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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赴宴了,那就铁定没那么自在了。
首先,磕头问安是免不了的,大冷天的吹着风跑到各处挨个儿跪下磕头,这感觉你说好不好?
其次,宫宴只是摆着给诸人看的,论味道绝对惨绝人寰,哪怕不可能被毒死好了,从御膳房大老远的用食盒装好送过来,说句冰冷刺骨真心一点儿也不夸张。
再然后,上头坐着长青帝,旁边有一群的皇子皇孙,周遭还围着一群比自己官大比自己爵位高比自己能耐的人……
贾赦表示,他的新年愿望还是削官罢职,求天上的祖父、父亲一定要保佑他心想事成。
……
……
有时候,人在不痛快的时候,想想死对头比自己更惨,心里头就舒坦多了。等贾赦顶着寒风从宫里赶回来时,还不曾进门就远远的看到自家门口立着一个雪人。
说是雪人那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今个儿是大年夜,天气寒冷异常不说,还从半夜里就落了雪。好在贾赦是坐马车来回的,哪怕紧挨着宫门那片不让马车通行,他也想法子蹭了廉亲王府上的骡车。也就是说,他累是累的,冷也是冷的,却还不至于被整个儿冻僵。
可立在荣国府门口的那雪人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从马车上下来后,贾赦瞪大了眼睛瞅着自个儿眼前的雪人,半响才开口道:“哟,我还以为是赖大那蠢货想要红包想疯了,这才堵在门口等着我,结果……我说二弟,你是不是傻啊?”
永远别指望贾赦心里产生感动的情绪,也许换成那拉淑娴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可摊在贾政身上,想也知晓只能得一句蠢货的奚落。
贾政转了转眼珠子,仿佛刚回过神来一般,僵硬着身子跟在贾赦身后一道儿往府里头走去。
“哎哟,软轿都给备好了,你居然也不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呢?”待进了府里,贾赦一眼就看到早先就备下的软轿,当下猫着腰就进了轿子里,旋即就让人直接将他抬到荣庆堂里。
当然,贾政也紧随其后。
直到进了荣庆堂,直到身子骨彻底暖和了,直到又上了一桌酒水菜肴,贾政才终于开口说了今个儿晚间的第一句话:“大哥,宫宴如何了?”
听得这话,贾赦只斜眼看了贾政一眼,满脸的鄙夷:“想知晓?回头好生做学问,努力当官为圣上解忧为百姓谋福,你也能参加宫宴!”
真实的想法却是,啊哟我去,宫宴那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看谁都要跪下磕头不说,整个晚上都得当孙子,结果菜肴是冰冷的,酒水都能直接掏出来砸人玩了,再然后就是长青帝不知晓哪根筋搭错了,还赐了他一盘福饼,他才吃了一块就险些被噎死,余下的索性让人揣着回头准备将贾母和贾政一并噎死!
对了,他的福饼呢?
贾赦朗声一唤,自有人将他吃剩下的福饼给端了上来。
一盘福饼原是被摆成梅花状的,加上福饼本身都是花型,还被印了字,显得格外的讨喜。然而,从被赏赐福饼到如今回了荣国府,少说也有俩时辰了,这期间,摆的形状被弄散了,福饼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外加有两块还碎了点边边角。
然而这不重要。
“老太太,儿子没用,没能像二弟那般争气,以往也整日里将您气得跳脚。”说到这里,贾赦低头琢磨了一下,仿佛他这话也挺气人的,干脆将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只直截了当的道,“反正这是圣上赐下的,儿子就尝了一块,想着老太太您,就干脆把剩余的都揣回来了,您也赶紧尝尝。”
——噎不死你!
虽然存了看热闹的坏心眼儿,不过贾赦也没有那么过分,一面让人将福饼送到了贾母跟前,一面站起身来亲自给贾母盛了一碗汤,叮嘱道:“福饼凉了,老太太您和着汤吃。”
刚把汤碗放下,贾赦一抬眼,就被吓到了。
坐在上首的贾母早已被感动得涕泪横流,见他看过来,登时止不住哽咽的道:“赦儿你终于出息了,懂得孝顺我这个当娘的了。可惜老太爷没福气看到,我这心里啊……唉,赦儿你是好孩子。”
贾赦:“…………”
因着先前抱着噎不死贾母也要看她出糗的可耻想法,因此有那么一瞬间,贾赦是羞愧的。
旋即,他顿悟了!
