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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御医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迈的回道:“回皇上,老臣二人给长公主诊脉后发现并无异常,不过是有些忧思过度,但实不至昏迷的程度。”
“可还有其它?”乔钺蹙着眉,问道。
“再无其它不妥。”御医回道。
“如此说来,她是安然无恙了?”
“正是,皇上请尽管放心,只是……”
“还有何事?”乔钺挑眉,不耐的问道。
“之前长公主亲自来到御医院,道是她这几日难以安枕,精神萎靡,故而向臣要了使人安眠之药,此药虽对人体并无伤害,但服下可使人昏昏沉睡,依照服用之量,控制昏睡时辰,因并无不妥,臣只得给药,并已记录在长公主医档之中。”
乔钺冷着眉目听御医说完此番话,一时也不觉不妥,乔觅薇将要出嫁,事情来得迅速,来不及反应,她神思倦怠也是常理。
乔钺挥退了御医,一手扶着赤金龙椅的扶抵,目光微垂,望着半圆玉阶下,大殿中央缓缓升起的轻烟袅袅,心里总觉得有不妥之处,但却毫无纰漏可寻。
容妆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坐在正在行走的鸾车中,迷蒙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金黄,两侧都是金黄厚重帘帐,缀着流苏层层,煞是保暖。
鸾车中空间很大很自由,且前后两层,行车速度并不慢。
容妆抬手用力揉了揉额侧,方恢复了些神思,上下打量自己一番。
身上穿的这七凤华服,这是——长公主服制。
突地,心里轰隆隆的如同钟鼓阵阵,她竟替了乔觅薇代嫁,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容妆将心里复杂思绪尽数隐下,她端坐在车榻上,闭上眼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后再睁眼,眸中尽是凌厉与决然。
她撩开右侧厚重的帘帐,眉目间染上一层愁绪,看天色,已是向晚黄昏。
心里忙将记忆略过,理清思绪。
今日大清早,乔觅薇的近身侍婢来召唤她去馥阳宫,道是长公主心中慌乱,想让她相陪以慰藉。
到了馥阳宫之后,乔觅薇已经在梳妆,四个宫婢在一边托着一方薄金盘,里呈偏红七凤华服。
而后有宫婢叫她等待片刻,她坐在偏殿内,有宫婢上茶,道是长公主亲自嘱咐她喝下。
容妆不敢违背,于是喝了一杯,怎料那宫人却继续斟茶,容妆无法,只得继续喝下。
一连喝了三杯,而后,她开始出现了恍惚。
依稀记得昏过去之前,眼前的景物都仿佛出现了重影,继而一片天旋地转。
她头一沉,就重重的倒了下去。
忆及此处,容妆已经彻底明白,这是乔觅薇有意为之。
从派宫婢请她前去开始,就已经等待她掉入已筹谋好的陷阱之中。
而她喝下去的那些茶必是下了迷药,抑或安眠药物,才会命人看着她一杯一杯的喝下。
乔觅薇竟还是不想嫁,竟会想到以人替换。
至于为何选中自己,乔觅薇也必定是经过千思万虑的。
宫中只有她一个公主,而大臣之女她无法企及,故而代嫁之人她只能在宫中选择。
普通宫婢她不会考虑,因为如此一来必会挑起事端,祁王绝不会容忍。
而她容妆,是镇国大将军之女,哪怕如今身份是侍婢,可也是高人一等的御前侍奉,且之前祁王就误会她叫容妆,并且也在朝堂之上求娶容妆。
乔觅薇一定以为,一旦回到祁国,元麓发现她是假的,届时也晚了。
将事情一一过滤之后,容妆深觉乔觅薇做的并不一丝不漏,反而疏漏太多。
可是归祁之期迫在眉睫,她一定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才会采取这个不得已的法子,甚至将两个贴身婢女都舍弃了。
路程遥远,乔觅薇定不会想让自己第一日就醒来,容妆想,这大概是她没有掌握好下的药量,才会让自己这么早就能醒过来。
可是,即使自己醒过来了,又能怎样?
