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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福儿熟知司空八郎性情,引荐之后,便把三人留在外院。
孟五娘和重槿以野味为材,张罗了酒席。
因为柳福儿的关系,大家也算是亲人,便也没有也没有拘礼。
吃过饭后,众人都有些薄熏。
柳福儿回到屋里,却没有歇息。
她来到书房,涂涂画画了半宿,才疲惫的歇了。
第二天大清早,王二撇了孟三过来。
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柳福儿道:“你是有事?”
王二点头,复又摇头。
柳福儿问:“到底有没有?”
王二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柳福儿挑眼,静等。
王二道:“姐姐还记得谢大郎的弟弟吗?”
“她也是位娘子。”
听了开头,柳福儿便知他这么别扭是为什么。
王二和谢小娘子年纪还不大,这时提出来,八成是想提前定亲。
柳福儿道:“谢大同意你们的事?”
王二啊了声,呆呆看柳福儿。
“不同意?”
柳福儿问。
王二摇头。
柳福儿皱眉,道:“因为你出身?还是什么?”
“不是,”王二低着头,小声道:“我还没去问。”
柳福儿了然,定亲这种事还是要长辈来才是。
王二既然认了自己,那便是把自己当亲人了。
她道:“那还是我来吧。”
王二大喜。
“不过要在事情解决之后。”
“行,行,”王二连连点头,
柳福儿摇头,又把司空八郎和孟三叫来,道:“江陵实行重税,估计再过不久城外便会流民四起。”
她道:“二郎和三郎是生面孔,又熟悉耕种,与他们有共同语言。”
她转头问:“我想让你们去江陵城外,悄悄地把流民聚集起来,你俩可行?”
王二和孟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
柳福儿道:“另外,还要寻个稳妥的地方,安顿流民的家眷。”
这事就是需要司空八郎帮忙了。
司空八郎点头,表示明了。
柳福儿一笑,又吩咐王二和孟三,“你姐夫的本事,你们俩也都学了个大概,到时拉开阵势,把这些都教下去,起码让他们看起来很厉害。”
“放心吧阿姐,我一准弄起来,”王二熟悉柳福儿的做法,明了她这又是打算唬人了。
第二百八十章 娘子来信()
柳福儿微笑,道:“也别都蒙事。”
“若是成样子,这些人以后都要跟着你们。要是都是些阿斗,等你姐夫回来,够你俩喝一壶。”
王二嘿嘿的笑,孟三则是瞬时挺直了腰板,严肃表示一定不偷懒,而后问柳福儿几时出发。
“不急,”柳福儿道:“城里乱象尚未明朗,不妨再等些时候。”
她将前一晚勾画出来的图纸拿出,道:“这是我照着梁二的甲胄画的藤甲,我不知对不对,你们且带着。待到了江陵,寻些巧匠,想法制出来。”
司空八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有些怀疑,”这能行?”
“若是多浸几遍桐油,应该可以吧,”柳福儿只是在浏览页时扫过,记得这东西似乎是要浸桐油,且耗费时间不短。
只是这里的兵甲都是受管制的东西,兵器可以想办法去弄,甲胄耗时费力,一时根本凑不齐。
司空八郎挠挠头。
藤编的,一点火不就着了?
柳福儿道:“我记得白马寺似乎还在用,不然从那弄?”
“行吧,我来办,”这几年司空家已经全面接受白马寺的事情,司空八郎偶尔也会过去。
荆南山坳,梁二难得好心情的提前结束训练。
在旁见习的谢大见他轻快离开,不由微微摇头。
不过是一封信罢了,谁还没收过?
吃罢饭,谢大习惯的散了圈步,待到天色转暗,才回去。
才走到屋子附近,便看到有人立在那里。
他走过去细瞧,有些惊讶。
“梁司马,你在这儿作何?”
梁二闷闷的从怀里摸出竹筒,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道:“你看看。”
谢大推开门,点了灯烛。
梁二将手掌摊在灯下。
谢大拨拉两下道:“这是当归和梅花。”
“没让你帮我分辨,”梁二不耐烦的一屁股坐下,道:“你帮我分析分析,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谢大无语。
这种夫妻间的情调,不是该闷在心里,没事的时候,自己偷着琢磨回味吗?
