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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伸出手指,轻刮了刮他小脸。
顿时留下一道鲜明的泥印子。
汪四郎不由呵呵的笑。
梁康懵懂的看他,汪四郎指了他脸,笑得更欢了。
梁康抹了把,把泥印抹了小半张脸。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汪四郎,忽的朝他跑去。
汪四郎急忙道小心,虚张着手,很怕他摔倒。
不想梁二一个飞扑,张着两个小巴掌,直奔他脸颊。
汪四郎手臂微微晃了晃,似乎在迟疑是要接住人,还是去挡脸。
就这么一瞬,梁康已经扑进他怀里,并顺利的将手里的泥浆抹到他身上。
汪四郎低呀了声,被梁康冲的力量顶得往后猛地一仰。
梁康正抱着他,也跟着往前扑倒。
感觉到自身倾斜,汪四郎下意识的抱住梁康,并在身体倒下之前,微微躬身,想将梁康护住。
柳福儿面色微变,下意识的往前迈步。
崔大忙跨步过去,立在汪四郎身后。
将两人稳稳扶住。
汪四郎固定住身形,大大的松了口气。
梁康却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抱着汪四郎咯咯的笑。
崔大微微摇头,交代书童将余下的活计干了,带着两小只上了田埂。
赤槿急忙上前,把两小只鞋子脱掉,清理的泥水。
崔大笑着指了指自己,朝柳福儿虚抱了下手,得柳福儿理解一笑,便快步往屋里行去。
柳福儿来到两小只跟前,见两人一身的泥水,便叫了润娘和赤槿。
两人一人一个,把两小只抱回船上。
更衣盥洗之后,方才来到院里。
崔大这会儿已经梳洗妥当,又恢复柳福儿初见时的翩然郎君模样。
两人相对见礼,在院中的藤椅落座。
崔大从案几下面的暗格取出一藤编小罐,打开来。
“这是我亲手烤制,城主可要尝尝?”
柳福儿瞄了眼。
不同于时下的茶饼,崔大手里的叶片皆是暗绿色的,微风轻拂,可以闻到浓郁的茶香。
柳福儿精神一振,这是她来到这儿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散茶。
“崔郎君手艺,自是要尝的,”她赶忙点头。
崔大笑着进屋,片刻搬来红泥小炉,接着便是小巧石磨以及诸多的瓶瓶罐罐。
柳福儿眨巴了下眼,眼见着他来到桌边,将茶叶倒出,就往石磨孔洞里塞。
她急忙拦下来,道:“不如我们化繁为简,用另一种喝法。”
崔大停了手,道:“城主有何饮法?”
柳福儿微笑,道:“不需太多,一壶两个小碗即可。”
崔大郎重又回屋,很快将物什取来。
柳福儿已经将石磨里的茶叶弄出来,放到茶盏里。
待到水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柳福儿便将壶提起,以快速冲泡叶片,而后将碗盖在茶盏之上,以热水浇一遍。
而后,她将壶放下,小心的端着覆着大碗的茶盏,一个翻转,而后将水小心篦出。
接着将茶盏重新翻转,略微轻磕。
待到掀开碗,茶叶一片不落,皆在杯盏里。
柳福儿心里轻轻吐了口气。
物什什么的实在不太顺手,好在茶叶还算给面子,没让她当场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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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拜师了()
又泡两碗荒腔走板的清茶,柳福儿抬手~
崔大郎端起,略一浅尝,抬眼看柳福儿,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不同于时下添了油盐胡椒等各色味道浓郁调味料的茶汤,柳福儿这盏茶只保留了茶叶本身的清香与回甘的清苦,让人回味无穷。
柳福儿微微的笑,一派云淡风轻。
实则心里臭屁得紧。
没想到当初网上学来的样子货,偶尔还是能唬下人。
崔大郎重又低头,将盏中清茶饮完,方才放下。
立在边上的汪四郎偷瞄了眼,转眼看柳福儿。
柳福儿将手边的茶递给他。
汪四郎不好意思的看柳福儿和崔大郎。
柳福儿把茶盏塞进他手里,笑着与崔大郎道:“一个故交的弟弟,跟康儿性情很是相投,脑袋也很灵光。”
崔大郎眉宇微动。
他看向柳福儿。
柳福儿含笑以视。
崔大郎心里一动,隐约明了她的意思。
到这时,他才正眼看向汪四郎。
柳福儿重又提了壶,进行第三泡。
崔大郎静等汪四郎喝完,才道:“可曾过开蒙了?”
