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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鱼目是用珍珠点缀而成,夜时反射着月光,应该是熠熠夺目的样子。
紫瑛抬手像摸一把,却被一道极具强烈的无形气流隔在半空,紫瑛正是疑惑的时候,彩嫣从身后绕上来,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宫,一个普通的宫门禁制都这么强,这是纯净的雪月神力编织而成的术法,你就不必费力去和它对抗了。”
紫瑛纳闷道,“一道门而已,摸一下也不行。”
彩嫣理所当然地点头道,“紫瑛姐姐,你也不想想谁都能摸的话,这些金箔银箔和珍珠还能好端端的安在上面么?”
紫瑛觉得彩嫣说得也有道理,遂道,“那这么强的禁制,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进得去里头。”
彩嫣拔下头上的红瑚灵珠金步摇,在宫门前摇了一摇,一股淡淡的红色光晕从步摇上的闪烁如星的红瑚灵珠上衍生了出来,唤出空气里一直默默隐藏着的白色光晕,宛如红白两只轻盈飞燕追逐般,在半空交汇,最终合为一体,消失在视野里。
紫瑛颇好奇道,“你这个步摇怎么没见过。”
彩嫣笑道,“芳庭哥哥腰上的佩珠啊,我把佩珠取下来,做成了这步摇。我就知道迟早派的上用场的,你看月珑门的禁制轻轻松松破了。芳庭哥哥说月珑门的守护仙婢是他的弟子,有了这个,她不会为难我们的。”
紫瑛惊喜,便携着彩嫣正要穿过那扇门,忽然一道灿烂的幻光从云端泻了下来,一个黄衣女子,裙裾翩扬宛如一只随风的纸鸢,又仿佛生于这道光的正当中,笼着光飘然而至。她的长发绾成温婉明媚的双刀髻,簪着一头细碎的玉髓珠串成的五瓣花,衬着一双束着绿晶长滴珠的绣花鞋落地,不染尘土,不沾落叶。
彩嫣赶忙藏回到紫瑛的身后,她的唇色渐渐地开始沁白起来,紫瑛的脸色倒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因为彩嫣手抖的厉害,以至于她被彩嫣握着的手臂也抖得厉害,紫瑛低头凑在彩嫣耳边,极轻声地问道,“怎么了?”
“她身上的仙气太重了,我毕竟是妖啊。”彩嫣低声应道。
紫瑛对此有些不解了,道,“难道说她竟比贺殿主还厉害了?”
“怎么可能。”彩嫣不屑道。
“那你跟在贺殿主身边,怎么没有这么难受?”紫瑛问道。
彩嫣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不觉得他和莫涤深见我们的时候,都跟凡人似的么,他们早就把护体仙泽啊,还有仙灵瑞气都藏起来你了。这位想必便是这月珑门的守门神女了,她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把仙泽藏起来的,恨不得对付对她的仙气又敬又畏。”
紫瑛同彩嫣一旁嘀嘀咕咕的咬耳朵,那位黄衣明艳的女子已然俯首道,“月珑门侍门仙婢洗月桑琅,恭迎贺殿主。”
那黄衣女子的声音美得像是月光落在湖水之中,轻柔洗涤后的静谧与纯洁。她屈下一膝,低头行礼时的模样,温婉娇娆得像缀满枝头的苹婆花,乱了人的眼眸。她姗姗起身后,忽然变了颜色,方才的柔美俏丽一时都退去,换上一副偏冷的神色,若不是她着了这跳跃的黄衣,只怕她的四周都要落入冰霜之冻。
她拂了拂衣摆,道,“方才我拜的是贺殿主的红瑚灵珠,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眸光已然渐冷,像放了半个时辰以后的茶水,凉透了。她的一双手交叠在腹前,神色端重地道,“大胆妖孽,竟敢偷盗贺殿主的红瑚灵珠!”
原来,洗月桑琅冷厉起来原来可以这般冷厉,虽丝毫不改她美丽的姿色,依旧动人。
彩嫣被她如此一吼,遂吓得化为狐狸,奔到紫瑛的怀中。紫瑛无奈一笑,抬手轻柔抚着狐狸毛,对着那位洗月桑琅道,“这位仙子,那颗红瑚灵珠并不是她偷的,是你们贺殿主赠给她的,不信你可以等贺殿主回来的时候亲自问他。我想他也快回来了。”
洗月桑琅的眸子里藏着一双冷锋,几乎要把紫瑛周身都割剐一遍,然而紫瑛却依旧不偏不倚地直立着,洗月桑琅便笑道,“我凭什么信你,倘或我现下放了你,待贺殿主回来以后,你们已然不在了,又该如何?”
