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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福儿重又闭上眼。
即便她身上没有威胁自己的东西,她也不想与之交集。
将死之人而已,她不想自己平添烦恼。
第七百八十七章 折返()
没多会儿,谢大提着烧好的茶瓶进来。
找出摆在一边的杯盏,他涮了几次杯盏,道:“暖暖身子,待会儿补一觉。”
柳福儿直起身体,挪到小几跟前。
谢大看到搁在边上的胡饼,递给正进来的狗蛋。
“烤热了,拿过来,”他如此吩咐。
狗蛋拿着胡饼出去。
谢大倒了个杯茶,送到柳福儿跟前。
柳福儿拿过来,手指虚虚的环着。
谢大倒了杯放到一旁,而后自己倒了杯。
那娘子很是自觉。
拿起那杯茶,,垂下眼盯着水里浮动着的茶叶。
“照这个速度,再过两天差不多就能到端州。”
柳福儿嗯了声,没有多言。
那娘子低着头,闷不吭声的喝着有些烫口的茶。
狗蛋很快拿了烤得发热微干的胡饼过来。
柳福儿拿了最上面的半块,慢慢的咬。
谢大跟着拿起下面的一块。
那娘子瞥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狗蛋似乎很习惯这样吃饭的顺序,接着拿了块,放到嘴边咬起来。
那娘子伸手。
没等触碰到饼子,谢大就拿起一张,递给她。
莫不是她带着毒?
那娘子微怒,却敢怒不敢言。
狗蛋很快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
等到谢大吃完,他已吃了三块。
狗蛋咽下最后一块饼子,往余下的上头瞟。
“吃吧,不够等到下个阜头再买,”谢大留了两块给船夫,把余下的往狗蛋跟前送了送。
柳福儿微笑。
狗蛋的饭量是一顿五个胡饼,三个也不过五分饱而已。
吃过饭,谢大和狗蛋去了船尾。
狗蛋寻了个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就地缩了个团,便睡了。
谢大靠着船篷,腿斜斜的搭着。
正好可以看到那娘子躺倒的方向。
有了谢大看顾,柳福儿才能暂且放松几分。
很快的,便进入梦乡。
这一觉她睡了足有两个时辰还多。
等她睁眼,外面已是一片昏黄之色。
船夫笑道:“再过一会儿就到阜头。”
柳福儿快速整理好自己,钻出船篷。
周围多了些同行的船只,几缕炊烟自远处升腾而起。
烟火气息随风送来。
她眯着眼,以不别人察觉的动作舒展身体。
船夫很快将船靠岸。
柳福儿回去翻开包袱,拿出个荷包,道:“我去买些胡饼和菜来。”
谢大点头,提了提狗蛋,“去帮你阿嫂提回来。”
狗蛋答应着从甲板上爬起来。
柳福儿瞟了眼船篷。
谢大笑着摆手,示意没事。
柳福儿此行要买的东西不少,她力气不够,还真得需要帮手,便没有推辞。
两人随即上了阜头,往热闹的集市行去。
船夫挑的这处照比自己所在的那处要热闹几分。
柳福儿照比荷包,买了粮食和菜。
两人提着大包小卷回来。
阜头上,船夫正立在那里,跟另一边的船夫说话。
这会儿天还不算晚,他们也要做饭,一时不急着走。
柳福儿便和狗蛋往船板上去。
船是打横停靠,两人正好从船篷经过。
里面两人正在谈话。
听得说话语气,柳福儿侧头示意狗蛋不要出声。
娘子正问谢大可是真要把整座城变成死城。
“会不会你是不是看见了,”谢大反应很是平淡。
“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娘子有些激动。
谢大侧眸,对她这等行径有些费解。
要知道,这玩意儿就是她搞出来的。
见谢大望来,娘子翕翕嘴角,低声道:“实不相瞒,我阿耶阿娘便是死在这上头。”
她道:“为了活命,我只能听那对魔鬼的话。”
“后来,我找到机会,终于把他们都弄死,可我自己却忘了最初的初衷,成了这个样子。”
她深深的垂着头,几点水滴落在衣裙,极快晕开。
她说得动情,谢大却一直表情淡淡。
与他而言,刘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这些年,不论管事还是小厮,都仗着刘家的势,欺凌霸世。
死了正好。
柳福儿却是一脸惊色。
早前,那娘子说这事时,她也想到了。
只是她相信谢大,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加之对身怀异术之人的防备,便把那念头抛开了。
但是现在真切的听到两人对话,她真是无法就此袖手。
她把东西塞给狗蛋,跳上甲板。
船微微一漾,谢大立刻示意娘子闭嘴。
柳福儿撩了帘子进来,“你做了什么?”
