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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瑛望着乌若山,又道,“我为什么并不觉得你有恶意?”
乌若山笑道,“我原本就没有恶意。”紫瑛只是看着乌若山有些发怔,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
乌若山又说,“所以,你的愿望都写完了么?”
紫瑛点点头,乌若山便说,“你果然是相见他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想见他,便没有别的想法了
。其实,这个也正常。我从前想见一个人,也是想到无法自拔,不能自已的程度。否则我怎么会宁愿放弃轮回的机会,宁愿选择变成一个和我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人,宁愿放弃一点点可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只是卑微的想要再见她一面,想要为她再做些什么呢?“
紫瑛便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璃泪么?”
乌若山摇头,道,“怎么会是她呢。”
乌若山说罢,抬手将那只写着紫瑛愿望的纸鸢托高,拼命地跑起来,风拂起了她的长发,她轻盈的步伐踩在那些细碎的落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紫瑛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只纸鸢从她的手中飞起来,仿佛她也飞起来了一般。
紫瑛站在那里,看见乌若山手中的线圈越来越小,而天空中的纸鸢越飞越高,已经高的看不清那纸鸢上画着的牡丹花了。紫瑛有些纳闷,为什么会一直觉得乌若山的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而这种熟悉也夹杂着淡淡的哀伤,仿佛是一只漂亮的玻璃瓶子,原本应该爱不释手地呵护着,却因为那个早上的失手一滑,终归成了来不及爱的碎片。
乌若山回眸来,看着紫瑛道,“我还以为这一回,也不能够将纸鸢放高。还好我的愿望实现了。”
紫瑛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有一点冷,又有一点暖。
紫瑛问道,“所以你很喜欢放纸鸢么?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乌若山笑着,掐断了手中最后一截丝线,紫瑛看见那个高高飞在高空的纸鸢越飘越远,远到已然看不到它离去的踪迹。紫瑛叹道,“这样放了,多可惜啊。”
“若是不放手,怎么能够成全它的自由呢。”乌若山叹道,又说,“如果你的命数好的话,我的术法够高的话,我想那只纸鸢迟早会飞到九重天的绮舞宫,让瑾誉太子看到的。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其实你的愿望一直就是我的愿望。”
紫瑛听到她这般说,难免哆嗦了一下。乌若山一个纤纤柔柔的姑娘家,竟然同她说了这么一番肉麻的话,紫瑛着实觉得有些不大适应,遂道,“你不是璃泪的爪牙么,你不是应该对我狠一点么?你不是应该把我的愿望碾碎么?”
乌若山闻言,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么?你的心里只有瑾誉,而我即便还是原来的男子之身,只怕也是比不过瑾誉的。如果我有那种能力,可以把你从瑾誉身边夺过来的话,我一定不会就此放手。可我没有,我连死后,都要接着蓝魔蝴蝶重生为魔,才可以走到你的身边,靠近你。其实,夏紫瑛,你真的一丁点都不记得我了吧。”
紫瑛闻言,微微一愣。
乌若山却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不怪你,我变成这个模样。莫说,我若是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你能够认得我。我变成这个模样,即便是站在我亲生父母的面前,他们也一定不会认得我。可是我不害怕这种孤独,我害怕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能够和你把纸鸢放飞一次。这种遗憾才是最寂寞的。我寂寞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你,终于可以为你做一些什么了。”
紫瑛十分震惊,遂干笑道,“乌若山,因为我刚刚说你喜欢璃泪魔妃,伤了你的自尊么?所以你特地说这番话,来恶心我的吗?”