紫瑛觉得这位洗月桑琅真真是空有貌美,不然怎么会这么貌美了还依然只是个守门仙婢呢。紫瑛只好不厌其烦地同她解释道,“仙子姐姐,你现想想贺殿主的功力,岂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能从他身上盗取什么东西的。还是你真的把我们高看了呢?”
洗月桑琅深知紫瑛言之有理,但终究还存了一丝犹疑,紫瑛便又道,“贺殿主是不是告诉你说,他在新阳镇的驿站。贺殿主是不是告诉你说,半月之后,他便会回到净月宫呢?你若再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你们仙啊神啊,通个信应该不难的。我就在此地等你们互通以后,再做打算也行。”
紫瑛叨叨说了一通,也不管这位洗月桑琅是否听得明白,从前她若是想要她父母答应她什么的话,便是这般把她们逗绕晕了,事情也就成了。她想这招兴许管用,也果然管用。
洗月桑琅思量了片刻,便道,“日前,的确接到过贺殿主的传书,只是我既然为这月珑门的侍门仙婢,自是职责所在。倘或得罪了二位,还请二位海涵。”她说着,又略略放松了神色,轻轻展露了一个笑意。其实,她温和明媚的模样,比那种冷若冰霜的样子要漂亮百倍。
紫瑛摇摇头,道,“不打紧,仙子姐姐也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我这道月珑门可以放你们过去,但是过了这个门,山路崎岖,山中灵气也较深厚,难免滋生百怪,有些凶险。想来,也不是我能够触手可及之处,你们进去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洗月桑琅说着侧过身子,让了一条路出来给紫瑛。
紫瑛望着那草木丛生,幽静深远的山路,难免心中不安。然而,去净月宫乃是自己所选,何况莫涤深寄望在身,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回头的。她谢过了洗月桑琅后,便往那密林深处走去,彼时彩嫣又化作人形,相伴左右。
层层叠叠的密叶遮得毫无缝隙,丝毫日光都无法透进来。若不是那支红瑚灵珠的光亮,只怕紫瑛和彩嫣都要迷失在这暗无天日的密林之中了。林子深远便罢了,还静得宛如毫无人烟,偶尔一两声却是极细碎,仿佛是这叶片落下的声音,而紫瑛能够清晰地数的出来,这是她们踏入这林子以来,听到的第一百十一声。
彩嫣紧紧挽着紫瑛的手,寸步不离的相依着,问道,“紫瑛姐姐,你觉不觉得这个林子有点怪,我们光光看到树叶,却连个树干都没有看到过。”
彩嫣这么一提,紫瑛也发现了异样,遂道,“的确太奇怪了,你说净月宫不是神仙修炼的地方么,怎么进了月珑门以后还有妖怪啊。那些净月宫的弟子就任由妖怪摆布么,他们都去干吗了,为什么不把这个林子好好清一清呢。”
彩嫣无奈道,“谁知道啊!”这一语说罢,忽然又神经紧张地紧贴在紫瑛身上道,“听,第一百十二声的叹息!”
“叹息?我听着却像是树叶落下的声音而已。”紫瑛道。
彩嫣点头,更加神经兮兮地说道,“原来你也一直有听到,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听到而已。就是落叶的声音,也是大树叹息的声音。我是妖怪,自然能够听得出妖怪的情绪了。”
“这样么,那你知道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紫瑛担忧地蹙眉,仿佛也慢慢地能够感受到这种寂寞而低落的伤感,沉浸在这深幽的密林里多少年岁。没有日光的照耀,没有风雨洗涤,只是沉默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可否想过挣扎,可否想过终有一日能够破土而出呢?
彩嫣摇摇头,瑟缩地依偎着紫瑛,道,“我已经被这叹息搅得头脑发昏,哪里还能听得出在叹息什么。何况我们找不到树干,就是找不到树的心脏,又怎么和他心思交流,怎么会知道他在叹息什么呢。”
“听你这么说来,倘或要知道他为何哀伤,是要先找到树干的了。”紫瑛恍然大悟。
彩嫣却摇着紫瑛的手臂,道,“你还有兴趣知道他为何忧伤,我只想赶快找到出路,到达第二扇宫门罢了。”
紫瑛笑道,“这里半点生灵都看不到,倘或能找到这棵树,也许你可以问问路呢?”
