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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谋-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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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吃人?() 
经过一个上午的强攻,吉州的城门已彻底撞不动了。

    侯泰到这时也感觉出不对。

    他喝令全军后退五里扎营。

    吉州城里,长史确定吴军已退,才长吐了口气。

    城墙上下,兵士们开始轮换休息。

    百姓们在午后陆续的冒出头来,当发现四边城门附近皆有个深深的大坑,城门也被土堵死之后,众人瞬时陷入了恐慌。

    吉州距离衡州不远,两城间走动不少。

    当初衡州被黄家军侵占,便是封了城门。

    没多久,城里的所有活物便都没了。

    百姓们小心的盯着徐家军,悄悄溜去相熟的人家。

    没到天黑,全城的百姓便都已知晓怎么回事。

    入夜,徐家军开始换值,才走到城墙边,便听到城门附近有声音传出。

    兵士立刻举着火把过去,抓到个正在挖土的汉子。

    汉子见到兵士,十分惊恐,急忙忙的要逃。

    但此时正是战时,守卫本就森严。

    他能溜到这里一则是运气,二则是这里堆叠着土堆,兵士下意识的忽略这里,他身手还算灵活,才让他顺利过来。

    现在既已发现,又如何能让他们逃了。

    兵士将人绑了,去寻守吏。

    守吏不敢耽搁,忙带去府衙。

    正堂有灯光隐约透出,显然长史还没有歇息。

    守吏便将人带去,请示如何处置。

    长史从地图上抬起眼,端量着。

    汉子很是不安,只挺了片刻,便跪地求饶。

    长史挥手,示意守吏推开,他起身来到跟前,道:“你为何要去那儿挖土?”

    汉子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小人皮糙肉厚,实难下咽,求大人切勿吃小人。”

    “哪个说要你吃?”

    长史很是莫名。

    汉子听出话音,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不吃我们?”

    长史失笑,道:“我粮仓里的粮食都要冒出来,谁要吃你们这些粗老的干肉?”

    汉子顿时松了口气。

    长史道:“我问你,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汉子摇头,道:“旁人都是这么说的。”

    长史皱了皱眉头。

    这旁人说辞实在宽泛,让人根本无从查起。

    他示意守吏给他松绑,亲自将汉子扶起,道:“我徐家乃是礼仪之家,怎会行此无道无伦之事。”

    汉子没有吭气。

    长史道:“你们应该知晓早前占了衡州的黄贼吧?”

    说到这个,汉子连忙点头。

    长史道:“我徐家便是不能坐视黄贼作恶,才发兵南下,将其剿灭。”

    当初梁二拿下衡州之后,便带着大半人手去追黄二郎,城里守备多是徐四带着徐家军来的。

    吉州距离不远,两城互通之下自有姻亲。

    得知城池被破,他们也曾在远处观望过。

    只是他们不知晓具体因由,只能看到兵士的衣裳甲胄而已。

    长史便是明了这里面的门道,才这般理直气壮的胡吣。

    汉子轻啊了声,想起当初听到的传言,也是信了几分的。

    长史又道:“且我徐家所在的淮南乃是鱼米之乡,甲胄兵器或许少些,但粮食是绝对不缺的。”

    他道:“你可看到城东几座粮仓?”

    汉子赶忙点头。

    长史道:“那里皆囤满了粮食,足够大军吃到腊月。”

    汉子眼睛快速的转了几转,道:“大人,我们都是穷苦人家,每日卖了苦力才赚得个把天的嚼用。”

    “如今你们把四城封了,我们出也出不去,这银钱也没处去赚,米粮铺子又不肯赊欠,家里那几张嘴却是需要填的。你看……”

    他隐带希翼的看着长史。

    长史笑了,道:“你倒是胆子大,还敢跟我讲条件。”

    汉子见长史没有生,心里一喜。

    长史侧目思忖片刻,道:“此番吴家来犯,虽非我等之过,但到底给百姓造成不便。”

    “这样吧,明日我会命人贴出告示,封城期间我们会适量提供米粮。”

    “真的吗?”

