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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出不去了()
船渐渐行得远了。
崔二遥望越来越模糊的城墙,忽的叹了口气。
他指了身后一不起眼的小厮,道:“你这就回去,把适才的事告诉三郎。”
小厮拱手,奔去船舷,下了急行舟,奔回崔家。
崔三听完,便把他带去正院。
崔族长听完,微微闭眼。
崔三示意小厮退出,而后道:“阿耶,他们的目的是你。”
崔族长依旧闭着眼,半晌他摘了腰间的玉佩,递给崔三。
“阿耶,”崔三皱眉。
“以后,崔家便靠你了,”崔族长如此道。
“阿耶,”崔三站起来,道:“要走一起走。”
“你还不明白吗?”
崔族长淡声道:“我是走不掉的。”
“总会有办法的,”崔三很激动,白净的脸上显出些许红晕。
“听我的,“带着你阿娘快走。”
崔族长将玉佩放在桌角,起身道:“明天我会去拜望你左伯父。”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趁着那时间,离开。
崔族长信步离开。
崔三看着父亲背影,胸膛快速欺负。
半晌,他握住玉佩,白皙的手背青筋阵阵暴起。
第二天一早,崔族长坐着只有族长才能乘坐的车马离开。
崔三则是吩咐管事备了船,他要去城外参加诗会。
管事不敢怠慢,急忙准备。
崔三带着一干仆从上了船。
待到来到卡口,照例的被拦截下来。
这次,都尉没有放行。
崔三半点也不意外,。
他提步下了船,道:“如此便让他们过去。”
都尉挑眉。
“那船上有诗会要用的东西,”崔三补充。
都尉瞄了眼离水老远的水线,笑道:“既如此,那就过去。”
他摆手,示意放行。
崔三拱手道了声谢,便提步要走。
都尉忙上前,道:“三郎君,我着人送你。”。。
“不必了,”崔三冷淡的道:“这街上热闹得很,我也想四处转转。”
“这个,”都尉吭哧了下,压低声音道:“那名凶徒至今不曾落网,郎君一人在外,怕是不大安全。”
他道:“若真有个万一,大郎君怪罪下来,小的可吃罪不起。”
他命令兵士紧随,又笑道:“还请三郎君体谅小的难处。”
崔三定定看他。
眸色冷冷。
都尉被他看得心里很不自在。
不由在心里嘀咕,也就这么两天了,狂什么狂。
面上则是一副忐忑小意之态。
崔三转了头,向前行去。
兵士亦步亦趋紧随。
清晨的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
崔三漫步期间,看着摊贩们露出的笑脸,心里生出继续感慨。
自小他便知晓自己的责任,从步入学堂的第一天起,便以族规和先生立下的规矩为准则的要求自己。
像他们这般,因为熟客来访或是主顾满堂而迸发的笑容,他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
崔三脚步微移,来到笑容最为灿烂的摊主跟前。
摊主有些意外。
他们这是小本生意,招呼的都是些平头百姓,似崔三这等身着绫罗的贵人,可是不多见的。
“郎君想要吃点什么?”
摊主有些诚惶诚恐。
“就那个就行,”崔三指了摊主正在盛的米羹,淡声道。
摊主忙答应,将手边的米羹放到一边,特地拿了个才刚洗过的碗,又仔细擦了擦,才舀了满满一碗,送到近前。
崔三道了声谢,将碗挪到跟前。
其后,兵士再次跟上。
见到一干重甲围上,摊主顿时懵了。
“没事的,他们是跟着我来的,”崔三温声安抚,转头喝令兵士退后。
兵士们没有动。
“放肆,”崔三皱眉,冷声斥道:“这般没有规矩,可是要我现在就去找徐大问问?”
