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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大闷头把酒干了,出了船舱。
船娘利索的收拾鱼锅、小炉。
管娘子懂事的过去帮忙。
船娘捏着她细嫩的小手,道:“不用你,快回去坐着。”
管娘子抿抿小嘴,进了船舱。
柳福儿正准备铺床褥。
管娘子忙过去接手。
柳福儿抱着肚子,坐在边上,帮忙拉边角。
船娘收拾妥当回来,见已经整理妥当,便脱了鞋袜上来。
管娘子将帘子挡严,扶了柳福儿躺下。
船娘闭目躺了会儿,始终还是惦记治病之事,便道:“杨娘子,你说我这病,你说的那位包娘子当真能治?”
柳福儿笑了笑,道:“她医术极好,若她都不成,怕是当世也没有几人能成了。”
船娘轻哦了声,心缓缓落定。
如此又行三天,篷船绕徐州,继续南下,终于停在了邻近泗州的一个小阜头上。
望着坚持下船的姐妹两,翁大拧着眉头道:“你确定你兄弟就在王家集?”
柳福儿点头,困难一礼,才扶着管娘子走了。
待到两人走远,翁大瞄着柳福儿影绰的影子道:“你有没有觉得她的背影有点眼熟?”
船娘看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所以然,便道:“你看谁都眼熟。”
翁大被呛了下,转脸闷头蹲到甲板上。
船娘说完,没等着回话,便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翁大道:“也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船娘一笑,片刻她想起来了,“我忘了,问杨娘子在哪儿落脚了。她兄弟在这儿做生意,保不齐还能给咱们拉些活计呢。”
翁大翻了眼睛,道:“你就知道钱。”
船娘难得被自家男人顶,便也跟着蹲下来,道:“那你到底不踏实什么?”
翁大摇头,闷闷道:“不知道。”
船娘拍了他一把,道:“那就别想了,等事来了不就知道了?”
她道:“赶紧,趁着日头还高,咱们这就回去。”
翁大起来撑杆,才走几下,他忽的一拍脑袋,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个背影。
他搁了船杆,跑去船尾,道:“是柳夫人,她是柳夫人。”
“什么?”
船娘呵笑,道:“你傻了,柳夫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害?”
“再说了,她可是救了全城的大英雄,梁家供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害他?”
“呵呵,不会的,”船娘说到最后,不知怎的就有点发虚。
翁大道:“你也觉得像吧。”
船娘急忙拿了船杆,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靠岸。”
翁大赶忙奔去撑杆。。。
两人极快的来到阜头。
翁大跳下船就去追。
不想柳福儿瞧着身形笨重,动作倒是不慢,两人转了圈,也没能寻到人。
船娘喘着粗气道:“保不齐是咱们看差了。她就是杨娘子,来寻兄弟的。”
“人直接进了家门,咱们肯定就寻不见了。”
“难道真是看错了?”
翁大这会儿也有些拿不定了。
船娘道:“要不咱们回去,柳夫人又不是寻常人,要是不见了,梁家肯定有动静。”
翁大点头,跟船娘要了些银钱,买米面等物,经过摆在路上的小摊,他顿时想起自家婆娘在看到杨娘子头上发簪时的神情。
他立在摊子跟前,挑了半天,才拿了个质地寻常的玉簪。
待到回到船上,船娘接过钱袋,掂了掂,道:“花了这么多?”
翁大从怀里摸出簪子,别在船娘头上,笑呵呵的端量。
船娘便明白银钱去向。
她面颊泛红,手轻抚鬓角,小声道:“好看吗?”
翁大点头。
船娘眉眼立刻带出来笑意。
吃过晚饭,小小的乌篷船便悠悠离开阜头。
而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间农舍里,柳福儿正将半片金叶子递给一娘子。
那娘子接过,轻轻咬了咬,确定是真货,忙收进怀里,又道:“瞧你们是黑户吧?”
她道:“我有门路,让你们转成明路。五个金叶子,一个人,你们两个好歹也是我的租客。这样,我给你算便宜些,九片半。怎么样?”
