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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茗烟扶正取了前襟的绢帕轻拭她的眼泪,我微微笑着说道,“哪个要你报了,我这个人可是无价之宝呢。”
茗烟眼中显了些许笑意,将绢帕扯回来,“还真是个活宝。”
“谁是活宝啊?”八爷笑着走了进来。
那身上透着的凉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快把大氅脱了,仔细把寒气带进屋来,难得我刚刚暖和过来。”
八爷利索的将外氅解开,又取了暖炉捂手,“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八哥还真是来得巧呢。”我起身重又坐回凳子,边整理前摆边调侃的看他,“我这吃食刚刚热好,你就回来了,当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啊!”
“又是宫里送来的吧?”八爷也落座喝着热茶,“老是拿别人的东西来哄骗茗烟,若当真有心就自己做些送来,也算是礼轻情意重了。”
“君子远庖厨,我虽算不得君子,可这庖厨之事还是能省则省吧。”我看向茗烟,见她神色恢复了不少,心这才放下来,“宇成?”
“奴才在。”宇成赶忙探进半个身子来,“爷可有吩咐?”
“那些个吃食呢?”
“喜芬姐姐已经备好了,爷可是现在上?”宇成边说边给八爷打了千儿。
“上来吧,再不吃就可以当晚饭了。”我伸手开始腾桌上的东西,“茗烟格格,可否请你搭把手?”
“吩咐奴才就好,何苦自己动手?”话虽如此,茗烟还是起身相帮。
我阻了宇成进来,轻声说道,“既然八哥也来了,那咱们几个就边吃边说些个体己话,身后乌泱泱的站一群人,多没意思。”
八爷笑而不语,静静看着胤禟和茗烟的动作,不时将些细碎东西接过放在旁边。
喜芬端着食盒进来将各式糕点、甜品满满摆了一桌子,“几位主子快趁热用,不然温吞了就可惜了。”
“先尝尝这个桂圆红枣酿,甜度适中,温而不腻,火候掌握的刚刚好。”我盛好递给了茗烟和八爷。
“果然不错。”八爷细细品了,心道果然妙品。
茗烟接过汤碗却不喝,只缓缓吹着生怕烫到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每次来必然有你的计较。”
“还是自家表妹看得准,我这一次来……”
话还未说出来,只觉得手臂一紧,侧首看去八爷正伸手紧紧握着我的小臂,“八哥……”
八爷本想说什么,却动了动唇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那握着我的手渐渐加大了力道,脸色也难看起来。
“八哥,你怎么了?”忽觉不对劲,赶忙伸手扶住八爷。
“爷。”茗烟见八爷不语,可那额角的冷汗却细细密密,只道不好赶忙上前扶住八爷的身子,“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胤禟……”说话间竟是满口猩红,人也摇摇欲坠起来,八爷强撑着一口气,却终是挺不住,哇的一声将含在口中的血水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开心有了长评,感谢漏网的鱼对文章的关注,草青感谢万分,也受益匪浅。希望亲们能够多留言、收藏,爱你们。
59纷 乱()
八爷一口血水吐在了胤禟的袖口;茗烟大惊失色,失声喊道;“爷!”
我起身扶住八爷摇摇欲坠的身子;脑子百转千回纷乱不堪,心也慌乱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八爷始终紧紧握住胤禟的手腕不曾松开,喘息渐重冷汗不断;断断续续的冲着外间轻声说道;“全都……退下,谁都不许进来。”
外间一阵窸窣之声;转瞬便没了声响,八爷此刻已是苍白无力;只能斜倚着胤禟,“东西是你带来的,我出了事你便难辞其咎,雅惠也活不成了。”
我忽的心念一转,那些个纷乱慌张一下子便安定下来,抬手将八爷安置到了床榻之上,“不碍的,没做过的事情怕什么。”
也不待八爷说话,我朗声喊道,“宇成,去太医院请王院使过府一趟,就说福晋身子不爽利。”
宇成闻声进来立在帘子外头,“爷,奴才是带院使大人回府里吗?”
