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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次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至少三年内,皇帝不敢再提婚事。”
果然,正清木义政先前预言的一样,荻宫惨案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下,在一周时间内,变成了举国震惊的大血案。
不知谁竟然挖出织田亚夫在事发前,曾殴打师长,又与同窗好友干架,不分清红皂白地放狗咬伤百姓等等疯魔恶劣事件搬出来炒作,使得事态愈发严重。
向来由皇家把持的内阁,早前一半以上都支持织田亚夫、各种颂赞他的新经济政策之优越性的议员们,突然一夜之间全倒戈相向,以民声相胁,要求皇帝提起公开审理惨案,以正国家律法之尊严。
甚至连尚善御极刑部省下警示厅长,都在一批官员的怂恿下,要劫刑部大牢,将织田亚夫提出来进行公审。幸而在织田亚夫进入大牢时,禁卫军就加派了人手,才将百名警察给拦下,但当场还是一死十伤。
这起冲突来得突然,却并不意外,报纸立即登出皇帝陛下有意包庇“恶犯”,公然置国家律法于不顾,循私舞弊,性状恶劣,民怨载起!
明仁帝每日收到弹骇奏折一大堆,还有各种匿名的咒骂信函,更有不少人自发组织到皇宫门前游行示威,静坐绝食,甚至见到有皇家菊纹印章出入的车辆都会遭到群众的水果垃圾攻击打砸,此种种或官场、或民间的压力,迫得皇帝苦不堪言。
就在皇帝快要顶不住压力时,一记更大的炸弹朝他狠狠轰来。
这便是早前清木义政所商量的那个事实真相
出云本欲出宫至神庙为织田亚夫祈祷,不想刚出宫门就遭到一波群众打砸叫骂,甚至阻拦车架,听说是公主殿下,不知谁大骂了一句“公主殿下竟然还要为一个杀人狂魔祈福”,游行静坐的人群一下爆乱了,纷纷抢上前推汽车。
情况十分危机,差点儿出云就被人扯出车外,幸得禁军及时赶到。
出云被救回宫中后,再忍受不了这素日来的内心煎熬,要到旭日殿找兄长叙苦,岂料才至半路就碰到前去出云殿寻自己的兄长。
她登时挤出泪来,哭嚷着,“皇兄,宫外的那些人太可恶了,他们竟然不由分说就砸我们的车,肆意辱骂胡说八道。亚夫哥哥被人种了魔,他们不但不关心问候,还胡乱骂人,简直太可恶了!皇兄,您应该立即让禁军将他们一个个都抓进大牢,逆言恶语的人都应该杀掉,怎么能让这些人玷污我皇家的威严,简直太”
一个清脆的巴掌响,骤然打断了出云的话。
明仁帝一脸铁青,毫不顾形象地抓着亲妹妹的领口,大骂一声,“谁在玷污我皇家的威严,你还有脸跟朕哭闹,朕真是教了一个好妹妹啊,竟然做那么丑陋污秽的事也丝毫不知悔过,还敢在朕面前叫屈!”
出云大愕,尤不知醒悟,迭声颤问,“皇,皇兄,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你听不懂,好,咱们就到亚夫面前去说个明白,看你还听不听得懂。”
“不,不,皇兄,你干什么,你松手啊!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出云,你可知道是什么事,为何现在你就不敢面对亚夫了?!”
明仁帝心头惊痛不矣,他还根本没有说出是什么事,这丫头竟然就惶恐畏退,一切已不言而喻。
出云被带到了明仁帝寝中,待到四下无人时,一份口供才被扔到出云面前,她拣起一看,立即变了脸大声反驳,便又被明仁帝两个巴掌打得再起不了身,一口鲜血吐出,竟含着一颗断齿。
“皇”
“不要叫我!朕没有你这样愚蠢丑陋的妹妹,枉朕素日里何呵护疼宠你,怕你被宫中陋习恶气所沾染,一登基便将你送到神庙中修习,一直以为你还是单纯善良的女孩。怎么料到你竟然做出,做出此恶毒的事来,就算你再何妒嫉那亚国女孩,可是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亚夫的孩子,那是他第一个孩儿!”
“皇兄,我,我不知道”
“你还敢狡辨!医女直子已经招了供,早前是你们通过她才知道那女孩怀了孕,却唆使医女直子瞒骗亚夫。你的那个大宫女芳子无故失踪,你以为她被烧死了就真没有人能查出真相了。
出云,世上的事没有永远的秘密,就算今日你瞒住了,迟早也是会被亚夫知道。你知道即时会有什么后果吗?”
出云血色尽褪,痴顽地摇头说,亚夫不会知道,只要明仁帝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明仁帝冷笑,一脚踩在那口供上,“愚蠢!这口供是刑部省审出的结果,的确,朕不愿让人知道,杀了那忍者便可。早前的律令已经明言,若再有武士忍者私涉刺杀案件,不论主谋为何者,涉案人员皆一律处死,不论轻重缘由。要灭口,容易得很。
可是,我的好妹妹,你莫不是真的忘了,当年紫樱姑姑是怎么死掉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纵是公主尊位,明明有太上皇庇护,却还是英年早逝于宫中。那是为何?若不是宫中女子争风吃醋,紫樱姑姑又怎么会被皇叔的女人害死。你该知道,亚夫最恨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和阴谋陷害,当年事后,你可知道那些女人的下场。你若不知,也该早听说过义昭皇叔的下场!”