柳福儿苦笑,道:“于大娘子,你瞧我俩可是有钱人?”
她道:“实不相瞒,我是来寻亲的,路上遇了贼人,身上的物什都被抢了,这半片金叶子,已是我们全部家当了。”
于娘子瞧瞧两人,的确身无长物的样子,便撇了下嘴。
本以为是头肥羊,没想到是个羊架子。
她脸立时落下来,道:“你这钱就只够半个月,半月之后,若没有租金,立马给我滚蛋。”
她踢开门,径直走了。
门用力的碰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柳福儿搭着管娘子手起身,在门缝里张望。
眼见于娘子走远,柳福儿才轻吁了口气,朝管娘子笑了笑,道:“好了,总算应付过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和离?做梦()
汴州城里,司空一家已经急得嘴角冒泡。
周小六终于得了郑三回信,如今他们已屯兵与天门以东,乱军已不敌,往南而逃。
周小六大喜,赶忙写信送与梁二,请他立刻回汴州一趟。
接到信鸽传讯,梁二诧异了下。
将纸条拿与梁帅,严明定是城里有事,请求离营。
此时战事已经完成大半,一早心里有数的梁帅便准他假。
梁二扬鞭策马,一路飞奔而归。
五六天的路程被他三天不到便赶到。
他风尘仆仆的进了城,没能过城门,就见周小六奔过来拉住他缰绳,道:“司马,出事了。”
“什么事,”梁二挑眉。
周小六看看左右,道:“这里不方便,你随我去府衙。”
梁二见他一脸神秘,便跟了过去。
进了门,周小六把门关严,梁二借机擦了个脸。
周小六便原原本本的把柳福儿怎么帮武宁节度使,又如何被梁家那三位所伤,又怎么中毒,而后又被半强制的息事宁人,最终忍无可忍,选择离开的事情说了个完全。
梁二没等听完,就已经面色铁青。
待到周小六说这些天了,人就是找不见,他呆了。
他问:“你说什么?”
声音平静,却带着风暴将来的威压。
周小六脖子一紧,声有些哑,道:“我已经尽力了,真的是所有的过所都没有她和管娘子的记录。”
梁二在厅中央如困兽,来回的踱步,踱步。
忽然,他一个飞踢。
实木的圈椅一下子从周小六头顶飞过,直撞去墙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周小六立马抱头蹲下。
梁二接着又是几脚,一阵乒乓作响,他周围已是空无一物。
周小六这才从地上起来,道:“大郎跟前的丫鬟在司空家,她说大郎有话交代,要亲口说……”。。
梁二立时拔腿就往外冲。
周小六只觉一阵旋风刮过,梁二已经出了府衙大门。
他急忙跑出去,道:“等等,我也去。”
他自知自己脚程不快,便牵了马来。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慢了一瞬。
眼睁睁看梁二踹开司空家大门,周小六急忙拉住他,并朝吓得面色大变的门房赔笑,道:“司马郎主和八郎在不?”
门房赶忙去里面通报。
周小六道:“你能不能冷静点,那丫鬟可是找到大郎的关键,你这样,把她吓个好歹,咱们怎么找大郎?”
梁二木木转头看周小六,似乎大脑在这个时候开始转动了。
他缓而深的吸了两口气,面色渐渐平缓一点。
管家跟着门房急忙过来,见到司空八郎忙请他去书房。
司空茂和司空八郎都在那里,见到他,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梁二也知他们是在生梁家人的气,他单膝跪地,道:“阿耶,舅兄,我知道我有错,没能护住福儿,让她在梁家受了委屈。”
司空八郎侧目,看他一眼。
司空茂则道:“你的过错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到人。”
他吩咐管家,“把人带来。”
管家关上门出去,没一会儿便带了赤槿过来。
梁二一见她,便道:“娘子人呢?”
赤槿过来时,见到立在廊下的周小六,便才道他已经把事全说了,当下便道:“这段时间娘子怎么过的,郎君应该知晓了吧?”