    汉子喜得面上翻出红光,他赶忙跪地叩头,道:“大人宽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长史弯腰扶他,道:“你且莫谢我,这些东西可不是白送的。”

    “需得用劳力来换。”

    汉子还是再磕了个头,方才起来道:“这是自然,这世上哪里有不劳而获之事。”

    长史含笑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汉子连连作揖,方才退去外面。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守吏道:“大人,这城中百姓近三千余户,若分与他们,咱们的将士怕就不够了。”

    “若不分,乱子更大,”长史此时已没有了适才的慈和。

    他低声道:“城门封锁必然引来恐慌,现下他们还只是偷偷的要溜出去,若真的逼到绝地,他们定会群起攻之。”

    “咱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们人多,若真起了冲突,便宜得还不是外面的吴贼?”

    守吏一默。

    长史叹气,道:“粮仓里的粮食还够支撑些时日,待到四郎君来援,再考虑之后的事情吧。”

    守吏领命,往外行去。

    长史望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重又回到案几之后。

    这一回,他写的便是适才所言的放粮一事。

    第二天清早,兵士们将公告贴去各个坊市。

    为免百姓看不懂,又特地配人绕着街巷扬声通报。

    没多久,坊市里便骚动起来。

    待兵士离开,百姓们便探出脑袋,确定没人盯着,便忙去寻相熟之人商议。

    城北的某处民宅里,几个汉子聚在一处,七嘴八舌的争论。

    中间的便是早前被擒下的汉子。

    对于大家的疑惑,汉子挺了挺胸脯,道:“没错的,那位大人可是亲口与我说,要将粮仓里的粮食分与大家。”

    “那他分了就是,为何还要我等按劳所得?”

    其中一人忍不住嘀咕。

    汉子斜他一眼,道:“公告言,一天工钱可换两升米粮。”

    “若不曾封城,你自问可能一天赚得两升粮?”

    那人翻了下眼,不吭气了。

    汉子哼了声,很是不屑。

    那人脸皮蓦地一红,眉毛竖起,想要发作。

    “好了,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说,”有一见机快的一把拉住他,笑着打圆场道:“大刘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劳力少,等着吃饭的嘴却不少,他这也是为了孩子嘛。”

第五百一十一章 寿数终有尽时() 
第二天清晨,每一个坊市的公示牌楼下都站着兵士和书吏。

    百姓们陆续聚到跟前,却又胆怯的不敢上前。

    终于有个胆大的试探问自己可行。

    书吏端量一下,见来人正是壮年,便点头应了,并让他将家里情况登记在册,给他印信,言明干一天活,晚上时便可以此领了米粮回去。

    其他人见状,一改早前的迟疑,纷纷往前聚拢,争先恐后的抱上自家姓名地址。

    兵士忙上前,令众人排队,一个个登记。

    一时间,牌楼跟前便是坊市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所在。

    长史微服行走其间,见百姓们热情高涨,再没有早前的忐忑与惊惶,不由捋了捋胡子。

    回到府衙,兵士送来徐四来信。

    长史急忙展开,见上面写着不日即将抵达时,他终于露出舒心的笑。

    城门外,侯泰也终于收到了想要的讯息。

    得知四面城门皆被其用土封实之后,他面颊肌肉急跳。

    吴大郎已被崔八郎打得节节败退,早前夺下的南州地盘已基本被夺回。

    甚至为了夺下南地,他还放弃了回援临安。

    若在这里无功而返,怕不是临阵失策一类的借口能够开脱的。

    他虽是吴家女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吴家人,真到需得取舍之时,他不敢保证吴节度使会向着自己。

    侯泰在一瞬的走神之后,快速定下对策。

    他叫来两亲随亲随,吩咐起各带三旅兵士分别去吉州的上游与下游,一边堵截河道,一方开扒河道,务求以最快的速度让城里水源断绝。

    亲随领命,带着人离开。

    侯泰搓了搓手指,来到舱外。

    秋日的天空湛蓝通透,但他的心却是一片灰暗。

    他不是不清楚堵住河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已别无选择。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足够将河道尽毁。