“你看,明知道你真的不会记得我,但是当自己就站在你的面前,听你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不难过啊。”乌若山叹道,又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黎府的时候,有一个南边的水家少爷去黎府做客么?也许你真的不会记起他吧,可是他却从未忘记过你,至死不休。”
紫瑛笑道,“怎么会忘记呢。若不是他,彤曦还是唯一一个不介意我妖星之名,与我做朋友的第一个女孩。可是因为他,听彤曦说他是为了捡一个我喜欢的纸鸢,才摔下树死去的
。我很遗憾,可是我想这些都不是他和我所希望的。虽然,我也有一些内疚,但终归觉得这是一个意外,不该归罪于我。从前,做凡人的时候,我就是不怎么看得开,就把所有该归罪的,不该归罪的,都算在了我的头上。后来,我想开了,就算都算在我头上又如何呢?始终不能够让那些死去的人活过来,像瑾誉哥哥说的一样那是命数,凡人的命数由司命主宰,我们的命数由天地造化主宰,终归不是说想要改变就可以改变的,既然如此何不坦然接受。”
“听到你这样说,我觉得很好,很安心。”乌若山笑道,那笑容干净得像雪山上流下的水,纯净无杂。可是,不知道为何紫瑛总是能够从乌若山那柔婉的眉眼之中,看到另一双眉眼,也是温柔如水,却并不是生为女子这般的柔弱,而多了几分书卷气。
紫瑛便道,“怎么,难道,你竟然也识得那位水家的公子么?“
“我就是他,你想不到吧。我竟然化作了女儿身。“乌若山说道。
紫瑛一怔,良久没有说话,他们之间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耳畔都是林子里落叶的声音,花开的声音,露珠凝结的声音,还有彼此呼吸的声音。紫瑛的呼吸有些急,而他的呼吸也有些促。对,是他的呼吸,魔不似鬼,魔有呼吸,有心跳。
终归还是乌若山打破了沉默,说道,“听说人死后不轮回,不成为鬼,却成为魔的话,也会另外长出一颗心脏来,也会跳也会疼。我不想忘记那些事儿,不想忘记在我年少时遇见的第一个令我心动的女子,所以我不愿轮回,不愿迈入鬼族,然后我硬是屏住了最后一息。我很幸运,我遇见了这片密林里,一只走失的蓝魔蝴蝶。而那只蓝魔蝴蝶刚巧走失在我的坟前,她感觉到了我的最后一息,她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而作为交换,我帮助她重新寻到这片密林,如果我不出去这片密林,我倒是可以一直保留着那些记忆,活下去。可是我活下去为的是什么,是想要和你再放一回纸鸢,一起看着那只你喜欢的纸鸢,按着你的意愿飞到天上。而我做到了,其实我多么的幸运。”
紫瑛听到此处,终究是难掩心中的感动,泪水湿了眼眶,她却把泪水强忍回去,然而对着乌若山说道,“我其实,想不起来你当时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挺混蛋的,对不起啊。”
“没有,被爱的人其实不需要道歉的,因为爱着的那个人也许根本没有想过一定要得到同等的爱。”乌若山叹道,又说,“何况是明知道不会在一起呢。”
“可是你为何要化作一个女子呢?”紫瑛问道。
乌若山笑道,“蓝魔蝴蝶都是女子,她们之中没有男子,她们不生不灭,所以也无所谓繁殖的事儿。我既是借着蓝魔蝴蝶重生,自然也只能是重生成女子之身了啊。其实,我一开始是介意的,但后来已然日渐习惯了。”
“既然如此,你说你是璃泪派来的,你知道璃泪是谁么?”紫瑛问道。
乌若山便道,“怎么会不知道,她会瞒住所有人,却一定不会瞒住我的。可是她没有认出我来,她果真以为我是个心甘情愿俯首在她麾下称臣者,我也就乐得如此了。不过,我始终不明白她这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难道她贪慕成为魔族的权势么。可是,她并不是那样的人,她真不是。”
紫瑛点头,道,“我也觉得她不是。但是,我很好奇,纸鸢放飞了,你说会替我实现愿望,让纸鸢飞去绮舞宫,让瑾誉哥哥看到。可是你却是黎彤曦的部下,我看不懂你,你是在帮我,还是……”
“呵呵,蛰伏在璃泪身边,为了找到机会,找到你。因为我很清楚她有这个能力找到你,但并不代表我会完全按照她的意愿行事。的确是她让我将你囚在这里的,却也是我提议将你囚在这里,因为这里我熟悉,我可以掌控。至少我觉得你在这里是安全的,除非我死了。可是,黎彤曦她真的可以下手杀了我么?”乌若山说着,却还是不自信地叹道,“但她终归不是当初的黎彤曦,我不知道我的结局如何,但是在我被结局前,我希望我可以护着你,直到瑾誉太子到来。”
…本章完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南水静峰()
扑朔林的夕阳宛如一枚琥珀沉沉沉入林子深处,唯有斑斓的星辉像是走马灯的光影迷离地穿过矮矮绰绰的树林密叶落在紫瑛浅睡的侧颜上,她靠在乌若山的肩上,早已不记得男女之别。
紫瑛说,“前生,前生也做不成爱侣。你的今世,我的今世,不如就做一回闺蜜如何?”