“你先带王允谦回府里,然后……”我挑了帘子出去,附在宇成耳边轻语,“然后自后门悄悄的把人给带过来,要快!不要露了行藏,可以知会福晋一声,但是其他人切不可看到。”
“奴才明白。”宇成眼见胤禟眼中忧虑重重,不敢怠慢飞快离开。
转身进屋,茗烟已经取了湿帕子清理八爷嘴上的血迹,我到了跟前安抚他的情绪,“你且躺着什么都不要想,中了毒最忌讳血行太快,此刻越平静越好。”
“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吗?”茗烟起身将八爷平日里放在她房中的外衣取了出来递给胤禟,“先换了吧,袖口的血迹让人看见终是不好。”
“我也很迷惑,心里有些个眉目也不一定对,你先别问。”我边换衣服边说,“等确定了我再告诉你。”
“你最近是不是和那个叫穆景远的传教士走的很近?”八爷轻蹙眉头看向胤禟。
我和茗烟相视而望,略微犹豫一下,彼此颌首算是有了默契,我坐到床榻边,抬手拭去八爷额角的汗水,“并不熟络,原只在宫里见过一面,我替你将鄂尔泰葬在了那处吉穴,因为之前茗烟无处可循只能安置在了北堂,所以和穆景远也就是刚刚熟悉而已。”
“北堂?”八爷错愕的看向茗烟,“你信教!?”
茗烟听八爷如此问,神色有些尴尬,一声不吭转了视线。原本皇子内眷信教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如今被人问到,自然颇为尴尬。
“不过是找个精神寄托,八哥就莫要再问了。”我绝对不愿意此时此刻眼前这两个人再生嫌隙,赶忙转了话题,“关于这个穆景远,也是我今儿来的原因之一。”
见他二人看过来,又瞧着八爷神色尚可,我定了定神这才说道,“穆景远之前引我去了北堂,原是为教廷下了个什么禁止我大清教徒信奉国之礼教的教令,这可是将利玛窦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的荒唐举动,他和张诚神父甚为忧虑,相托我在皇阿玛面前周旋周旋。”
眼前八爷神色有变,我赶忙安抚道,“这事儿我一直在斟酌,实话说如今这书房之中还撂着两道折子,一道主张全面禁教,一道主张派使与教廷协商,左右拿不定主意索性就放下了,原思量着且看看教廷使节到了如何行事再做打算,可今儿……”
“今儿怎样?”茗烟闻言只觉不好,急切切的问道。
“今儿穆景远亲自送了封信过来,却只交到门房人却没进来。”我将信递到茗烟手中,“实在是没想到,太子竟然也牵涉其中……”
茗烟粗略看看禁不住蹙了眉头,又将信递给八爷,“他怎么敢私下里与各地传教士做生意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也是我深感奇怪的地方。”我转了视线看向八爷,有心相问却见他闭了双眼,神色略显憔悴,“看信里的意思,穆景远对传教士此举颇为不齿,张诚神父必然怕此举影响皇阿玛的决断,所以才会知会我一声早作准备。”
心知他中毒必然不好受,如今能撑着这口气已然不易,所以我不再深问,只将信取回,一时间屋里静默异常。
“爷。”宇成的声音响起。
我赶忙起身将他身后的王允谦给让了进去,“劳烦您了。”
“无妨、无妨。”王允谦拭去额头的汗,几步到了八爷床前一番诊治下来,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毒……”
“如何?”我见他如此心直往下沉。
王允谦疑惑的看向胤禟,又取了桌上的桂圆红枣酿,浅浅尝了尝,这才缓缓说道,“八爷所中之毒,药性不烈,但伤楚颇深,唯细细煎熬中毒之人,初始一口血水应是灼伤了食道所致,这下毒之人可谓心思细密。”
“此话怎讲?”茗烟冷声问道,眼神变得凛冽起来。
“毒是沁在红枣之内经慢慢熬炖再渗到汤汁之内,若是服食之人没有吃红枣的习惯只会轻微不适,但是……”王允谦将手中的红枣捏碎,指尖上竟现了点点黑迹很是刺目。
“偏巧我是个最爱吃红枣的人。”我接过王允谦的话头,将那碗缓缓举到眼前,“所以这毒是下给我的,而我却好巧不巧的给八哥送了过来。”
“正是如此。”王允谦俯首而立不复他言。
“院使可有解方?”冷冷看着手中的汤碗,我心中已是怒火难平,又是毒药……你就只会使毒吗?!