梁二见他不肯帮忙,便瞪着眼睛,道:“是你让我送东西的,现在娘子回信,你不能不管。”
谢大叹气,来回拨弄两下,道:“当归,就是应该回去了。”
“至于梅花嘛,”谢大沉吟片刻,道:“大抵是腊月吧。”
“你确定?”
梁二有些怀疑。
谢大道:“江陵遭灾,方圆百里几乎颗粒无收,秋天之时,百姓尚且可以动物挖草梗,但到了冬日这些都没有了,那一城的百姓以何果腹?”
谢大深有体会的道:“饥饿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它能让人变得失去本性,变得凶残可怕。”
他点了点梅花,道:“我想,大娘子就是顾忌到这个,才将日期定在那时。”
梁二抿嘴。
以柳福儿的性子,倒是的确很有可能。
只是心头难免升起一抹失落。
谢大道:“以你的估计,这些人练到腊月,可能应付?”
梁二沉着脸道:“只能尽力一试了。”
谢大皱眉。
听这话,可是没有什么把握啊。
重阳之后,便是寒衣节。
梁帅带着大军缓缓归来。
唐皇特命百官夹道相迎,又亲赐两箱财帛,加封骠骑大将军,以为褒奖。
之后又赐一席御膳,命内侍妥帖服侍。
梁帅一脸平静的拜谢,并没有去用饭,反而请求面圣。
内侍赶忙去书房回禀。
唐皇正和朱小郎玩撞棋,闻言有些不太耐烦。
朱小郎道:“骠骑大将军这般请见,想是有事要禀吧。”
唐皇看他一眼,摆了摆手。
朱小郎起身,大袖飘飘,转去侧边偏殿。
内侍忙将棋盘搬挪开来。
梁帅受宣,来到书房。
才一进门,他便倒头叩拜。
“将军,”唐皇急忙从椅子上起来,快步来到梁帅跟前,将他扶起。
梁帅到底上了年纪,又山南海北,马不停蹄的征战一圈,这会跪下,竟一时不能起身。
他略微借了唐皇的力气,勉强起来。
“老将军可要保重啊,这天下还有朕,还要多多仰仗将军呢,”唐皇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心里欣喜不已,面上一派担忧之色。
他一叠声的命人搬来椅子,扶梁帅坐定。
梁帅笑着轻喘几下,道:“多谢圣人关心,臣定鞠躬尽瘁,报效圣恩。”
唐皇扯了扯嘴角,重又回到案几后面,道:“将军急着见朕,可是有要事?”
梁帅点头,道:“大郎早前曾写了奏疏,示下几时还都。但或许是路上耽搁了,一直没能收到回音。”
他道:“如今乱军已然南下,与刘家战成一团。南有江陵一地相隔,中原已然安稳。且宫室已然修葺妥当,还请圣人早下旨意,还都回朝。”
唐皇轻啊了声,道:“这是朕也听尚书令说了,”他道:“但朕以为,帝都的民众已被黄贼洗脑,尤其他们的亲眷子侄皆追随黄贼而去,”说到此,唐皇面上显出些愤然,“若黄贼等高一呼,即便有城墙围屏,他们也未必不会造反。”
他摇头道:“便是中原安稳,帝都却再不是从前的帝都。”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再回去。
梁帅见唐皇满脸的拒绝,便道:“圣人可是打算迁都?”
唐皇眉头一展,利落点头。
梁帅吸了口气,道:“那圣人可有备选之地?”
唐皇环顾一圈屋子,道:“这蜀地不是很好?”
“万万不可,”梁帅急得一下子站起来,道:“蜀地偏居一隅,圣人若定都于此,长此以往,内陆之地定会彻底失了管制。”
唐皇呵笑,道:“现在也一样失了管制啊。”
他道:“徐家派兵去打江南,打江陵,他有上书跟我说吗?没有吧!”
梁帅将唇紧抿成线,可便是这样也还是没忍住脾气。
他耿直的道:“但圣人早前在山南行宫之时,徐家并未如此行事。”
唐皇眉头一竖,道:“你这是怪朕?”