敢情是怎么回事儿啊!贾母的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啊,你好生对她她不领情,你对她满怀恶意她反而感动连连。贾赦在心中暗道,往后他可算是知晓对付贾母了,嗯,不就是满怀恶意嘛,这个他擅长!
当下,贾赦放弃了让贾政也跟着一起受罪吃福饼的想法,转而起身挤开了在贾母身畔伺候的鹦鹉和鸳鸯,径自开始帮贾母盛汤夹菜,顺便劝她将所有的福饼都吃下去。
说真的,福饼不大,想也知晓宫里的点心那都是以精致小巧为主的,可一盘也有七八块,加上干巴巴的,还冷冰冰的,也就是没尝过的人带着些许期待,像那拉淑娴和十二,光看着都觉得噎得慌。
十二:蠢爹这是豁出去了啊!
那拉淑娴:貌似贾母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俩人齐刷刷的在心里感概,俩二货啊!
再看坐在一旁作垂涎三尺状的贾政、王夫人俩口子,大房这头是完全不想说了。就连最蠢的琏哥儿和迎姐儿都有些不忍直视了,说真的,撇开福饼令人咂舌的来头,这卖相真心不咋样啊!
这一年,贾母终于彻底对贾赦改观了。
紧接着,到了正月初一,贾母闹肚子了。
186|第186章()
小铃铛觉得最近一段时日过得格外的舒心,甚至连身怀六甲都显得不那么累了。这一切的改变来自于史家大爷,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贾赦激发了正义属性的史家大爷。
却说史家大爷打小就是个三观端正的好孩子,无奈他身子骨不争气,心悸这种毛病,只能靠慢慢调养,想要根治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也因此,史家大爷被迫不能有情绪波动,可这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性,因此他憋得格外的难受。
是贾赦解放了他!!
“你心里不舒坦,就大声的说出来,总是憋在心里头,没病都能憋出病来了。”
“不就是家里头有个蠢弟弟吗?弄得好像天底下独独就你一个倒霉似的,你看看我家那个?”
“就应该这般,把你想说的话尽数都说出来!”
……
为了保证效果,贾赦甚至还特地带了史家大爷好几日,起初只是在保龄侯府里,之后还特地将人往荣国府里带了一趟,让史家大爷亲眼见证了贾赦是如何折腾……不,应该是义正言辞的纠正蠢弟弟贾政的某些错误行为。
于是,史家大爷彻底变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贾赦和史家大爷都是那种脑子里有坑的人。那么,贾赦是知晓自己有病的,且病得不轻还放弃治疗的那种。而史家大爷则是属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跟旁人不同,因此尽量忍着憋着,不让自己鹤立鸡群。
那是在以往!
有了贾赦大力启发,史家大爷直接从自我厌恶的极端,过渡到了自我膨胀的另一个极端。
#我没病,我是正义的!#
#谁说我做错了?你们才是全都错了!#
#哪个都别想逼我吃药,本大爷都说了,我没病!!#
倘若今个儿老侯爷夫人还在世的话,那或许有些难办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史家大爷跟贾政一样都是孝道为重的人。然而,如今老侯爷夫人已经没了,史家大爷才是整个保龄侯府的当家人,这直接导致了完全没人能够压制得了他,反而他可以去压迫旁人。
百善孝为先,孝之后却是悌,史家大爷先是逼着两个弟弟为亡母尽孝,还替他和小铃铛多出了一份力,外加开始提倡另外一种极端的观念。
有道是,长兄为父,长嫂为母……
懂了罢?
等到了二月里,最先讨饶的反而是先前并不起眼的史家三爷。他没去寻他那犯病了的大哥,而是直接去寻了贾赦。
“赦大老爷,赦大表哥,您就行行好罢。我知晓您看不惯我二哥的做法,连带还很厌恶齐国府上下,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都快被要逼死了!”史家三爷心里苦啊,旁人都说史家大爷是个可怜的,没了祖父母没了双亲,可他也一样好不好?就算撇开这些不论,他本身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着争家产,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受了牵连呢?
