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莯莀笑道,“你现在是在照顾我的感受么?他如果有办法,或者想过要去想一个办法来救我,应该是先拖延你,而不是与你正面交锋。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救我的吧?”
镜行云叹气道,“公主殿下,女孩儿有时候可以不要这么聪明,会比较不辛苦。”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忽然很想要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从今往后,牺牲所有,都不会再去牺牲她了。
她却笑说,“我身为公主,自然有我的使命。我不怪父王,其实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不会让父王为难。而我,我会!”莯莀说着,忽然靠近镜行云,抬手给了镜行云一掌,镜行云并无防备,所以她手上不轻不重的术法全都击中镜行云的心脏。
她看见镜行云艰难地倒下,她笑道,“以你的修为,受我这一掌,也不至于如此。你甚至还可以起来杀了我的呀。”
镜行云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但泪水却从眼角落下。他的确可以杀了她,但他选择让她走。她就这样闭着眼睛等了许久,耳畔只剩下海浪怕打在礁石上的声音,他从来没有觉得这声音原来是这般沧桑而孤寂。他胸口上的伤真的不算什么,可是他的心却缺了一块。他想莯莀一定是走了,可是为什么还能够闻到她淡淡的发香,像看见一场锦葵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心上的香。
镜行云慢慢地起身,他愕然发现,原来莯莀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他艰难地开口,喉头一紧,觉得自己几乎要感动落泪了。他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受伤了,我想你需要照顾。”莯莀答得很轻巧。
镜行云果然还是没有忍住,泪水滂沱,道,“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莯莀摇摇头,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捧住他的泪水,道,“我如今是背叛了鲛人国的公主,倘或我回去,一定没有人还能够接受我。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像从前一样接受我么?”
镜行云狠狠地点头,狠狠地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哽咽的语气道,“莯莀,我答应你,终生,我定不负你。”
莯莀笑着,笑容安逸而恬静。她是一朵骄傲的葵花,却为了他折断了自己一直高高蜓立着的长茎。她甘愿这样折服在他的怀中,在一个没有人尊她为公主的地方,成为他唯一的公主。她抬手伏在他的胸膛,轻笑道,“我累了,你能不能唱歌给我听?”
镜行云其实很少唱歌,因为他从没有花心思在音律上过。但是既然莯莀说她想听,他便会专心去学一学音律。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为她去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儿,然后把这件事变成了自己的专研。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委屈你了()
潇潇秋雨打落了谷中已然黄透了的叶片,落在吊脚楼前的那一条曲折的河里,吊脚楼里金色的衣袖垂落在窗子外边,分外鲜明。她靠着窗,取一只镶着七色宝石的三足金樽,斟满一杯新酿的蜜酒,指尖不慎沾了一丁点桃红的酒色。
她在他走后,开始酿酒,等他回来的时候刚刚好可以喝。她望着雨幕里,他一身白衣被雨水染成灰色,执着青伞,青伞下仔细保护着一包饼饵。她认得那印着蓝白色水芝花的纸袋,那是她最喜欢的和园楼的蜜桃酥。她笑着,想若是二人心意相通,便如这酒这酥,配的恰到好处。
可她却不知道,行云这一趟去,是为了撤去攻打鲛人国的军队。行云还回了一趟蝮蛇岛,他彻底弃了皇子的尊贵,他想从此以后同她一直归隐在潇雨谷。每天清晨,和她凭窗看雨,每天午后,同她卧榻小憩,每天黄昏,同她赏花漫步,每天夜幕,同她安枕共眠。
行云收了伞,她从房间里转了出来,一把热绢帕替行云拭干湿了的容颜,从他手上接过干爽热乎的蜜桃酥,甜蜜的香气在兜转。她拉着行云往里屋走去,笑道,“我酿了酒,配这个酥正刚好呢。”
行云笑着,坐在矮几旁,兴趣盎然地斟满了一盏酒,小饮了一口,抬眸却看见她已然坐在轩窗下的那把落瑶琴前,她水葱般的长指拈着琴弦,曲调清清悠悠地和着窗外的雨声一音一符地跳跃在他的心瓣上,很轻很轻。
行云不知是醉在这酒里,还是琴音里,醒来的时候只是躺在她的怀里,窗外的雨已经停歇了。行云起身,对着她道,“我竟睡了,你的手可是发酸发麻了?”