梁帅跪地,俯首叩头,道:“臣不敢。”
唐皇盯着他金属的头盔看了会儿,想到乱军未平,且朱家这边也还需梁家威慑。
他忍了片刻才冷哼道:“迁都一事事关重大,待朕仔细思量,再做打算。”
梁帅将额贴在地上。
唐皇拂袖,去了偏殿。
内侍小碎步过来,扶了梁帅起身。
梁帅客气的道了声谢,便有些蹒跚的出了门。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贪官得酷吏,可还有下限?()
内侍望着他背影远去,微微摇头。
曾经纵横疆域,令契丹突厥闻风丧胆的梁帅也老了。
偏殿里,朱小郎跪在地上。
唐皇道:“刚才梁老将军所言,你听到了?”
朱小郎点头。
唐皇道:“你以为如何?”
朱小郎道:“蜀地占据天险,易守难攻,便是只用金吾卫,也足以将乱军抵挡与外。”
“至于梁家军,”朱小郎笑道:“那些失了管制的地域,正缺一干悍勇之人将其重新纳与圣人掌控。”
唐皇露出一点笑容,又道:“太想当然。”
“你可知打仗每日耗费几何?如今国库空虚,已无力支撑大军出征。”
朱小郎立刻明了唐皇的意思,他砰砰连磕三个响头,道:“圣人垂青蜀地,是蜀地之福。小子定尽心竭力的筹措军资,以为圣人分忧。”
唐皇这才笑了起来。
命朱小郎起身,他和颜悦色的道:“若此事能成,朕定不会亏待你。”
朱小郎正色道:“圣人莫要如此。”
他平和而恳切的道:“我拿圣人当至亲,便是肝脑涂地,亦是心甘情愿。”
唐皇很是感动,好一会儿才轻拍他肩头,将他扶起。
秋风吹熟了庄稼,没等再照拂一二,便被凛冽的寒霜驱散一空。
白日正午,阳光轻撒,曾经热闹进出的江陵城们却有些寂寥。
几个身着甲胄,却有些不伦不类的兵士随着个颌下生着两撇小胡子模样的中年男子出了城去。
约莫两个时辰左右,几人回来。
守城兵士见有人推着粮食,有人搬抱着被褥,不由皱眉。
一个衣衫单薄,身形消瘦的佃农满脸哀色,手紧扯着中年男子的袖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你开开恩,再容我们些时日吧。我老娘还病着,不能受凉啊。”
“不行,我已经宽限一次了,”男子不耐烦的想要把袖子扯回来,不想他力气没有佃农,便只得拖着佃农向前。
佃农的膝盖随着他的动作摩擦着地面,很快身后地面留下两道异样颜色。
正跟着一众哭天抹泪的妇孺见状,忙扑过去,道:“当家的,你快松手,再磨下去,你的腿就废了。”
佃农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城门,死咬着牙不肯放手。
守在城门边的兵士实在瞧不过眼,便道:“破被子能值几个钱,与他们就是了。”
“你说得容易,”中年男子瞪起了眼睛,“几个钱也是钱。郡守限我这月收足两千贯,如今还差着大半,不这么计较,你给我?”
“我凭什么给?”兵士嗤笑,咽下了那句又不是我送女出门子。
男子也没再说,只让跟他同去的兵士帮忙,把人弄开。
兵士眼瞧着他们进了城门,忍不住鄙薄的啐了一口。
城墙上,陈大缓步下来,看着哭成一团的佃农一家,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情形在马府开始追讨赋税之时,便接连上演。
而今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场了。
他摸摸袖口,拿出几个钱,递给边上的兵士,示意他送去。
兵士接过来,小声道:“领队,你的两个月的月例怕已经不剩什么了吧。”
“快去,”陈大侧目,拿眼示意。
兵士不敢违逆,过去把钱给了佃农。
佃农一愣,带着娘子和孩子们感激的磕头。
“别,”兵士赶忙闪开,指了陈大,道:“要谢谢他。”
佃农一家便调转方向,朝陈大磕头。
陈大摆手,转头往城墙之上行去。
兵士见他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