容妆从不会高估自己,所以此刻她明白,如果她大喊大叫,惊动了众人,谁都过不去。
元麓定会恼羞成怒,无论如何他乃一国之王,竟被自己看中的女人戏耍,娶了个代嫁之人。
这对他可算得是巨大的羞辱,甚至可能是一生荣耀里抹不去的污痕。
而他即便知道自己是假的,但也并不一定会将自己送回去。
且不说路途遥远,此时怕是已经快要出了帝都永焕。
单说和亲队伍出了宫门,哪有再归之理,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若元麓当真还想将乔觅薇抓在身边,只要他归国后写上奏折即可。
对,奏折,乔钺……
乔钺此刻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失踪,他会寻找,会寻找吧
……或许,不会寻找。
不过一个侍婢而已,哪怕是跟了他多年的侍婢,连和他有血缘之亲的乔觅薇在他心里都没有价值,何况她一个侍婢,怕是在他心里,也占不上一丝一毫的位置,容妆最不屑高估自己的人。
所以,她不敢估计自己在乔钺心里的分量。
但她觉得,一丝一毫,怕是也算高估了。
可是,他说过,不会让她离开宫里,离开他身边。
所以,他会派人来救她的,大概,会的。
第17章 鸾车遭劫()
容妆心里并不好过,担忧与惊惧齐聚,让她心乱如麻,难以抑制。
她感受到了乔觅薇的恐惧与忧愁,突然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去陌生的环境的忧愁,面对陌生人物的恐惧。
当然,这些在容妆眼里还是其次,主要的是她不想离开阑廷宫。
她为乔钺做事五年了,她只适应有他的日子,除了他,不想侍候任何人,也没人再配让她侍候。
转眼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彻底黑了,队伍还在继续前行着,侍婢提着灯盏照亮了周围方圆。
容妆趁着这段时间,已经将一切法子都在心中暗暗捋过了。
逃离,不可能。
摊开事实,更不可能。
就在容妆愁眉不展之际,一行队伍停在原地,鸾车亦骤然止住。
容妆身体被猛地一耸动,被梳成朝月髻上的七凤金步摇与两侧流苏剧烈晃动。
稳定后便想撩开帘帐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闻听一阵哀嚎声起。
容妆忙掀开帘帐,只见众人多数中箭倒地,一群黑衣人隐匿在暗中的身影飞腾而出。
随着厮杀声响起,刀剑锋芒划破夜晚长空,众人嘶喊声凌厉凄绝。
有兵器划破皮肉的撕拉声响,一时间极是恕�
鸾车的车帘猛地被人扯开,对,是用扯的,那力气之大,整个车辆竟都跟着动了一下。
就着鸾车两侧侍婢慌忙间摔到地上的灯盏光亮,容妆见一黑衣人瞪着一双眼睛在光芒下透着寒光,正毫不避讳的审视着她。
旋即黑衣人猛地将车帘摔下,驾车飞快离开。
剧烈的耸动令容妆前后跌倒不断,她努力攥住帘帐,稳定好身体不被甩到一边,她是可以反抗的。
但是对方足有上百人,各个皆是训练有素,祁王的一行人马与和亲护卫人数亦不低于他们,但皆没能敌得过。
由此可见这群黑衣人武功之高,容妆一手攥着帘帐向外观去。
血腥弥漫,令人作呕。
祁王元麓仿佛被一众亲兵围在中央,向来路方向撤离。
元麓状似焦急的命令他们来追鸾车……
可哪里能追的上呢,护在元麓身边的亲兵分为两路。
一路保护元麓,一路急冽飞奔过来追鸾车。
一柄柄剑锋在冷月下闪着利光,惊心动魄。
大批的黑衣人紧紧跟随在鸾车后面奔跑,见有敌追来,他们一队弓箭手转身停留。
从背后箭筒中抽出箭枝,搭在弦上,飞射时发出嗖嗖的尖细且刺耳的声响,令人从心底生出厌恶与颤栗。
又是一片人倒下。
容妆的手有些无力的缓缓垂下,帘帐随着她的动作而重新覆下,遮挡住外面的一切风声鹤唳,一切人命罔顾。
容妆不想再看,她闭上眼睛靠到后面,有些无力感从心底渐渐浮起。
这些都是什么人,哪怕元麓被护着撤离他们亦不去追赶,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是为元麓而来。
看来,只是为了截取鸾车,为了乔觅薇,准确的说是为了阑廷长公主这个身份。
所以他们暂时不会害自己,一切都要等到稳定之时,总会于眼前清晰浮现,让她能看个明白。
疾行许久,容妆被颠簸的泛起阵阵恶心感,头上的华冠珠翠重量不轻,遂被她扯了下来,甩到了一边儿。
束发金簪与步摇亦被她取了下来,散落在车内各处,发髻散开,漆黑发丝披落下来,如丝缎般柔滑。
终于停下。
容妆被人毫不留情的拽下了车,倘若不是有点武功底子,不定已经摔到地上。
眼观四周,方圆可见之处荒无人烟,月光下依稀见有山的阴影挡在不远处。
而她站立的这方土地,面前是敞开的褐色大门。
这是一处偏僻简陋的院子,且临山而建,院中还算宽阔,两栋房屋相对矗立。
大门对面是一排古树,且有嵌地灯盏亮着,能照见脚下的路,是粗陋的白砖铺就而成。
容妆缓缓踏进院子里,心思计算着,她观察了方向,是向西而行。
此刻已有二更,若按行车时间计算,此刻所处之地,已远离帝都永焕。
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下,并吼道:“赶紧进去,别磨磨蹭蹭的!”
