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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长玉虽然没有通敌卖国,但是却纵容族中子弟罔顾圣谕,借战争之机牟取私利,并且与脱欢亦有暗地里的书信往来。
若是在平时,这些事情自然是可大可小的,但是全国戒严的战争时期,这可就是大罪了。
孙长玉为了孙家子弟的未来,不得不同意康平帝提出的条件,退还权柄,以保孙家十年衣食无忧。
至于十年以后,就要看孙家子孙自己的造化了。
毕竟,十年之后,康平帝年及弱冠,必然已经亲政,执掌天下大权。
第513章 各人()
消息传到瓦剌王帐时,正在饮酒等待功成庆祝的脱欢,气得砸了一整套酒具。
他原本的打算是,此番能够拉拢孙长玉为他所用自然是最好了,到时候有了孙长玉这个专擅政权的权臣里应外合,攻取大周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若是孙长玉有那么些骨气,坚决不肯降附于他,那他也能够借此机会让大周君臣生隙,到时候大周内部互相攻讦暗斗,乱成一团,便再也顾不上边地的战事了。
所以此举不论成功或是失败,于他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此在几番招降孙长玉无果之后,他自知孙长玉此人虽然擅权自私,却到底也还有些底线坚持,只怕再这么劝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便命令负责传信的心腹故意暴露,抱着必死的决心,把孙长玉和他私下里书信往来这件事闹开了,让康平帝和孙长玉这对本就各怀心思的君臣内斗起来,他好在边关坐收渔翁之利。
谁承想,竟然给韩彦抓住了空子,趁着孙长玉和孙秉直父子二人在庄府的周岁宴上落了单,当众拿人宣布了孙家子弟罔顾战时圣谕的罪行,又拿了他的书信出来当众宣读,让孙长玉为了保全自己和家族,不得已做出让步。
他曾在招降的书信中拿孙家子弟大多资质平庸、难堪重任,孙氏一族的荣华富贵在他百年之后难以为继为由,劝服孙长玉转投向他,他自可保孙家一门富贵绵延不尽。
这是惠泽子孙的大好事!
谁知韩彦竟然跟他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韩彦是拿孙家那几个年纪尚小、但资质不凡的后辈做诱饵,以许他们十年的成长之期为条件,让孙长玉归还权柄,好为后人铺路。
并且韩彦答应孙长玉,只要孙长玉肯答应这个条件,康平帝便会在恩赐荣养的诏书中,只说孙长玉作为一族之长却御下无方之罪,非但不提及孙长玉和他的书信往来,反而大大地褒扬孙长玉为国守忠,坚决摒弃自己的高官厚禄之诱的忠义之举,赞他忠君体国,实乃群臣的表率!
如此,既保全了孙长玉的名声,又给了孙家后起之秀出头的机会,于孙长玉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孙长玉焉有不答应之理?
至于孙氏一党之后私下里可能会有的那些小动作……少了孙长玉这个朝堂上中流砥柱的支持,他们这些个小鱼小虾的还能翻起什么大风浪来?
如此一来,康平帝少了孙长玉的掣肘,朝中政事顺遂,便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大周和瓦剌的这场战事上来了。
一想到自己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脱欢就恨得咬牙切齿、不能自已,少不得又打砸了一番器物下人。
镇国公得到消息确实高兴得仰天大笑,开怀不已,口中赞道:“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镇国公立刻跟辽东军将士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众将士听罢,俱都欢呼庆贺不已。
辽东乃康平帝的潜龙之地,韩彦当初更是经常于往来辽东军中,与军中将士打成一片。
先前得知康平帝和韩彦在孙长玉的压迫之下过得很憋屈,大家都很是为他们不平,恨不能打入京城跟孙长玉干一仗,打到他愿意放权为止。
如今得知康平帝离着亲政又近了一步,大家自然是开怀不已。
“圣上跟前少了人掣肘,咱们这仗打得就更顺利了!”孟培开心大笑道。
众将士闻言齐声大笑附和道:“此话极是!定要干翻那瓦剌小儿!”
军中士气为之一振!