汪四郎点头,道:“家父曾教我读过千字文。”
“绮回汉惠,说感武丁是何意?”
崔大郎甚是随意的道。
汪四郎正色回:“汉惠帝做太子,其父欲废其另立,其母请来当时最为闻名的四皓,与惠帝朝夕相处,其父见子势已成,打消念头,后才有了惠帝。”
崔大略微点头,道:“若你是四皓之一,作何选择?”
汪四郎垂下眼,思忖半晌,道:“我若是其中之一,三位至交皆辅佐与旁,便说明其有过人之处,我亦会做同样选择。”
崔大郎眉头一动,道:“只因友情便将一生抱负交付,不觉得轻率,若日后事不遂,不后悔?”
汪四郎微微抿嘴,良久他摇头,肯定的道:“不后悔。”
崔大郎露出一点笑意,转眼朝柳福儿微微点了点头。
柳福儿露出个舒心的笑,道:“四郎,拜师吧。”
汪四郎呆了呆,还是乖巧的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梁康懵懂的看着,也跟着跪倒,学着汪四郎的样子磕头。
柳福儿不由失笑。
崔大郎也跟着笑了起来。
早在当初他回信给出建议时,两人便已有了默契,梁康便是他默许下来的学生。
但要行礼,需得等到梁康四岁之后,准备开蒙之时,才正式拜师的。
现在梁康这样乱入,他也只能提前收了。
赤槿将一早备好的拜师礼奉上。
因没想到梁康也跟着添乱,这礼只备了一份。
好在崔大郎也不计较这个。
他起身,将两小只扶起来,转头道:“小郎君还小,离不得你,待到三岁之后,再学也不迟。”
柳福儿点头,算了下他守孝时间,差不多梁康三岁半的样子,便道:“到时我便在江陵恭候郎君大驾。”
想想又道:“家兄正在筹备书院,年后便会准备妥当,郎君若有好友愿往,定开门欢迎。”
“这个好说,”崔大郎有心投奔,对这等有利读书人的事情自然大力应和。
他转头,见汪四郎面带忐忑,便道:“我这里实在清苦,他还在长身体,索性也跟着城主一并回去吧。”
想了想又道:“不过该有的功课却不能少。”
他折身回了屋里,片刻他拿了两卷书册出来,道:“这两本书内里附有详解,你需得日日研读,每旬月传一书信与我,内里附着你自己的理解。”
汪四郎恭谨拱手称是,双手接过。
梁康还不能理解两人对话,但他看汪四郎有东西,他没有,顿时不干了。
他捣腾着小短腿,来到崔大近前。
也不吭气,只用他黑黢黢的眼睛看呀看。
崔大郎与他对视一瞬,笑眯眯问:“你可是也要?”