容妆懒于回头,直接往亮着灯的左边房屋而去。
进了屋里,门口两个守卫,里面,有个男人临墙而立,一身乌黑装束,发以簪高束,背对容妆。
容妆上下打量他一番,试探问道:“尊驾何人?”
那人缓缓转身,待看清面容时,容妆不禁蹙起了眉头,不可置信道:“是你?”
而那人与容妆面对面,看清楚她时,亦惊讶不小,“怎么是你?”
容妆嘲讽一笑,“沧王殿下,你的人截杀祁王的队伍,将我抓到这里,你怎么还反过来问我?”
沧王,赫钦,那个在宫宴上与容妆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他有着同乔钺一样的孤冷,但并无乔钺的阴沉不定、难以捉摸,一切深色都呈现在面容上,不至于令容妆去揣测。
他看着跪了一片的下属,眼里出了杀意。
容妆面对着他,没有一丝恐惧,依然从容,“他们并没有抓错人,是元麓错将我当成了长公主。”
“那个蠢货,也配为王。”赫钦嘴角弯起不屑的弧度,眼睛却在容妆身上游弋,最后落到她的头发上,目光微带不解,“你就这副打扮?”
“我嫌头饰太重,所以就都弄下来了。”容妆目光流转,顾盼四周,落到赫钦脸上,再道:“对了,都扔在车里了,你要是想要的话就去取吧。”
“本王要它作甚。”赫钦脸上的冷度略微柔和,神彩熠熠,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妆,“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顾容色的女人。”
容妆亦毫不避讳的盯着他双眼,一动不动的沉着道:“沧王殿下见过的女人大多是大家闺秀,自然是注重外在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并无悦己者,而头饰它们重的让我不舒服,为了入别人的眼,而委屈自己的事,我不愿做,所以有何不能弃。”
“说得好。”赫钦冷笑。
容妆明眸略弯,有一丝嘲讽的笑意闪过,她缓缓道:“这些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沧王你抓错了人,你想抓的是我们阑廷长公主乔觅薇。”
容妆迈开步子靠近他身前,明眸幽深的盯着他,“若我猜得没错,你继位这三年以来一直不甘平庸,韬光养晦,隐忍不发,总算得到机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你此次便借着来阑廷朝贺为由,实则为探阑廷之况,恰逢长公主下嫁祁王,你担忧因此结亲之事令祁国就此与阑廷永好,而你早有不臣之心,此次若劫下长公主,长公主一旦在祁王手中失踪,这等重大责任自然归于祁王身上,阑廷必会降罪,祁王百口莫辩,如此势必挑起两方矛盾,引起分裂,战争若起,你自然持着看好戏的态度坐收渔翁之利,一旦阑廷将祁国收复,亦会损耗国力,待休整之时,恰是你的机会,如此必将为你减轻战争负担,增加你的胜算。”
容妆说完,面无波澜的定定盯着他。
赫钦的脸色随着容妆的话,越发的沉下,但随即便缓和过来,笑凝着容妆。
他双手背于身后,缓缓道:“本王想不到你一个女人眼睛如此之毒,见解如此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