她摇摇头,说,“若是我和你的一生便是如此多好啊?”
行云笑了,道,“我和你的一生一定都是如此,但一生那么长,你也许有一天就烦了呢?”
她笑道,“倘若真能到我烦的那一日便该谢天谢地了,你知道么,鱼尾的长短决定了我们鲛人的生命。你看我的鱼尾这么短,只怕我活不到烦的那一天。”
行云起身,很认真地望进她的眼底,道,“怎么会呢,有我在呢。鱼尾而已,我去替你寻尾巴来,替你续长。”
她笑笑,转了话题道,“你带的蜜桃酥很好吃,我想分一点给外头河里的那些小鱼,好么?”
他点头,她便挽着他的手,走出去。黄昏的风拂在他们的身上,十分温柔亲和,她靠在行云的肩上,将蜜桃酥掰成小片,投入河中,那些小鱼欢快地游过来抢食。她在这个时候最觉得满足。
时光飞逝,潇雨谷里,吊脚楼前的那几尾鱼已然从小鱼苗茁壮成长为锦鲤,倚在水边的女子依旧是乌鬓如雾,耳后侧簪了一朵金色的葵花,倒影在水中被鱼儿嬉戏而搅得支离破碎。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黄昏,她悄悄躲着屋子里的他,对着水吐出几口忍也忍不住的鲜血。
她有时候还是会恨命薄,这几年陪着他,一天一天地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她本来就不比别的鲛人,或许可以离开海水很久,她从前便只是一直躲在海底的水晶宫里,很少浮出水面,而且她的尾巴又短,父王从来不让她独自出游。
算起来,她离开鲛人国已经七年之久。她也曾经想过要回去看看父母,可是她是鲛人国的叛徒,他们又怎么可能再接受她。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很可悲,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总是想着她的身体,而坚持没有要孩子。她想起来也会遗憾,倘或有一天她果真离开了,那么他和她的那些爱,是不是也就从此没有了证据。不过,这样也好,不必拖累,他若是愿意,便自然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
她这样想着,唇边又溢出了两滴鲜血。她那虚弱而倔强的背影落入屋子里,看似仔细看着琴谱的他眼中,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她的情况,一直拖人四处打探一条合适的鲛人尾巴,想要在她昏睡的时候,替她衔上。其实,从前他也试过几回,总是失败告终。
可他,却从没有放弃过。即便,知道她已经虚弱成这样,他也一直忍着没有面露悲色,仿佛一切都很好,安静地陪着她,或者如这般远远望着她。可是,纵然他们之间的爱这么重,愿望却是这么的卑微,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天地的祝福。
她死在那个微雨的清晨,空气之中弥漫着潮湿而纯粹的葵花香气,她惯常喜欢弹奏的曲调漂浮在半空之中,断断续续的,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常抚的落瑶琴的琴弦也随之断了一根。
他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她临死前很忧伤,她的忧伤是害怕她死后,他堕入往后无尽的忧伤。而他却一直笑着,告诉她说,“莯莀,你累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我带你回家一趟可好?”