彩嫣被紫瑛如此一点,才醒悟道,“也对。”遂抬眼仔细看了看遮在头顶上层层密密的树叶,食指轻点,一片叶儿落在她的指尖,她仔细看着树叶的脉络,仿佛读出了什么,惊喜地对着紫瑛道,“我知道了,你看叶子都是像着这个方向长的,那么它的反方向一定是枝条长出来的方向,顺着枝条长出来的方向不就可以找到树干了么?”
紫瑛笑道,“这个我也早知道了,所以我方才也看了许久。可是,你看这枝条的树叶是朝着东南方向长的,可是那个枝条的树叶又是冲着西北方向长的,而且错综在一起,我们分不清哪条才是对的。”
彩嫣抬首看去,这些枝叶果然如紫瑛所言,她们仿佛陷入无止境的循环之中,东西左右辨不出,南北前后也无区分。紫瑛伸手从彩嫣手中取来树叶,放在手中反反复复地查看,忽然嗅出叶片上一种极淡的香味,她又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忽然就看见这些树叶散发出来的香气像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绿色的小溪一起往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紫瑛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笑意,被红瑚灵珠的光亮映得清美冷丽,有梅的绝艳傲然,也有海棠的繁丽娇娆,更似牡丹的华贵雅致。
紫瑛拉着彩嫣往那香气汇聚的深处走去,走得愈深,香味愈浓。彩嫣修为尚轻,嗅到头昏脑涨,腿脚也渐渐发软,有些支撑不住,干脆化作狐形躲在紫瑛的怀中。说来,也奇怪,紫瑛一个凡人竟然没有丝毫影响,她归咎于身上的禁制。但其实,与禁制无关,只是她腰间的那枚白玉镶红宝石牡丹花的胭脂盒子似有微动。
紫瑛抬手抚了抚腰间的胭脂盒,新染成的指甲,华丽而沉郁的紫色为底,勾在指甲末端几缕金柳,像包裹着紫宝石的镂空金花托,触在甜白玉的胭脂盒盖上,所谓锦上添花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因着紫瑛指尖传来的温度,胭脂盒子才稍作安分。
紫瑛方可疾步而行,怀中彩嫣虽化作狐形,却依旧以人语对着紫瑛道,“姐姐,我觉着你要不要打开胭脂盒试试看,一般灵物若是遇见了什么东西,都会有所异动的。我瞧着这东西大约和你的盒子有点关联,都有香味么。”
紫瑛其实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她的盒子素来有吸纳之功,紫瑛又怕打开盒子以后,会不会将这香气完全吸纳干净也未可知。毕竟,她和这盒子不熟,不知如何驾驭,临别前,莫涤深虽教了些简单的驾驭之术,如今也忘了差不离了。对于术法,她好像天性迟钝,要不也不必来这净月宫修习了。
紫瑛便对彩嫣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通,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得到彩嫣的回应,紫瑛一低头却竟然发现彩嫣沉沉入睡了。紫瑛心下只觉得不妙,虽说彩嫣偶尔百无聊赖的时候也会小睡,但却绝非现下这般深睡。何况,此刻空气之中弥漫的香味愈发浓烈,宛如千万发的银针刺入心脾,纤细而绵密的刺痛之后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畅快。
紫瑛忧心忡忡,自然就顾不得脚下,只觉得似乎踢到什么硬物,便绊倒了。手上的红瑚灵珠步摇还好握得牢靠,并没有摔落,却恰巧照亮了地上一截树根。紫瑛欣然,她终于找到了树根,想来沿着这树根,定然能够找到树干。
果不其然,并没有走得太远,紫瑛找到了这株树巨大的树干,大到并非她一眼两眼就可以把它看尽。她只是看见一堵雄伟挺拔到可以撑起苍天的高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年轮,像是无尽的年岁在他的身上烙下的无法磨灭的寂寞之印。
紫瑛猜想这就是树干,一棵一望无际的树干。紫瑛抬手抚摸到树皮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那一起一伏的跳动,她想这或许就是他的心跳。然后,她腰间的胭脂盒十分躁动地跳跃起来,甚至十分奋力地拽了拽她的腰带,紫瑛却以为它和她一样的兴奋。
紫瑛的唇轻轻地靠着树干,低语道,“我来,想听听你的忧伤,可好?”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道干净而温柔的男音,像风拂过编钟的声音。
紫瑛欣喜,道,“我叫紫瑛,夏紫瑛,你呢?”
“我是辜听觞,所以,先让我听听夏紫瑛的忧伤可好?”他这一语原就是个梦靥的开始,他其实并不想对这个姑娘如何,往常来的那些弟子,他倒没有心思去了解他们,大都变幻灵怪,打得过的闯关,打不过的自然也就是死,更不会亲自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