兵士们互相对望了眼,低下头往后退。
摊主偷瞄了眼兵士,又端了碟蜜糕,摆在崔三跟前。
崔三笑了笑,拿起调羹。
修长的手指握着细细的手柄,慢条斯理的舀着莹白的米粒。
摊主瞪大了眼,看他一举一动。
明明很正常,可就是让人觉得好看极了。
崔三吃得不慢。
一碗羹很快便下了一半。
他搁了调羹,捏起蜜糕。
正要用,就觉背后忽的传来一下推力。
他忍不住往前略一耸。
“对不住啊,”背后传来一声很惊惶的道歉。
崔三转头,见是个身着麻衣,正在鞠躬施礼的络腮汉子。
“不妨事,”他微微摇头,准备继续吃饭。
“这衣裳都脏了,”汉子起身,瞄见崔三背后的一点灰痕,很是过意不去道:“要不我给郎君拍拍。”
他说着便长了手,去拍。
“不必,”崔三忙道。
但那汉子却比他还快,在他开口之前,手已经拍了上去。
崔三从座位上起来,正要开口,忽觉手里传来异样。
他轻轻握住,道:“不过是些灰而已,郎君不必在意。”
汉子连忙作揖,赞他君子之风,接着便消失与人群里。
其后,兵士们连眼皮都没夹一下,只把目光对准崔三。
此时,崔三已无心用饭。
他掏出荷包,放了银钱,便折身回府。
府里,管家听得门房来报,急忙迎上来。
崔三止了他话头,侧目看门口。
兵士们这时才往卡口撤去。
待到人行远,崔三淡声道:“阿娘已经走了,我留下了。”
“这,”管事皱巴着脸道:“这可怎么是好啊。”
“没事,”崔三道:“左右我也没打算走。”
管事顿时一呆。
“阿耶呢,”崔三看向正厅,道:“还没回来吗?”
管事摇头。
“行了,我知道了,”崔三摆手。
打发了管事,他进了正厅。
左右四顾,见没有人,才将一直攥着的字条打开。
其上只写了一句,明日莫要离府。
崔三将纸条送到灯烛跟前。
待其烧成灰烬,才轻吐了口气。
正要开门,就听得门外有小厮请安。
他拉开门,正看到崔族长进来。
“阿耶,”他上前见礼。
崔族长淡淡嗯了声,示意其后的人退下。
步入屋里之后,才皱了眉道:“你怎滴回来了?”
“徐家既然想要毁了崔家,又怎会放了我?”
崔三嘴角带笑,淡淡的道。
崔族长深深吸了口气。
到这时,他才真个悔了起来。
早在之前,他就该让儿子跟着其他人一道走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 李代桃僵()
崔三没有错过父亲一瞬间的变化。
他拱了拱手,退去门外。
崔族长望着儿子如松竹般挺拔的背影,心里生出悔意。
他不悔自己决断,只悔不该由得儿子,让他留下。
入夜,崔三郎整理好书房,方来到门口。
在将要出门的瞬间,他转了头,目光从高高的书架和整齐的书册间缓缓划过。
这间屋子承载着他太多回忆,严冬时的苦读,酷夏里的忍耐。
从前不觉得怎样,一旦要离开,他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崔三郎手指轻抓竹帘,良久,他轻缓的吐了口气。
待到气息吐尽,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去,再没回头。
翌日,天光透过窗棂,投射到床上。
崔三郎睁开眼,看了头顶承尘一瞬,便掀开被子起身。
门外,仆从传来请安的声音。
崔三郎转头望了眼门外。
这时候,能得仆从见礼的也就只有一人。
他捞起床围长袍,快速穿好。
崔族长从外面进来,见屋里没人,便道“待会儿送菜的便会过来,你便躲在那车里,让他带你出去。”
“不可能的,阿耶,”相对比崔族长的焦躁,崔三显得淡定得多。
他看着父亲眼底的青黑,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一夜不曾安枕。
他动了动嘴唇,压下到了嘴边的话,只吩咐仆从摆饭。
崔族长抿着唇看儿子。
片刻,他忽的释然。
活了大半辈子,本以为已经洞悉事情。
却不想,反而还不如儿子通透。
一瞬间,焦虑急躁以及各种情绪都消散无踪。
崔族长率先做到桌边。
崔三看了眼父亲,嘴角浅浅勾起。
仆从将精心准备的饭食端上桌来。
父子两安静的吃了早饭。
崔族长起身道“我去书房。”
