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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思过期间收了丫头的房,三哥这个风雅之士自有御史们参奏,这下他可够他头痛的了。”我紧了紧朝服领口,接过茶盏净了口,说道,“如此倒也好,省的只说茗烟是个妒妇,如今也叫三嫂尝尝这滋味。”
清尘闻得此言,心下一动,又问道,“说起八福晋,爷也有日子没见了吧?”
“茗烟如今活的超脱,不问俗事,与八爷也算是相处和睦,又守着弘旺,我也不愿去打扰她。”我轻叹一声,“可惜了,当初是那样跳脱的一个性子。”
清尘见胤禟眼中萧索,便也不再说话,只伺候着胤禟出门上朝,回头却瞧见福晋立在不远处,遂上前行礼,“福晋万安,怎生起的如此早?可曾进了早膳?”
蕙兰默默注视着胤禟的轿子远去,这才柔声说道,“政儿今个回府,我心下惦记便睡不着了,不过是出来走动罢了,无事的,你且自去吧。”
“福晋,世子回不来这样早,您还是先回屋进了早膳再说,”说着,清尘搀扶着蕙兰的手,向内院走去,“若是让贝子看见您如此,便要心疼了。”
“清尘,你向来在爷身边是个周全的人,可知道这阵子他都在忙些什么?”蕙兰见清尘如此,便知道她是瞧出来什么了,索性问道,“可是在对付三哥?”
清尘微微一笑,轻声回道,“昨儿诚亲王福晋过府找您便是为了这个?”
“她如今日子也是不好过,我瞧着那身上的穿戴哪里还有往日的荣华,只想着毕竟是自己的族姐,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福晋这话倒是有些说差了,若是顾念着姐妹情分,当初便不该把手伸到咱们府里来,更何况这些年又惦记了不该惦记的东西,落得如此也是自作孽。”
清尘搀着蕙兰的手紧了紧,“爷这才解了禁足多久,朝堂之上多少烦心事,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理他们?诚王福晋当真是摸错了门,福晋可千万不要心软。”
蕙兰眉头微蹙,清尘的话虽不受听,却也说的是实情,遂喟叹一声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便由得他们去吧,如今只要政儿安好,我也就满足了。”
“正是这个道理。”清尘见福晋神色轻松不少,便告退去准备弘政回府的一应物品。
蕙兰默默靠在罗汉榻,看着香鼎中的袅袅青烟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呼唤,“额娘!”蕙兰这才回过神看着挑帘进来的翩翩少年,一时间竟有些怔忡。
待到人扑到近前,这才伸手拂过近在咫尺的脸颊,轻唤一声,“政儿。”
“额娘这是怎么了?儿子回府竟不开心吗?”弘政行过礼数,自然亲昵的坐到蕙兰榻边。
“你这孩子,一回来便打趣额娘,宫里师傅是如此教授的?”蕙兰收敛神色轻斥道,“哪里有个世子样貌?”
“额娘跟前便只有儿子,没有世子。”
“你呀!”蕙兰笑嗔道,“何时才能有你四叔家弘历那般在皇上面前得些体面?全叫你阿玛惯坏了。”
弘政笑笑也不辩解,只轻声说道,“额娘,说起这些个哥哥们,倒是弘旺哥哥与儿子颇为亲近,眼下又帮了儿子一个大忙呢?”
“怎么?”
弘政面颊一红,缓缓说道,“额娘也知道儿子的心思,那长鼎家的丫头……儿子如今收在了别院里头。”
“你说什么?!”蕙兰闻言心下一惊,直起身子问道,“快把话说清楚!”
弘政原想着额娘本就有意撮合他二人,如今便是说了也无大碍,少不得求了额娘去劝劝阿玛将这丫头收了侧室,却不想看见蕙兰如此,顿时有些惶然。
“你这孩子!”这一次蕙兰心里真是起了急火,“还不快说!”
“几日前弘旺哥哥来找儿子,说是江南那边有人搜罗了一些罪臣子女准备发卖到各府邸为奴为婢,结果他无意间瞧见了长鼎家的丫头,遂使了手段将人拘住送给了……儿子见她可怜又顾着往日情分这才……”
“你个糊涂孩子!”蕙兰闻言越发气急,“两江总督获罪抄家,其家眷必是充军发配,如此封疆大吏的高门哪里有发卖的道理?便是当真发卖也轮不到主子头上,这些内眷若是好的也不过是入了罪籍进教坊娱人,你在宫中多年行走,竟是不知吗?弘旺也是糊里糊涂不成?!”