梁康立马点头。
崔大郎道:“小郎君好学呀。”
他回到屋里,这一回时间有些长。
汪四郎见屋里没声,便忍不住翻开书卷来看。
梁康歪头看了两眼,也看不懂,便索性盯着门口。
半晌,崔大郎拿着一叠薄薄的纸,其上墨迹尚未干涸。
“这些是给你的。”
梁康嫌弃的咧了咧嘴,小手虚握。
就这么两张,跟人家差得好远。
“不要?”。。
崔大郎道:“那我拿回去了。”
他作势缩手。
“要,”梁康急忙探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其抢了过来。
崔大郎微微的笑,道:“既然拿了,就要按照上面的来,不然为师可是要责罚的。”
梁康不明白,转头看柳福儿。
柳福儿笑眯眯道:“康儿可要记住先生的话,阿娘以后可是会监督的呦。”
柳福儿笑得温柔,梁康眨巴眨巴眼。
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自己似乎做了件错事。
他急忙上前,想要把纸塞回崔大手里。
崔大平掌一推,摇头道:“言必行行必果,方为君子之道。”
梁康被他说得一脸迷糊,还掂着脚把纸往崔大手里送。
远处有人缓缓行来,崔大余光瞄见,微微挺了挺背脊。
他坚决的朝梁康摇头,并与柳福儿道:“草舍粗陋,就不留城主了,待我定下行程,再与城主联系。”
柳福儿眉眼微动,隐有所觉。
她站起身,命两小只跟崔大作别,而后离开。
出了院落,赤槿侧目看了眼远处,道:“娘子,那边好像有人。”
柳福儿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道:“不妨事,咱们走咱们的。”
她步履悠然的转去阜头,带着众人登船离城。
三刻之后,郡守便得了消息。
听说柳福儿只去看了崔大而后便离开,郡守疑惑:“这什么意思?”
如果是来访友,她不远千里而来,好歹盘桓几日,才算说得过去。
哪有只呆了一盏茶就离开的道理?
郡守百思不得其解。
幕僚也一头雾水。
而在大船之上,汪四郎正坐在桌前,一脸严肃的看书。
柳福儿坐在边上,看崔大交代梁康需要学习的东西。
梁康尚且不知自己以后的日子将会如何的水深火热,还在正绕着汪四郎打转,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他跟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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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临阵换将()
河东田府中,田大与梁二商议过后,来寻田节度使。
梁二的意见是田家现在的情况,不上不下,就这么僵着并不是解决之道。
现而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趁着邠宁之乱,在朝廷无暇分身之时宣布自立。
从此河东一地便是田家私有之地,但为了避免其他地方打着讨剿的名义折腾,田家需得保证镇守此地,不让突厥越线一步。
田节度使问田大,“你的意思呢?”
田大笑了笑,道:“我们没有选择。”
田节度使微微点头。
是啊,他们已没有了其他选择。
从十年前,朝廷放弃这里,再不供给粮草和辎重开始,他们的结果就已注定。
“你看着行事就是,”田节度使言道。
田家有商有量,定下足改变全族命运的对策。
而在山南的军营里正涌动着一股暗流。
也不知从何时起,营中流传着一个说法。
早前之战,魏节度使是故意晚去,目的是为了给后来的援兵一个下马威,以便自己掌控大局。
这话初时只在底层兵士之间流传,待到魏堰跟前的亲兵得知时,已经是传得人尽皆知。
魏堰气得面色发白,喝令亲兵严查。
只是不待亲兵去查,江远和朱二郎便已找上门来。
那一战,两方皆损失了不少人马,只是为着大局才努力克制着。
埋在柴碳里的火星有时并不是彻底熄灭,而是蓄势,准备风起之时再行燃爆。
现下,江远和朱二郎便被这流言的风头点燃了心里的怒火。
面对两人气势汹汹的质问,魏堰有口难辩。
他总不能说,他最初的本意是不想与两人争功。
谁想到,本是胜券在握的一战被两人打得损兵折将,丢盔弃甲。
魏堰到底年纪大,处事圆滑。
即便他心里如火在烧,面上也还是一派和缓。
他温言道:“两人莫要发火,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他抬手示意之时,亲兵立马去拿浆水。
江远却是个火爆脾气,他一手拍开兵士递来的杯子,并在杯子落地之时,补上一脚。
“少废话,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为人仗义,是一条汉子,不想你竟然是如此卑劣。”
“我定要上折子参你,”江远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江将军,你听我说,”魏堰连唤几声,都没能拦住,只得叹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