乌若山浅浅地笑,道,“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于是,她们靠着树坐下,手中的剪子没有听过,满地的碎纸,却被风拂起了那些如蝶儿如燕儿般飘然而去的美丽。乌若山会抬手轻轻扫开滑落在紫瑛侧脸上的碎花,那指尖的温柔,比纯粹的友谊多一分,比纯粹的爱意又减一分。
乌若山望着漫天星辉,终究是皱了眉宇。她知道,她们一起放飞的那只纸鸢,也许真的能够飞到绮舞宫,但怕是也惊动了墨海里的那一位璃泪魔妃。她抬手,将那头盔又戴在头上,她是乌若山也好,还是当年皇都南边水家的少爷也好,却在第一次遇见夏紫瑛的那一刻,就已经笃定了决心,为她搏一场生死输赢。
乌若山起身,将紫瑛的头小心翼翼地靠在树干上,摘下一片碧叶,靠在唇边轻轻地吹奏。这漫山遍野的幽兰魔蝶全都躁动起来,然而也许没有人会猜到,那些幽兰魔蝶成群带来的却将是另一番景象。
乌若山唇边的曲调高高扬起,那些幽兰魔蝶竟然在晦暗的星光下退去那优柔美丽的蝶衣,从蝶衣里剥离而出的竟然是一只一只蓝瞳的猫头鹰,尖厉的鹰嘴,锋芒的利爪,是这蒙蒙夜色之中最强的猎者。
蓝瞳猫头鹰盘旋在密林的上空,不动声色地了结了墨海而来的蝙蝠魔军,乌黑色的血液泼墨般染透了扑朔林矮树深绿色的叶片,却丝毫没有打搅到紫瑛的梦境。乌若山望着紫瑛安逸的侧脸,颇为欣慰。其实,她知道,璃泪起疑是早晚之事,却没有想到起疑得这样早。
乌若山奋力对抗着,终于第一只蓝瞳猫头鹰被打败,落在了她的跟前。她俯身拾起猫头鹰的尸身,那是段夜蝙蝠的利齿扎入猫头鹰的颈部,吸干了鲜血而至死的。乌若山,将那只猫头鹰握在手中,等它慢慢又变成幽兰蝴蝶的模样,将它放在那只白色的纸鸢之上,竟然化作蓝墨工笔画的一只蝴蝶。
是了,乌若山的术法,源于纸鸢,源于纸鸢之画。所以一只蝴蝶可以只是蝴蝶,也可以画成猫头鹰,或者是其他任何他画得出的东西。只是可惜,幻术始终是幻术,终归是要还原到纸鸢上的。乌若山不知道,他在这片密林里悬了这么多的纸鸢,画了这么多的纸鸢画,又可以抵抗多久呢。
她唇边的那片叶子已然吹烂了,忽然就不愿再吹叶子下去。她干脆盘腿坐下,闭着眼睛,折来树枝,在那泥土里断断续续地写。星光太暗,却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他全部术法的来源。
夏紫瑛,夏紫瑛,夏紫瑛。反反复复地重复在心头,在笔下,在树枝的那一端,无限的灵力从那些泥土之中流淌而过,被矮树之根汲取,灌输给每一片悬在枝头的脆叶,不断地净化掉那些段夜蝙蝠乌黑色的罪恶的血液
。而那些被托在枝头的纸鸢,也因为得到愈来愈多的灵力,不断升腾而起的幽蓝色蝴蝶,不断退去的蝶衣,不断涌现而出的蓝瞳猫头鹰,全都只有一个信仰,为夏紫瑛而战。
当夜至三更的时候,乌若山终究是支撑不住,手中的树枝断成三截,唇边的血也落了三滴没入泥土之中。紫瑛被那忽如其来的震动所惊醒,她看见乌若山狼狈不堪的模样,赶忙过去扶着乌若山,道,“你这是怎么了?”
乌若山摇头道,“想是璃泪亲自来了,我和你放飞的那只纸鸢,要飞去绮舞宫,必然要冲破璃泪在这片林子外面设下的三重法曲。所以,也必定是要惊动她的,你不必说话,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
“乌若山!”紫瑛慌忙扶起她来,却被她抬手推得老远。
天边一阵光华骤亮,宛如白昼一般,璃泪从天而降。一如她过去喜欢的一般,艳丽如霞的锦衣霓裳,宛如杜鹃泣血般殷虹的宝石镶嵌在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