她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她哽咽着道,“我真的很想回家,虽然我也知道族规,也许我的魂灵回到鲛人国七日之后,要接受火刑,烈火焚烤后散尽,可是我依旧想要看看我的父母。哪怕只是几日而已。”
他点头,道,“放心,在我身边这些年,委屈你了。等你睡醒,我就带你回去。”
“行云。”她略带哭腔地唤他。
“嗯?”他低柔地应道,抬手握着她的手,已然冰冷得不像话。他将她的手藏进自己的衣襟,道,“天冷了,我给你好好暖暖手。”
行云依旧温柔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莯莀,你和我很好的,怎么会寒了我的心呢。”
“我原本应该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可是我……我之前有很多愧疚很多遗憾,我想我需要还给鲛人国,原谅我的自私好么?”莯莀说道。
她努力地想要把手收回,只是没有太大力气,嘴上却说,“行云,不要了,我怕寒了你的心。”
。。。
第一百五十章 自私的是我()
行云摇摇头,依旧暖着她的手,道,“你怎么会自私,自私的是我,如果我没有带你出鲛人国,也许你会一直很好。”
莯莀含泪笑了,说,“行云,我从没后悔过和你在一起,你不必如此说。行云,如果没有这些时光,我想即便我真的活过一万年,又有什么趣味的呢?行云,在我离开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总该轮到别人照顾你了。”
“莯莀……”行云再唤她的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连意识都没有了。他终于还是皱着眉头,落下了眼泪。那一天,他哭得像个孩子,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一回,每一日在感受她的柔弱又多了一些,假装不知道之中度过。终于放下了以后,原来是如山崩地裂一般的苦痛。
他最后遣人护送莯莀的尸身回到了鲛人国,他没有敢亲自送去,因为知道自己也许会后悔,不能够完成她的遗愿了。毕竟,有谁能够看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承受极火之刑后,再看着她灰飞烟灭,消失在云端天际呢。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体每一寸的远离,都加深了他心上每一寸的悔恨。
他如今想来,也不知道这三十三年是怎么过的,行尸走肉一般,听了他父王的话,承袭了蝮蛇族的王位。他其实不再那么想成为一个王了,可笑的是在他最想成为王的时候,他并没有成功,等他无心争取的时候,竟然就这么顺理成章了。而他,其实无所谓,他只是觉得成为王以后,或许有些东西可以分担他对于莯莀的思念。但后来,他发现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莯莀,也断绝不了那种思念,就像是苦毒,越陷越深。
炉上的茶壶呜呜作响,茶汤已沸,行云放下煽火的扇子,回眸冲着紫瑛温婉一笑,道,“原来我一直觉得挺长的一个故事,也就是煮一壶茶的功夫。”
紫瑛却没有回答,行云走过去,看了一眼紫瑛,她依旧没有回音。行云思来想去,还是推了一把紫瑛,道,“我的故事这么无趣么,你竟然听到睡着了?”
紫瑛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抬手抓了一把行云的袖子,颇为感慨地说道,“她怎么就这样死去了。你怎么可以真的同意让她魂飞魄散呢?”
“我必须这么做。”行云说道。
紫瑛偏着头,问道,“为何?”
“她是一朝公主,却背弃了她的王国,她的心性怎么可能呢?为了我,放弃了生时的气节,死后的气节,她是一定要保存的。即便我不把她交出去,她也会想办法令自己魂飞魄散的。鲛人的魂魄想要离散不难,只要一直对着月亮哭,哭干了眼泪就是了。”行云说着,哀叹道,“其实,这样难道就一定不会比受一次极火之刑还要苦么?”
紫瑛闻言,哑然。
行云已然端了一盏茶汤来给紫瑛,道,“我听说瑾誉太子身边有一位神将,朱衣流火,很会制茶。若是有缘,我倒也想和他比一比。”
紫瑛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联想到贺芳庭,行云说着极淡若地将一盏茶递给紫瑛道,“你尝尝看,如何?”
紫瑛才想要浅尝一口茶汤,,忽然坐在她对面的行云脸上一阵抽搐,慢慢地显现出乌黑色的血管,像错落的树枝一般爬在脸上,两鬓也慢慢生出蝮蛇的鳞片,逆着光发出尤其森冷的光。紫瑛见他如此,一不小心摔了茶盏,她发现他的手不停的发抖,紫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这是怎么了?”
“血!血!”他说着,甩开紫瑛的手,立刻起身,随手抓了一个侍婢,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双尖尖细细的獠牙狠狠地咬在那个侍婢的脖颈上,鲜血如注,灌入他的喉间,他才略微的安定下来。
那侍婢被吸干了血,肌肤苍白可怖,他一抬手,悬空一握,侍婢的尸身便化作三片清羽飘散在风中。他收起长长的獠牙,两鬓的鳞片也退去,那些原本密布脸上的血管也渐渐退到脖颈一夏,在衣襟里若隐若现。
他回身,对着紫瑛道,“还不走,难道你想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