幅画里的云霄,早已深深镌刻在他心头,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王爷……”
齐遥清轻唤了一声,咬了咬唇,伸手将魏延曦紧握的拳头握住,拉至自己掌中慢慢揉化,然后起身,将双眼通红的魏延曦揽入怀中,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和声道:“古有刘备的卢,临危不惧一跃三丈,又有太宗昭陵六骏,身入石壁仍佑护大唐,人生难得一知己,马也相同,想来云霄当初也是希望王爷能好好活下去,这才不惜牺牲了自我,王爷切莫辜负了它的一片好意。”
胸口传来一片濡湿,齐遥清没有低头看,反倒将人搂的更紧了些,轻拍他的脊背,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世人眼里看见的只是他高头大马、乘胜归来的辉煌模样,可这胜仗背后的辛酸艰难,又究竟有几人能理解呢?
直到这时,齐遥清才再度意识到,怀中这个人,这个名义上是他夫君的人,其实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郎,在他战神荣耀的背后,同样有着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而他很庆幸,自己走进了这个人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一片土地。
“是我不好,今日无事作这么幅画,惹得王爷念起旧事,伤心了。”
等魏延曦终于平静些,将头从他怀里抬起来,齐遥清冲他微微一笑,声音愈发柔和的说道。
“不怪你,是我一时失态了。”
魏延曦摇摇头,眼眶还有些红,眼圈也肿肿的,放在雍王殿下那张线条凌厉坚毅的脸上着实有些滑稽,不过落在齐遥清眼中却一点也不违和,反倒让这人更真实了几分。
见他不再感伤于旧事,齐遥清松了口气,将目光移到桌上那幅画上。
本以为画张十年前雁秋山上的云霄能让他开心些,哪晓得反倒触及他的伤心事了。京都安逸,繁华喧嚣,除了这些真正去过漠北苦寒之地,经历过沙场与战争的浴血将士,又有谁能理解征战的苦呢?
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不能用手中的尖刀刺穿敌人的胸膛,那就只有被敌人刺穿的份。
齐遥清忽然有些心疼起眼前这个人来。他如今才不过二十岁,三年前……三年前竟才只有十七岁,明明那般年少,竟都已经披上战袍上沙场了么?
惊诧之余,齐遥清摇了摇头,这份果决与英气他是比也比不上的。
画中的骏马仍然是那副朝天嘶鸣的模样,齐遥清轻叹了声,伸手,欲将画卷卷起来收了。
“这是做什么?”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