梁二嘴唇紧抿,面颊的肌肉剧烈抽搐。
赤槿从怀里摸出荷包,平摊开,摆在梁二面前,道:“这是离开时,娘子交给我的。她说,婚姻对她太过沉重,她心狭肚窄,实在负担不起。”
“负担不起,”梁二定定的看着荷包,手剧烈抖动,根本无法拿起那荷包。
赤槿道:“娘子还把婚书拿出来了,郎君还是早些去府衙把和离手续办了吧。”
“她别想,”梁二转眼,恶狠狠的盯着她,道:“她柳福儿是我的娘子,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赤槿轻鄙一笑,道:“她是你娘子,你可有护她?”
她道:“刘夫人刻薄愚痴,听信谗言,恶意刁难。虞夫人呢,看似疼爱娘子,可一旦涉及到利益,还不是立刻把我们娘子弃如敝屣?”
“至于那位公主,更是恶毒到了极点,连还没出生的婴孩儿都不放过,活该她儿子病怏怏的,都是报应。”
“你,”梁二伸手,卡住赤槿的喉咙。
赤槿被他卡得脚尖离地,还艰难挣扎道:“终于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了,我便是死了,也无憾。”
“二郎,”司空八郎道:“你是要让义妹永远恶你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钟,惊得梁二立时清醒。
司空八郎道:“你痛也说快了,现在说说其他。”
他道:“义妹现在到底在哪儿?”
赤槿一笑,道:“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屋里的三个男人皆愣住了。
赤槿歪头,道:“很意外?”
她道:“娘子既然决议离开,就想到会有什么情形。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们吗?”
“你,”司空八郎指着她,气得手都哆嗦。
司空茂叹气摇头。
这的确是柳福儿的行事风格。
梁二冷冷的盯着赤槿,道:“我数到三,你若不说出点让我留手的,你也就不用活了。”
赤槿闭眼,仰起头,道:“不用三,你现在就可以要我的命。”
梁二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司空八郎忙扯住他,道:“你在这儿跟她较劲有什么用?”
“你还是赶紧回家,把家里的事处理了,再说其他吧。”
梁二张了张手,才从赤槿手里拿过荷包,要走。
想想又扭身给司空茂行礼。
司空茂侧身避过,道:“梁司马不必多礼。”
梁二目光微动,道:“还请泰山放心,我定給司空家,给福儿一个交代。”
他转身大步走了。
司空茂睨了眼司空八郎,示意他送客。
待到屋里只有他和赤槿,他缓缓坐定,道:“你与我说实话,你是真不知道她在哪儿吗?”
赤槿点头。
司空茂叹了口气,道:“行了,你退下吧。”
赤槿出了门,要走时,她转头看明显沧桑许多的司空茂,道:“不过娘子说,等一切安定了,会接我和重槿过去,她还等着重槿帮她坐月子汤呢。”
司空茂眼睛一亮。
他扯了点笑容,道:“以后你和重槿就跟着夫人,让她多学些手艺,族里的秘方,她也可以学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就当只一个儿子吧!()
梁府里,梁二踢开门,直奔西院。
因着柳福儿出门,正房的门一直是关着,屋里的摆设都如她才刚离开时一般。
梁二猛地一推,门扉立刻向里打开,他两三步冲进屋里。
昔日两人柔情蜜意的床榻旁,金钩弯弯,勾着床帐,两张烫金的婚书端端正正的摆在床当中。
梁二身体抖了下。
他一步一挪的来到床边。
昔日可举千斤的手臂,试了两下,才将婚书托起。
他缓缓翻开,他的上面写着倾属良深,敢以礼请,柳福儿的上面则是承贤某息,顾存姻好。
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将婚书念了一遍又一遍,昔日去送婚书的欢喜还在心头,而他属意的那个却被他的亲人伤透了心,至今不知所踪。
曾经说好的姻好,眨眼就成了一场空空。
梁二咬了咬牙,将婚书揣好,直奔东院。
因着他速度太快,丫鬟们没等通禀就被他闯了进去。
唐氏才刚哄得梁锟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