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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当年原主张氏嫁予贾赦,虽说也有人曾嘲讽贾赦配不上张氏女,可那会儿贾赦还不曾袭爵,待他袭爵之后,还有甚么配不上的?一等将军尚且不如侯爷爵位,可以这么说,以史家大爷的爵位,他连郡主都娶得。
偏生,这门亲事就这般突兀的成了,显得既在情理之中又极让人感到诧异。就好像两个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就这样被凑到了一切,乍一看还算相配得很,仔细想来却是哪儿哪儿都有问题。
“老太太……”那拉淑娴眉头紧锁,尽管在她的角度看来,小铃铛配得上任何人,可她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对于女子的束缚总是多过于男子的。小铃铛甚么都好,可惜年岁实在是太大了,刚在上个月过了生辰的小铃铛,时年整二十岁。
二十岁,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可惜搁在一个闺阁女子身上,却显得格外的让人唏嘘,尤其小铃铛被耽误的原因是那般的无奈。
“对了,榆儿呢?”那拉淑娴心知小铃铛的亲事已定,如今说甚么都太迟了,又想着既然连张家老太太都知晓这么亲事里头有着些许小问题,那就索性丢开去不提了,而是转而提起了张家长房的小哥儿。
说是小哥儿,其实榆哥儿跟迎姐儿一般大小,都是七岁的年纪,且之后二房、三房都各有所出,故而榆哥儿实在是称不上小哥儿。
“他去上学了,你大哥托潘家帮忙,上了那头的家学。”张家老太太说这话时,神情晦暗不明。
只听个话茬,那拉淑娴就已经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这要是搁在她身上,嫌弃荣国府的家学或者贾家的族学都无妨,毕竟张家这头的确要好上许多。之前十二就是跑来张家上学的,对此就连最作幺的贾母也只是羡慕,恨不得让她的宝贝大孙子一道儿过来,旁的却是没有了。
可张家呢?张家大老爷这等做派,分明就是嫌弃张家,或者说的更难听点儿,就是在防备着张家。
防备甚么呢?无非就是榆哥儿是张家大房的嫡长子,偏他年岁太小,而二房、三房的嫡长子都能长大成人,万一再怎么下去,指不定家产旁落。
这种想法的确有些诛心了,可又何尝没有可能呢?
有时候,那拉淑娴也在思量着,假如当日她没有穿过来,那么荣国府会如何?原主张氏死了,贾赦或许会续弦,琏哥儿被送到了贾母处后,估摸着就不会被放回来了,也没有了十二、璟哥儿,连迎姐儿是不是存在都是个未知数。在这种情况下,原就心智欠缺的琏哥儿,还不是任由旁人捏扁搓圆吗?再配上一个偏心眼儿偏到天边的贾母,荣国府的家业真的能让琏哥儿继承吗?
张家大老爷的想法并无过错,只是站在张家老太太的立场上来看,却是有些寒心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您索性也别管那么多了,由着他们去罢。”思来想去,那拉淑娴只能这般劝着。不然还能如何?点出张家大老爷已经不信任老迈的父母了?还是说他防备着一母同胞的弟弟们?或者说,他生怕有人害了亡妻拿命换来的儿子?