“你回来了,”谢大轻咳了声。
柳福儿道:“我都听到了。”
谢大表情微僵。
柳福儿往前行了两步,道:“那些虫子……”
那娘子瞥了眼不肯看柳福儿的谢大,心一横,“郎君把虫子全放出来,不出半月,整座城便会彻底成为鬼蜮。”
柳福儿拧眉。
谢大僵着背脊,梗着脖子,把视线斜斜落在篷顶。
看着这样的他,柳福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不是不让他报仇,只是觉得以满城百姓陪葬有些过了,而且她以为,谢大的恨实在太深。
或许是深埋得太久,所以爆发出来,才更加强烈。
但他本性其实十分良善,她很怕以后,他再回想此事,后悔。
她与他相交近二十年,不能看着他往错路上走。
“让船夫绕回去吧,”她道。
“不行,我们没有时间了,”谢大猛地转头。
“那你说怎么办?”
柳福儿反手就把问题抛过去。
谢大紧咬着牙,半晌他伸出手。
柳福儿微笑,把勺子放到他掌心。
那娘子没想到哨子竟已易手。
想到自己曾与哨子就隔了一臂不到的距离,她心里顿时火烧火燎的痛起来。
谢大已冲出船篷,跳下船。
柳福儿忙冲出来,把余下的钱带荷包扔过去。
“我们在这儿等你。”
“不用,我去追你们,”谢大丢下一句,便急急往集市去。
柳福儿缩回脑袋,转头看脸色难看至极的娘子,微笑。
“抱歉,早前误会你了。”
到此时,柳福儿已经想通。
谢大如此,一来是为自己报仇,二来也是断了这人后路,以免之后逃跑时她跟着添乱。
那娘子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狗蛋这会儿才呆呆的上船。
柳福儿接过他手里的物什,挪去靠近船尾的方向。
第七百八十八章 选择()
收拾好东西,柳福儿便准备做饭。
船上的火炉太小,做三四人的饭倒是可以,若要多做,便有些费劲。
好在为了等谢大,柳福儿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她寻了船夫,请他帮忙跟周围几个船上说合一下,看能不能借他们的火炉用上一用。
当然,有酬劳的。
船夫一听这话,立马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柳福儿拖了大盆出来,把带来的面和了大半。
没多会儿,船夫回来。
“娘子,他们应了。”
“多谢,”南地温度高,便是秋天,面也发得很快。
柳福儿笑着将面分出三份。
一份给狗蛋,一份给船夫,另一份则是自己拿着。
一旁,无所事事的娘子忙不迭过来接手。
柳福儿笑望。
娘子有些讪讪,往回缩手。
不想柳福儿把盆递过来,道:“有劳了。”
“好说,”娘子呆了呆,露出笑容。
“我这儿也不能闲着,”柳福儿笑着回去船尾,再和面。
三人往周围几个船上行去。
柳福儿把面活了,将早前谢大闲时打来了的鱼弄好,抹了盐,穿上绳子,挂在船篷边。
鱼尾微微摇晃,滴下水来。
晚风轻拂,吹来真真腥气。
柳福儿轻轻抽了抽鼻子,竟诡异的有些享受此时的生活。
她摇了摇头,将买来的肉切成肉条。
用盐阉了。
待到狗蛋几个回来时,才将肉条穿成串,挂起来。
装好烙好的胡饼,几人便各自寻了地方歇了。
第二天清晨,吃了早饭,柳福儿便示意船夫出发。
“可是那位郎君,”船夫迟疑。
“没事,”柳福儿道:“之后他会自行赶来。”
船夫本就嫌弃路途太远,来回花费时间太长。
会说一嘴,不过是看在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环面子。
现在既然人家都不用多等,他也乐得省事。