崔三郎起身。
送了父亲,他来到院中。
昨日接到那纸条之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柳福儿知晓家里为难,事前做了安排。
但是很快的,便反应过来,崔家到底不曾明确表示投靠。
不过几个郎君,好似儿戏一般的游历,她能拨出大片土地,以作府邸,已经仁至义尽。
崔三低着头,以脚丈量平整的青石板路,心里暗自猜度着来人到底是谁,用意为何。
远处,一仆从脚步轻快的行来。
崔三并没留意。
这等仆从自有本分。
不想那仆从见得崔三,脚下一斜,身体前倾,人已来到崔三跟前。
崔三唬了一跳,急急将身体往后仰。
来人好似未见,只压低了声音道“还请郎君与我一道见崔族长。”
崔三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站直,审慎的盯着仆从。
仆从见崔三警惕的看着自己,便道“莫不是三郎君不曾看那字条?”
崔三没有吭气。
仆从翘了下嘴角,发出不雅的啧声,手探进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小巧的牌子,道“这是我令牌,我乃是全都尉麾下的,奉命带二位出城。”
崔三接过令牌,仔细看了两眼,又递还给他,道“卡口把守严密,根本不可能放我们出去。”
“这个你不用管,”仆从满不在乎道。
崔三眯了眼,道“家严年事已高,经不得惊吓,好汉这般,可是有万全之策?”
“也算吧,”仆从耸了耸肩,道“什么事还没个万一?我可不敢说万全,真要砸了招牌,全都尉可饶不了我。”
眼见他痞痞模样,崔三非但不恼,反而还安心几分。
崔三不知全都尉是谁,但他与梁二相熟。
俗话说,什么将带什么兵。
梁家军里,梁二麾下的兵是有名的痞赖。
此人已深得其精髓。
徐家的兵士决不可能如此。
“那就有劳好汉了,”崔三郑重其事的行礼。
“哎,快别,”仆从急忙拦了他。
灵活的眼睛极快的在院子里转了个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这就走吧。”
崔三点头,正了正神色,往前行去。
仆从胳膊往袖管里一缩,轻拢袖管,躬着身。
就如恭谨侍奉再侧的小厮一般。
崔三一路疾行,直奔前院书房。
崔族长正在整理书信,见他过来不由诧异。
崔三笑了笑,侧了身。
正要介绍,只见仆从一个上步,来到崔族长跟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展臂一撒。
雪白的粉末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开来。
“阿耶,”崔三急忙去扯仆从,并试图去救父亲。
仆从掩着口鼻,往侧一滑,躲开崔三的同时,伸出一只手臂。
正好接住踉跄倒地的崔族长。
粉末飘飘洒洒的落到地上。
待到一切落定,仆从扶着崔族长坐到椅子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崔三冷声质问,同时余光睃着屋内,寻找可以当做武器的物什。
仆从确定崔族长坐稳,便松开手,道“别紧张,我这也是权宜之计。”
他留意到崔三举动,往后退了两步,以示无害。
“崔族长的性情不用我说,三郎君也清楚,”仆从道“我们时间有限,与其花费唇舌劝说,不知直接将人带出去。”
“到时,他便是不愿,也无法了。”
仆从的话真真是无赖之极。
但不可否认,确实是个快速利落的办法。
仆从来到门边,朝外打了个呼哨。
片刻后,两个同样仆从打扮的男人便闪身进来。
见到崔三,其中一人站定,仔仔细细的看他。
好似要深烙在眼里一样。
崔三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由皱眉。
那人却浑然不觉,依旧盯着他。
约莫两息左右,那人终于收回视线。
崔三暗自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