周丘很快也从幕僚那里得到了孙长玉被迫归还政柄的消息,听罢默然思索片刻,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孙长玉作为三朝老臣,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但是跟他把持朝政所带来的祸患比起来,那点子可取之处就不值得一提了。
“你如今是怎么说?”周丘瞥了当初跟随自己一起来鹞子岭的孙长玉的心腹幕僚一眼,冷笑道,“你主子如今倒下了,你是继续白白留在这里给他传些没甚用处的信儿呢,还是这就回京去,谋自己的后路去?”
那幕僚尴尬一笑,心里酸涩不已,面上却不得不做出恭顺的样子,勉强拱手拱手道:“当初老大人是命小人来照顾大人的,小人如今自然是听大人的吩咐,如何敢自己决定去留?”
他心里明白得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孙长玉如今虽然被迫答应了康平帝的条件,但私下里却未必没有什么动作。
孙氏一党可不仅有孙长玉这一个中流砥柱,还有不少能臣悍吏,否则当初也不会风头刚劲,连康平帝这个皇帝都要退避三舍了。
这十年间,未必没有什么变故。
再说了,如今京城正是权力更迭的关键时刻,大家躲都还来不及呢,他又何必要自找麻烦,回京去趟这趟浑水?
倒不如安心留在周丘身边,从此收心,安心为他鞍前马后地奔劳。
周丘可是韩彦看重的人,若是康平帝日后能够顺利亲政,还能少了他的好处?若是这其中再生什么波澜,那周丘凭借孙家嫡亲孙女婿的身份,也断然不会混得太差。
这样算起来,如今周丘赫然就是他最好的去处了!
幕僚飞快地盘算清楚了,对待周丘愈发地恭敬了。
周丘见那幕僚与往日假意殷勤、实则警惕的态度决然不同,便知他心里又盘算了新的“前程”,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他的这些小心思,专心去打理掘铁铸兵的各项事务去了。
年关将近,草原上牧草枯黄、衣食紧缺,脱欢一计不成,定然会加紧进攻,赶在下一场雪落之前,劫掠一些过冬的物资,以备来年再战的。
若是能尽早锻造神兵助阵,也能早些赶走瓦剌贼人,让边关百姓少受战火荼毒。
谢之仪自然也很快便从镇国公那里得到孙长玉答应归还政柄的消息,与周丘的真心高兴不同,他心里更多的则是惊愕和庆幸,庆幸自己当初因为周丘的到来,自知在孙长玉那里难得重用,及时投向了韩彦,不,是康平帝的麾下!
否则,只怕余生仕途偃蹇,难有出头之日啊……
第514章 北上()
除却孙氏一党,朝中诸人对于孙长玉还权之事都乐见其成。
祭灶之后,衙门陆续封印。
如韩彦这等朝中重臣,却没有休假的权力。
孙长玉过去也没有,然而今年却早早地就闲了下来,整日里看书喝茶,日子过得好不闲散。
“这天儿,要变啊……”午后,孙长玉捧着茶,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皱眉感叹一句。
孙秉直乖乖地垂手侍立一旁,闻言连忙带着丝阿谀讨好地笑声附和道:“这几日只怕有大风雪。父亲千万要保重身体。”
说着话,又赶忙上前给孙长玉杯中添了滚烫的热茶。
自打上次在庄府的周岁宴上,因为他扛不住韩彦的审讯,先于柴房内在口供上画了押,以致于孙长玉后来纵有千万种法子,面对白纸黑字的口供,也再无回天之力,葬送了整个孙氏一族的前程,孙秉直心里就一直又愧又怕的,在一向畏惧的孙长玉面前愈发地乖巧地跟只见了猫儿的小鼠似的,除了奉承讨好,别的一概不敢多说。
孙长玉见了他那副猥琐没有担当的样子,愈发心中地气闷不已,为孙家的未来担忧不已。
一族之长尚且如此猥琐不堪,那阖族的前程又在哪里呢?