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然而,贾赦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若单单只是不同情也就罢了,偏生,贾赦还一脸幸灾乐祸的嘲讽了他:“小子,你还太嫩了点儿。以为自个儿心里头的那点儿小心思藏得很深,没人察觉对不对?啧啧,屁大点儿的小孩崽子……
“我怎的了我?”史家三爷满脸诧异的望着贾赦,也许他是存了某些私心,可他完全可以拍着胸口对天发誓,他对爵位、祖宅、家产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
贾赦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两不相帮?你以为这么做就没问题了?小子,你知不知晓你差点儿就做了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儿!”
史家三爷一头雾水的望着贾赦,不过却并不曾反驳。
的确,甭管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否认他先前的行为就是如此。贾赦这话还算是委婉了,说难听点儿,他完完全全就是在袖手旁观。
——在他的大哥、二哥明争暗斗之下,他选择游离在是非圈子之外。
“我做错了吗?”史家三爷面上划过一丝狐疑,思忖了片刻后,才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甚么。家里头三兄弟,两个哥哥成亲的成亲、定亲的定亲,他们都大了,只有我年岁最小,没有经历过事儿。对,我是选择了两不相帮,有甚么问题吗?”
虽说女子有及笄礼,男子有及冠礼,可在通常情况下,成家才算是一个人真真正正的长大了。史家的大爷和二爷都已经是长成了,唯独只有史家三爷才仅仅是个半大的少年郎。也因此,史家三爷自认为没有资格参与成年人的是非之中,这才选择了袖手旁观。
怎么说呢?
从史家三爷的角度来看,他并没有做错。小孩子嘛,甭管是不愿意还是不敢插手大人的事情,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只能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所能发挥的能力。
“我问你,你打小生活在哪里?你是哪户人家的爷?是哪个供了你吃喝用度?又是哪个在你以往、如今、未来都依然会照顾你、护着你?”贾赦深知史家三爷跟他家蠢弟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故而才收敛了脾性,只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再看史家三爷,却是一脸的煞白。
“我、我……”他光想着争斗的两人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却完全不曾想过,其实,根本就是二哥在抢夺原本属于大哥的一切。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也好,二哥也罢,就连已故的老侯爷夫人,都是由大哥所庇护的。
“律法上有着明文规定,若遇到家主英年早逝,视其子是否长成为依据,推算可否需要过继嗣子已继承家业。”贾赦苦笑一声,“我记得你爹过世时,你大哥九岁了。你可知晓,倘若没有他,你们这个保龄侯府还能存在吗?圣上是有权利收回爵位的,当然,也包括了府邸。就算圣上仁慈,顾惜你们一脉的不易,也完全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嗣子来传承香火。所以,别以为你们三兄弟是一样的,你们打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同。”
其实,从人情角度来看,这种律法简直太令人无语了。然而,人情是人情,律法却是律法。
不说旁的地儿,就单说京城这块,同样的情况就发生过很多次。有些是家主过世后,膝下无子,可遗孀却怀有身孕。然而这并没有任何作用,族中依然会过继一个孩子予死去的家主,用以继承家业并传承香火,哪怕遗孀诞下了健康的儿子,也同样于事无补。
甚至还有明明膝下有一群儿子,可因着儿子年岁太小,担心立不住,索性撇开所有的亲生子,改为过继嗣子来鼎立门户的情况。
就保龄侯府这种情况,之所以能够保存下来,除却要感谢长青帝的宽厚仁慈外,还应该庆幸当年史家大爷已经九岁了。一般来说,六岁之前是很容易早夭的,而已经长到了九岁,基本上就不大可能出意外了。当然,这个并不是绝对的,可不得不说,正是因着当年有史家大爷,长青帝才能宽厚仁慈一把。要不然,就算长青帝愿意卖这个人情,也没人来承呢。
“除了这个理由外,你还应该想一想长兄的意义。”贾赦又道。
史家三爷一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