他抄起船杆,用力荡进水道,穿过还在休整的船只,往西行进。
如此行了差不多三天,篷船来到端州城外。
船夫正问柳福儿是否要进城时,谢大终于赶了上来。
看到几人,谢大扬起笑意。
船夫将船操稳,等两船并行,将搭板固定。
谢大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柳福儿盯了他舒展开来的眉眼,勾了勾唇角。
“不用进城,从边上水道继续赶路,”她如此道。
这一走便是十天。
当看到端州高大的城墙之时,船夫长长的吐了口气。
终于是到了。
这边好歹也是大城,那块玉环在这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等回去,他可以用这钱娶房媳妇。
倒是他就是也有家室的人了。
谢大看着船夫,微微勾唇。
他不知柳福儿怎么跟他说的,但显然是没说实话。
船夫撑着船杆往城池行去。
谢大走到跟前淡声道:“从岔口继续向西。”
船夫一僵,看谢大。
谢大望着城池,道:“撑船或者留下,你可以选一样。”
他看船夫,“你可以把我们当做劫掠的劫匪,去报官。”
“不过我想,现在府衙应该已经乱作一团。”
“你这点事,他们怕是一时顾不上的。”
船夫惊疑不已,盯着很是笃定的他,心里七上八下。
心里想着早前他的突然离开,又很速度的回返,加上那娘子给他的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环。
船夫忽然开始后悔。
不该贪图那一点财帛。
“当然,若你送我们去要去的地方,我可以保证,可以给你早前给你的三倍银钱。”
谢大含笑。
“你,不是,早前那娘子不是说,”船夫看看他,又看船篷,嘴巴开开合合,不知所云。
谢大笑了笑,“早前说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
他指着自己,“我说的才作数。”
船夫快速眨着眼。
早前都不作数,谁又能保证现在说的作数?
谢大重又望向水面,“我给你三个数时间考虑。”
“一,”他淡淡的吐了个数。
“二。”
“我,我答应,”在谢大吐出三之前,船夫忙道。
“恭喜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谢大转头,望他。
船夫苦笑。
这当下,他又能做什么选择?
毕竟他就只一人,可打不过两个。
谢大转头回去船篷。
船夫望了眼飘扬落下的篷帘,抿了抿嘴。
他撑起船杆,往另一边划去。
只是,这一次他开始留意从城里进出的船只。
只是这里水道很是发达,船只来来往往,根本无法分辨到底从何而来。
谢大一直坐在船篷边。
船夫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但他并没有阻止。
那些虫子泛滥得很严重,他赶去时,卡口已无兵士把守。
他直接去了除开东城之外的其他三地,将才刚蔓延开来的虫子召回刘府。
至于东城几个坊市的。
谢大眼神冷冷。
谢家倒时,那些人可没少往里伸手。
天色渐渐暗沉,远处隐约可见探出水面的阜头,周围还停着几艘篷船。
船夫眼睛一亮,忙不迭划过去。
停靠妥当,他赶忙跳下船。
速度之快,堪比火烧屁股。
柳福儿并不知两人所言,她正和狗蛋把晾得表皮干爽的鱼煎了,又把胡饼烤热。
香气随风,飘散过来,勾得人唾液分泌。
没多会儿,船夫面色发白的回来。
看着淡淡望来的谢大,他嘴里一阵一阵的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