眼下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族中尚且有几个聪敏俊秀的孩子还值得培养,所以孙家的未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因此赶在康平帝的诏书下来之前,孙长玉便通知各家,将那几个孩子送到府中,由他亲自教导,并延请了几位当世名师,和他一同教授他们学问方略等。
只希望十年之内,这几个孩子之中能出一两个能担大任的,在孙家彻底败落之前,及时挑起大梁,保孙家富贵绵延。
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热茶,孙长玉看也没有看一旁满脸讨好阿谀的孙秉直一眼,冷然道:“往前老夫一切的筹谋努力都是为了你,可惜你是个扶不上墙的……
“从今后,阖族的精力便都要放在那几个孩子的身上了,包括你这个组长!
“我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想为钰哥儿他们几个筹谋,这是为人父的心情,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你要记住,孙氏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这种时候,正是需要阖族同心协力的时候,你可不许再给我存私心、犯糊涂!”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十分凌厉,满满的严厉训诫。
孙秉直知道因为上次的事情,自己在孙长玉心里依然没有半点倚重和信任,之所以把族长之任教给他,不过是因为他占着一个嫡长的名分,不想这一族大权落到别家去罢了,遂只得忍下满腔的委屈拱手应了,并不敢为自己辩驳一句。
但是作为一个一心为孩子们筹谋的父亲,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觑了孙长玉一眼,见他面色尚算平和,犹豫片刻,最终鼓足勇气,咬牙上前,拱手躬身恳求道;“父亲,那让钰哥儿他们几个一起跟着上学,总可以的吧?”
说罢,怕孙长玉不同意,他又赶忙一脸诚恳地劝说道:“儿子自知才疏学浅,混迹官场多年,非但不见半点建树,反而坏了父亲一生的筹谋……儿子很怕自己会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父亲历经三朝,文采韬略无人可比,那几位夫子更是当世大儒,胸中自有丘壑。钰哥儿他们兄弟几个若是能有缘聆听教诲,定然极有进益。”
说着,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孙长玉,见他面上并无半分动容,顿时心中一凉,双腿禁不住有些打颤,但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孙秉直还是紧了紧双拳,上前一步,小声恳求道:“若无意外,下一任族长应该是钰哥儿,或者是他兄弟,若是他们兄弟无能,只怕将来便是打理族中庶务,也无人信服……”
孙长玉闻言眉梢一挑,将手中的茶盏转了转,显然是被孙秉直说动了,正在沉思。
孙秉直见状,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心中略略放松,也不敢有多动作,只耐心等着孙长玉思考后的决定。
好半晌,孙长玉放下茶盏,坐直身子,冷眼朝孙秉直看去,直到盯得对方怯怯地低下了头,他这才冷哼一声,道:“钰哥儿几个也不必都去,资质太差,去了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先生们的精力罢了。你回去考察考察,只择两个资质禀赋稍好的,送过去吧。”
说罢,又正色训诫道:“你如今是族长,若是连那资质一般的都一股脑儿地送过去,不怕族中人说你以权谋私吗?
“这些名师的束脩,族里可是也有出力的。”
孙长玉想得明白,家族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为了家族的繁盛,就一点都不顾惜自家了。
“孙家,眼下可经不起任何风浪了!你好自为之!”孙长玉严厉警告道。
虽然孩子们没能都去,这让孙秉直有些失望,但是一想到好歹争取来两个名额,他心中又稍觉宽慰,是以闻言连忙拱手应道:“多谢父亲,儿子遵命!”
说罢,便即刻转身回去办了,生怕晚了片刻,自己的孩子会吃了亏。
孙长玉见状,长叹一声,合目靠在椅背上。
到底是,不堪重用啊……
天空中,细碎的雪花,一粒一粒地飘洒下来。
很快,房顶上便覆上一层白色。
韩府里,韩彦背着一个小包袱,正与舒予、韩忻和韩葭母子三人告别。
“北境的战事又紧急起来了吗?”舒予拉着韩彦的手,眉头锁成了川字。
“你不必担心。”韩彦反手握住舒予的手,笑着安慰她道,“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秋冬之际,草原上草木枯黄,冬储不足,为了活命,他们自然会加紧进攻。至少,得劫掠一些过冬的物资,先把残冬熬过去再说。”
舒予想到这两年天气转冷,冬季变得愈发地漫长了,温度也比往年低很多,草原上的生活自然是愈发不易。
“这些都是早有预料的,镇国公也早就做了部署。如今要我过去,不过是多个人出谋划策,尽力避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