    城中,各家的主妇们最先察觉不对。

    只是秋日秋日天干,往年也有水位下落的情况。

    但经过一夜之后,水线快速下落两尺有余。

    她们这才感觉不妙。

    汉子们在吃过早饭之后,借着上工之时,互相问询,这才知晓全城皆是如此。

    这下汉子们都稳不住了。

    他们急忙寻到负责管理他们的兵士询问情况。

    兵士也不知晓,便应付了几句。

    第二天,情况越发的严重,主妇们每日打水的河道只有浅浅的水洼而已。

    这下汉子们可忍不了了,他们集结着来到府衙,请长史赶紧想办法。

    几千个汉子将府衙的巷子堵了个严实,长史听闻,也是一阵焦头烂额。

    在他的想法里,攻城方式无非是打和围而已。

    但他没有想到,侯泰竟然阴损至此。

    为了夺城,他竟然不惜以一城的百姓陪葬。

    书吏们出来,试图安抚。

    但关系到自家生存,没有明确说法,汉子们哪里肯干休。

    几番拉扯之后,长史最终出面,道:“诸位莫慌。”

    他道:“援军这两日便要到了,到时敌军不敌只退,现下的缺水不过是暂时的,还请诸位克服一下。”

    汉子们却很不满意。

    长史这话说得实在空泛。

    首先,援军一说,从早前开始,他便挂在嘴边,可到现在,也没见半个人影。

    大家家里的水缸也就拿了一两个而已,便是存水也只够两三天之用。

    若倒是援军不来,那他们该怎么办?

    长史也知晓大家担忧,便道:“请大家宽限三日,三日之后,若援军不来,我便大开城门,任由大家来去。”

    汉子们互相对视,半晌也只能认了。

    待到众人散去,长史急忙往饶州去信。

    而在饶州通完吉州的河道上,崔家兄弟正焦急的立于舱室之外。

    兵士带着竹筒过来,崔八郎不耐的拿过来,看完便将纸条用力的攥成团,道:“催,催,催,催什么催,都快催出人命了。”

    “跟他说,让他等着。”

    崔五郎摇头,把纸条硬从他手心抠出来。

    费力的展开之后,道:“此事是四郎自己主意,你我皆非徐家人,怎可擅自决断?”

    他吩咐兵士,“你先下去,待会儿再说。”

    兵士拱手,担忧的看了眼舱门,刻意放轻了脚步退下。

    舱门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崔家两兄弟急忙上前。

    门内,须发洁白的程郎中面色沉沉的从里走出,看到两人,他未语先摇了摇头。

    两人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可是,”崔八郎梗了下,道:“可是不好了?”

    程郎中沉沉叹气,道:“郎君此症已伤及内里,以老朽的本事也只能暂时延缓其病情而已。”

    “怎么会这样?”

    崔八郎瞪起眼睛,道:“早前不会还说只要调养着,便会好的吗?”

    程郎中看他一眼,道:“早前那话,需得郎君静心休养,半点也不操心。”

    言外之意便是徐四不听医嘱,操心太过,才造成这般。

    崔五郎轻叹了声,止了想要发作的崔八郎,拱手请郎中回去。

    崔八郎阔步进了舱室。

    不大的舱室内,徐四安静的俯卧着,面容安详,只有那双微微蹙着的浓眉和额角渗出的冷汗,显示出他此时的痛苦。

    崔八郎来到近前,低哼一声,道:“他不是说不疼吗?”

    “八弟,”崔五隐带斥责的唤了一声,投了张帕子过来,为他擦拭。

    崔八郎侧行两步,将地方让给崔五,翻了个白眼,坐去一旁,道:“要不趁着他这会儿什么也不知道,把他送回去吧。”

    “那边名医多,总有能救他的。”

    “不可,”崔五道:“他的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

    “若他真吝惜这条命,早前就不会坚持着过来了。”

    “那怎么办?”

    崔八郎拧着眉头发愁。

    崔五搁了帕子,道:“等吧,等他醒了再说。”

    崔八郎撇了下嘴,道:“那他要是一直不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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