弘政自然知晓其中道理,可毕竟是自己情窦初开的女子,又被人送到了眼前,哪里有不管不顾的?思及此,便大着胆子回道:“儿子如何不知其中的道理?可万事总有转圜余地,原想着求阿玛替她换个身份……”
“此事不可寻你阿玛……”蕙兰一口气闷在心间,只想着胤禟如今的不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晓,“你趁早把人妥善打发了去,这事你阿玛是断没有帮你的道理,更何况还牵涉到你八叔府上,更是要小心万千。”
弘政闻言扑通一声跪到了蕙兰面前,“额娘,儿子自小便没有受过太多拘束,阿玛也一直要儿子诚信待人,当日我既然许了乔乔不离不弃的誓言,如今哪里能因为她被累获罪而不管不顾,那岂非君子所为?”
“官家子女既然受了富贵荣华,自然也要担得起因此而生的罪责苦难,当知福祸相依本该如此,长鼎家的丫头原本就不该应了你的什么誓言,如今落得如此也是天命使然,你何苦牵涉其中,让阿玛额娘如此为难?”蕙兰虽心疼弘政,在此时却不能有半点儿的糊涂。
“额娘,儿子实不愿娶盛安家的女儿,何苦害人一生呢?”弘政俯首在地,语带哽咽的说道,“与乔乔之事多半是儿子一厢情愿,那话也是儿子自顾自说的,从始自终乔乔未曾有半分越礼之举,即便如今身处别院,她也一直独居内院不使人伺候,也不出院门一步,生怕被外人道而连累儿子,可儿子却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出情义来,这样的女子叫我如何辜负?如何能够放手?!”
如何能够放手?!此一言激起千层浪,蕙兰想着自己当日只一眼便认定了胤禟,为了不放手步步为营终偿心愿,可到最后……只落得情字为苦的感悟。
“你容我想想。”心里一声哀叹,蕙兰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弘政的请求,可眼下又有什么好的方法才能如了他的愿呢?!
弘政知道自己的额娘向来心软,便不再言说下去,转了话题说起宫中趣闻,眼见蕙兰脸上有了舒缓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雍亲王府
“人送过去了?”四爷一面脱去朝服一面问着身后的弘历。
弘历轻声回道,“回阿玛,如今人已经在九叔的别院了。”
“弘旺没有疑心?”
“没有,不过使人带他瞧了一眼便心急火燎的给弘政送过去了。”弘历亲自奉了茶水给四爷,“只是儿子不太明白阿玛此举深意?”
四爷结果茶盏却并未喝,只随手放在了一旁,“你无须知道其中缘由,做好自己本分就是,如今皇阿玛身子有恙,你在宫中行走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儿子受教,绝不敢有负阿玛教诲。”
四爷挥挥手,“且去吧,听说你额娘准备了些点心,用了后早些回宫,不要误了时辰。”
“是。”
弘历躬身退出,径自去了嫡福晋处请安,顺便用了茶点,直到离回宫还有一个时辰这才匆匆赶到了额娘身边,却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只将点心装了匣子带在身边。
“爷,你是何苦……”身边随侍眼见如此禁不住说道,“庶福晋她眼巴巴盼着您回来,可如今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就……”
手扶着匣子,弘历眼中显出暖意,“如此这般额娘的日子便会好过些,毕竟礼不可废,在这王府之中,我的嫡母只有福晋一人,额娘懂我自不会怪罪,惟苦了她……”
车马于夜色中缓缓前行,车中人再不复言语,静谧的街市越发寥落,一如车中人百转千回的心思……
“今儿福晋找你探了口风?”我手扶额角问道。
清尘微微一笑上前轻揉胤禟额头,“这府里自然什么都瞒不住爷,福晋原想着替三爷两口子求个情,我这里劝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蕙兰以前是个决断之人,如今心思也软了起来。”
“做了母亲的人有几个不心软?”清尘沉吟一下继续说道,“有件事外头回禀了过来,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还是爷给个决断吧?”