“虽不烈但难解,非下毒之人不可。”王允谦说的话,让所有人心凉了半截,“眼前虽不致命,但八爷的身子会很辛苦,胃腹灼痛延绵不绝。”
“可有缓解之法?”茗烟知道八爷此时的辛苦,禁不住望向一脸平静的他,心道这人是如何如此冷静的压制着自己的痛楚?!关切之心油然而生。
“臣只能开方试着为八爷纾解一下,但此法只不过是治标而已,这解药……”
“院使只管开方煎药便是,解药我自有主张。”我将汤碗好生放置在桌上,再看向茗烟已是脸色清冷。
王允谦刚刚将药方写好,还未来得及交到我手上,便听得宇成急切切的声音响起,“爷,府里出事了。”
“怎么?”
“说是郡主吃了宫里送出来的吃食突然不舒服,此刻正难受的紧,福晋命人过来请爷示下。”宇成立在帘子边上口气焦急的说道,“宫里也派人传话过来,说是太子妃不适急招院使大人入宫诊治。”
双手紧握,转头看了看依旧双目紧闭的八爷,又看了看那钧瓷汤碗,再迎着茗烟关切的眼神,此刻我的怒火已然无法遏制,人却出奇的冷静起来,“宇成,立刻送王院使回府,好生处理莫要叫人瞧出不妥,然后派车将大人立刻送进宫去,顺便探探太子妃怎么了?”
“喳!”
我回身面向王允谦,收敛颜色俯身下拜,“今日之事有劳院使往返奔波,其中缘由胤禟亦不可解,但让大人深陷其中却是胤禟的不是,请受胤禟一拜,万务见谅。”
“九爷,臣不敢当。”王允谦抬手便扶,奈何胤禟是真心相拜,他又哪里能够扶得住,便生生受了大礼。
“今日之事,还望大人多多体谅,万不可让他人知晓。”我知道王允谦的为人,也知他平日行事谨慎,虽如此却也不得不出言提醒。
“臣定当守口如瓶。”王允谦俯身下拜,“今日臣未曾来过此地,只在九爷府诊治福晋不适。”
“大恩不言谢。”我扶着王允谦起身,“院使先行一步,胤禟不送。”
王允谦躬身离开,我走到八爷近前,看着他隐忍着蚀骨痛楚,心中的愤懑愈发不可收拾起来,他原是个不爱甜食的人,若不因为我那碗桂圆红枣他断不会吃,思及此也顾不得茗烟在前,抬手握住他的手掌,轻声说道,“要是痛便出个声,何苦忍着?”
八爷蹙着眉头微微摇头却不说话,只怕自己一开口便泄了气力,再忍不得这丝丝痛楚,反手覆住胤禟的手,那清冷的手指让他心中一颤,强睁开眼殷切的看着他,“不要……”
“我明白,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去了。”我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丝笑意,试图安抚他亦安抚自己,“如今连初辰和额娘都牵涉进去了,我怎能不管呢?你且歇着,等一下我必将解药给你送过来。”
八爷忽的用尽全力紧紧握住胤禟的手,胆敢给皇子、郡主下药,那必是做了万全准备,胤禟此一去必是凶险万分,自己生怕这手一松便失了眼前人。
我狠了狠心硬生生将手抽出,正色看着八爷眼中带了几许狠意,“这碗毒药若是我喝下倒也罢了,让人得逞只怪我自己不够小心,可是伤害我身边的人,这份筹谋算计未免狠绝了些!既如此,也该让他们尝尝厉害,难不成我这几年的历练都是白做了功夫?!”
“表哥!”茗烟焦虑的看着胤禟,亦知道这里面的危险,可她又深知胤禟的脾气,事关八爷此刻说什么也是劝不住了,“凡事冷静,三思而行。”
“放心。”我回身将那桂圆红枣酿拿在手中,“若是连这份公道都讨不回来,我如何对得起当初予你的承诺?!你们都是我要守护的人,这一次可不是隐忍退让就能了事的,也该让人知道知道我的手段了。”
说罢,我冲着茗烟微微颌首转身离开,身后忽的传来八爷的呼唤,“胤禟……”
半挑着帘子回头看去,八爷强撑着坐起身,虽无言语那眼中的意思我却看得分明,“我会小心。”落了帘子,将八爷的不安与痛楚隔绝在身后,那手中的汤盅此刻仿佛千斤一般……
出了八爷府我没有立刻进宫而是先回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