既然都不能说,还不如直接不说。
只是,张家老太太却早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得那拉淑娴这话后,她也只是苦笑着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晓呢?这一切,打从榆儿出生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注定了。先前,是我小看了你大哥对榆儿娘的感情,其实仔细想想,若非感情深厚,如何会在进门十来年都无子的情形下,仍坚定的不纳妾呢?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应下那门亲事。”
“老太太。”那拉淑娴抿了抿嘴,“大嫂是个好人。”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如今那个小潘氏。”张家老太太苦笑连连,“本以为娶个继室,还是潘家的人,就算不如先前那位,多多少少也能替你大哥分担一些。结果,反倒是事与愿违,你大哥处处防备着她,就因着怕她怀孕,甚至不惜自己喝了避子的汤药……”
“甚么?!”那拉淑娴大惊失色,旋即却是忽的想通了。
难怪啊,小潘氏嫁过来时身子骨好,年岁也轻,可这都将将五年了,对方依然不曾有孕。初时,那拉淑娴还道是潘家原就子嗣艰难,如今看来,一切却早已在张家大老爷的算计之中。
再看张家老太太,许是一不留神说出了这话,心里头也隐隐有些懊悔,因而只连声叮嘱着:“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被旁人笑话也罢,万一传到小潘氏耳中,却是要出大事儿了。”
“她竟还被蒙在鼓里?”那拉淑娴忽觉满嘴苦涩,虽说她对于小潘氏素来没甚么好印象,可单纯的就事论事,这事儿并不是小潘氏的错。
“如何能知晓?就连我也是今年才逼问出来的,这还是你大哥自个儿在我跟前说溜了嘴,我让他多留在家里,榆儿还需要弟妹,他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榆儿不可能再有弟妹,却是将我唬了一大跳。”
说都说了,再多透露些也无妨,况且回过神来的张家老太太也想明白了,那拉淑娴原就口风紧,同张家大房的继室都没见过几次面,如何就会说出去了?这般想着,张家老太太索性连声叹息着将自己的担忧一并说了出来。
当娘的,哪怕是像贾母这种偏心眼儿偏到天边的娘,那也是疼儿子的,顶多就是疼多疼少的问题罢了。而张家老太太就是一个很正常的慈母心态,对于自己所出的三子一女,她都一样的疼宠。只是,比起旁的家庭幸福美好的儿女,她铁定要将心思更多的放在可怜的长子身上。
这种心态无可反驳,那拉淑娴不会有意见,目测张家二房、三房也不像是那么多心眼子的人。
“……他失去了妻子他难受,我又何尝不难受呢?本想着都丧妻好几年了,怎么着也该再续娶一个了,我也没逼着他娶呢,只是觉得有女子守寡一辈子,却无男子当一辈子鳏夫的。先前说亲的时候,我也问过他的意见,是他应允了以后,才去潘家提亲的。结果闹到如今,他反而怨上了我。”
张家老太太也是有苦说不出,但凡当娘的,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嫡长子当一辈子鳏夫,这跟旁的都无关,只是单纯的不可能坐视不管。这要是真的家里头穷的揭不开锅当然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可张家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既如此,又怎么可能不续弦呢?
只是,填房继室进了门,却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哪怕张家老太太先前一直有劝说张家二太太、三太太,让她们俩努力释放自己的善意,却万万没有想到,麻烦就是出自于大房本身。
“他不喜欢,那就说呢,他不说我又怎会知晓?如今倒是好,继室娶了,他又处处防备着,枉费我先前苦心跟你二嫂、三嫂谈心。唉,也不只是你大哥,小铃铛和榆儿也一样,有时候我都闹不清楚到底究竟是谁先起的头!”
谁先起的头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张家大房完全散了。或者更最确切的说,是整个大房将继室小潘氏排除在外,哪怕吃喝用度方面并无任何苛待,可冷漠却是处处存在的。
莫说小潘氏也不傻,就算再傻,这都将将五年过去了,她能看不明白?也难怪之前她对小铃铛姐弟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估计,也就是气愤和不甘之下的报复罢了。只是如此一来,大房就更散了。
在这件事情上,就仿佛谁都没错,却又谁都做错了。
……
……
从张家回来后,那拉淑娴就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假若当时她并不曾让容嬷嬷将养生方子誊抄给张家大太太,事情又会如何呢?
榆哥儿肯定是不会出生的,毕竟张家大太太是真的被伤到了根本。可同样的,没了榆哥儿,张家大太太也就不会死。他们一家三口,大概会过得很开心罢?
“也未必。”容嬷嬷从头到尾都跟在那拉淑娴跟前,自是知晓了事情的全部原委,“张家大老爷的心态,主子您还没看明白?他就是觉得张家本该由他继承,这才会在防备继室之外,还防着张家二房、三房。”
“张家原就该是他继承的。”那拉淑娴淡淡的开口,虽说这个想法是有些自私了,可毕竟没错呢!
“那若是他无子呢?老奴倒是觉得,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他人到中年仍膝下无子,那么极有可能会纳妾生子,那就必然会影响到夫妻感情、父女感情。其二,他始终无子,对妻女一如既往的好,那么之后该如何?过继吗?”
容嬷嬷嗤笑一声,过继,谈何容易!