“什么?”我听出清尘言语中的迟疑。
清尘做到胤禟身侧,正色说道,“京郊的别院被弘政安排住进去一个人。”
“你是说我前几年送给弘政的那处别院?住进去的人有不妥?”
“是长鼎家的闺女,弘政喜欢的那个。”清尘眉头紧锁,原本还想着说出来能轻松些,可这话一开口心里竟然愈发惶然,只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人是弘旺送过来的,可我遣人去查了查竟然和弘历有关系……”
“弘历?”我喃喃自语,想起了四爷当日所说的话,“遣人盯住了,不可让她走脱,万一有个变数让咱们的人把那丫头及时送出京师藏匿。”
“不是即刻?”清尘略带惊讶的看着胤禟,“我以为眼下还是立刻将人送走为好,毕竟睿王府如今的圣眷……”
我微微一笑,抚上清尘的手,安抚道,“既然人家有了动作,那便已经安排好了后招,眼下静观其变不可擅动,反正咱们不也有了打算吗?到时候是顺势而为还是釜底抽薪,自有法子应对。”
“有爷这句话,我这里倒是放心不少,只是贝子的婚事怕是拖不得了,我怕那丫头在他身边,到时候万一闹了起来……”
“皇阿玛的身子……德妃那里貌似提了冲喜一说,我是一句推拒的话都没法说了,而且这婚结了皇阿玛也安心不少。”我心里微凉,终是要这孩子陷入困局了,“先安排着,等着旨意下来,再拖上一拖,看看能不能过了年关才好。”
“既是冲喜,事急从权,只怕旨意这一两天便会下来,即便想拖也是没可能了,眼下已近十月,只怕最迟也就在月末了,年关我可是想都不敢想!”
“那就拖进十一月,既然要冲喜那就要大张旗鼓好好的做一番场面,难不成我睿亲王的嫡子结婚还比不得自家的姐姐?!”
想着历史上康熙驾崩的大致时间,我冷声说道,“既然咱们有了离开的打算,弘政的婚事原本就是打消皇阿玛戒心的幌子,我不想害了盛安家的姑娘,能拖一天是一天。”
清尘闻言嗔了胤禟一眼,“既然如此打算,何不趁早和福晋讲清楚,省得她时时担心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更何况咱们要走也需走得巧妙,若无福晋与你通力配合,还不知要出多少麻烦。”
“筹谋这多年,期间因为太子之故折损了一次,当真要做了,倒不知如何与她说起。”我苦笑一声,“我与蕙兰之间,若细算算倒是我负她良多。”
“当年之事,福晋不过是情窦初开,又因为心高气傲才会有了算计筹谋,这多年她在爷的身边孝礼周全,也亏得有了她才将几个孩子教养的如此出色。”
我微微颌首,眼中显出一丝暖意,“芊芊、弘政能够如此当真是要承了蕙兰的情,我这多年波澜转折,偌大的王府起起伏伏,为难她了。”
“咱们筹谋的事情,爷还是寻个时机尽快和福晋详谈,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等过几日月假休朝,在于她详谈吧。”我起身向外走去,“天晚了,你也早也安置,我回书房写个条陈。”
清尘躬身送了胤禟出去,看着夜色中缓缓离开的身影,那稍稍安定的心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慌乱,到底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万事俱备,云秀不日也将回京,一切都在按照胤禟的筹谋顺利进行,为何自己……
三日后,清尘的不安终于应验,睿王福晋于府中突然昏厥,随即病体沉疴,虽有太医院全力相救,却终回天无力。
“王院使,你再与本王说一遍?!”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众人,“福晋虽身子柔弱,却也未见痼疾,为何只是昏厥便如此凶险?”
“请王爷恕臣等无能,福晋虽无痼疾,然多年忧思郁结早有耗损,这两日偏又雨雪连绵,福晋寒气入体,一发而不可收拾。”王允谦俯身叩首,“王爷节哀,福晋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呆愣在当场,木然的看向内室,我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怎么会……
许久,我这才哑声说道,“宇成,带院使大人去写方子,留一名院判在府里随侍,去知会宫里让贝子回府侍疾!”
“奴才这就去办。”宇成上前扶起王允谦离开。
“王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