别看那拉淑娴仿佛很轻松的就将迎姐儿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可说白了,迎姐儿她是个姑娘家,还是庶出的,对贾政和王夫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庶女嘛,原就是用来联姻或者换取利益的,舍了又如何?
可搁在别处呢?假若今个儿那拉淑娴看中的是珠哥儿呢?或者是衔玉而生的小哥儿呢?别说贾政了,王夫人就能把荣国府翻个底朝天!
嫡子,就算再多,也没的轻易过继的道理。
再看张家,虽说二房、三房都有两个嫡子,可哪个能舍得?别说两个了,就算再来几个,那也肯定舍不得。偏张家素来没有纳妾养通房的习惯,虽说也有同族之人,可毕竟血脉关系远了点儿,真要过继的话,那就只能从二房、三房的嫡子里头挑。
“老奴敢担保,二房、三房没有哪个能舍得!闹到最后,无非就是彻底撕破脸,左右过继这事儿,若是孩子父亲不同意,是绝对成不了的。”
那拉淑娴苦笑一声:“照嬷嬷的说法,张家这事儿是无解的?”
“自是无解的。要不然老话怎么说,长房嫡长子是最重要的?一旦长房没了嫡长子,只怕就离阖府大乱不远了。”
“是这个理。”
道理是不错,可却让人无法坦然接受。虽说并非自己真正的娘家,可自打成了如今这个身份,那拉淑娴真的没少接受来自于张家的恩惠,也因此,如有可能她还是打算拉拔张家一把的。只可惜,她终究只是一个出嫁女,无法插手太多。
抱着这样的遗憾,转眼却到了七月间,小铃铛出嫁的日子。
荣国府这头,于情于理要出席保龄侯府的喜宴,不过贾母仍不打算过去,只是在听闻那拉淑娴会一同前往后,格外又加重了一分礼。倒是二房那头,虽说王夫人尚未归来,却也唤了人将礼送来,托那拉淑娴帮忙一并带过去。
却说这段时日,梨香院那头是真没少折腾,不过因着时日尚短,贾母还不曾被闹得心烦意乱,故而离王夫人回来大概还要一段时日。不过,总归是迟早的事情,那拉淑娴不着急,得了准信儿的王夫人更是淡定自若。
保龄侯府的喜事倒是没啥好说的,热闹是铁定热闹,那拉淑娴也终于见到了史家大爷本人,以及老侯爷夫人。
怎么说呢?看史家大爷那模样,虽说是有些羸弱,却也不能说身子骨不好,准确的说,人家只是像一个文弱书生罢了,很是有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至于老侯爷夫人,对于那拉淑娴来说也是久闻之人,可待真的见着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当时贾赦会有那种无语凝噎的感觉,以及早些年的传言因何而来。
老侯爷夫人年岁也不小了,然而即便如此,也完全能看出来她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还是那种弱柳扶风的……扬州瘦马型。
不是所有弱柳扶风的女子都会被人联想到那一面,实在是老侯爷夫人那样貌太容易令人产生联想了。真要说起来的,正常人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像良家女子。恐怕这也是为何她明明是家中嫡女,却总是被人怀疑乃外室所出的缘由了。
期望多有高,看过之后失望就有多甚。及至贾赦发觉不对追问得知缘由后,显得笑得抽过去。
“哈哈哈哈哈……都多少年了,你居然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其实,老侯爷夫人真的是嫡女,这个绝对不会有错的,可谁让她倒霉到长这么一副模样呢?听说她尚待字闺中之时,偶尔跟母亲出去赴宴,总是被误以为是庶女,气得她都不愿意出门了。估计也是这个缘由,她养成了不宴客也不赴宴的习惯。”
喜宴当然是例外了,况且老侯爷夫人毕竟年岁大了,又是中年丧夫,虽说美貌犹在,可到底不如前些年了。加之她刻意扮老,除非是故意挑事,要不然也没啥问题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贾赦见那拉淑娴被自己取笑得面色有些不对,忙不迭的岔开话题道,“敏儿有孕了。”
那拉淑娴一脸的愕然。
比起老侯爷夫人的八卦,显然自家人的事情更能引起她的注意,哪怕她跟贾敏的交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