义昭亲王便是当年贪恋表妹紫樱公主的美色,时正于朝中当红,借故折磨年纪尚小的亚夫,紫樱为了儿子性命,不得不忍辱屈从,却有一段时间十分得宠,令得亲王的正室知晓后嫉怒不矣,便伺机陷害。
紫樱本就是为儿子屈从于义昭,两人关系并不好。闹过矛盾后,义昭长时冷落,义昭的正室也是皇室公主,借着宫中女官权利,将紫樱关在清华塔上几天几夜不让出,在无食无水的情况下,终于被活活饿死。
织田亚夫找到母亲时,母亲早无求生的愿望,口中不断唤着“清华”,就此香消玉殒。
织田亚夫掌权后,第一个整治的便是这位亲王叔叔,不足三天就将其府砥充公,查出贪污以及虐杀强占民女多起事件,断其经济命脉后,迫其迁出京都。不足三年,就疯了,死在破宅中。传回的死前境况,亦是被活活饿死在紧闭的屋中,说那屋墙上留下濒死时的道道血指印,于十几日恶臭方被邻人发现,浑身蛆蛐,死状奇惨无比。
出云忆及,吓得哭了起来,抱着明仁帝连声认错。
明仁帝终是念及骨肉亲情,良久一叹道,“订婚的事,不要再提,现在首先必须安抚民怨,否则亚夫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出云怎么会就此放弃,当即反驳,又被明仁帝一脚踢开。
“你一介妇人懂什么。那亚国女人已经烧死在清华塔上,现在亚夫精神受挫,再提婚事不但民众和各官员都不赞同,更不用说亚夫本人。你做为一国公主,当以国家利益为先,私人之利莫要再说。”
出云不敢相信,竟是这个结果。然而,更令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现在文化部教育省都提借将西化精神、西化风俗深入民心,建议晚婚晚育,发展个人事业,这样对我们帝国人才的培养和女性健康都有极大好处。眼下,你做为皇室,就应该做好表率,至少等上三年,也不过二十岁。届时,兴许亚夫能洗脱今日污名,再论婚嫁亦不迟。”
想要反驳,可看着皇帝兄长严厉至极的面目,出云再不敢开口。
“我相信亚夫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在这个节骨眼儿,朕不准你再胡乱来。待会儿你就从侧门出宫,到神庙理佛,净神修心,亚夫的事情一日未解决,你一日便不准回宫。”
“不,皇兄,我不走,我不走”
明仁帝袖幅冷冷一摆,转身走掉,两个宫人即趋步而入,左右架起嘶声吼叫的公主,捂其唇鼻,迅速没入深廊,消失不见。
隔日,皇家发布通告,称光德亲王失心发疯,丧失人伦,公主殿下取消婚约。同时,革去皇室亲王称号,扣去所有皇室薪奉,并收回荻宫宅地。
不日,内阁议会通告,称光德亲王残暴血腥,人智尽失,革去其所有政府职务,商贸办政厅厅长一职暂由副厅长代理。
又一日,国医院、皇宫药典司,以及两所洋人医院联合发表会诊声明,宣称织田亚夫精神严重异常,需要靠重剂量药品维持基本生存。故,**院公开庭审押后一个月。
从这天起,宫外游行示威的人群便一天天见少去,报纸头条也开始围绕精神病的问题展开一系列的口诛笔伐。
在反对声浪渐消之时,有一大批光德亲王的拥护者,在其失势之后仍尊称其为“亲王”,于大街小巷间奔走为亲王殿下求情,并上请内阁议会从宽量刑处理。于是接下便兴起了一场更大的游行运动,世称其为“保光运动”。
虽然反对声很高,但丝毫不影响“保光运动”吸引更多人的加入。这种对于英雄式领袖的盲目保护很让人不可思议。按现代的价值观来说,不管你多么伟大杰出,但凡古时便有“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织田亚夫无故杀了上百人,仅以精神病一说就得脱刑罪处罚,仅仅革职革薪关大牢并不能赎其罪孽。
但是就前东晁的情况,却并非没有可能。
前次已经提过,东晁当前是立宪君主制,皇帝仍然掌握着国家的实权,而非英国的君主立宪制,皇帝早已成为国家的一个像征,并无实权。
在东晁人漫长的历史发展中,皇帝的形象便与天神相同,其神性不可动摇,拥有极高的信仰力量。织田亚夫的出现,从其成名开始就被罩上了神圣的天神光环,虽然他不是皇帝,但却拥有与皇帝一般的民间信仰徒众,加上他那“可与日月同辉”的绝美形象,更在见过的民众心里留下极完美的印象。
“保光运动”的人做的宣传单便大肆吹捧神化了织田亚夫的形象,使其魅力脱胎于凡俗,超然于世外。于是对其所犯下的那出惨案,便归疚于邪魔入体,并非其本愿。更甚至,宣传单将此行美化成了“代替东晁受恶昭折磨以替国民避灾祸”。
随即便又有神庙大祭司出面为织田亚夫驱魔消灾,日夜颂经祈祷。在神的代言人以行动支持这个大罪人的情况下,不少本持怀疑态度的民众竟然慢慢软化了。
尖锐的反对声浪,在一个月左右便意想不到地消减下去。
一个月后,十一郎回到京都,满面风尘,未及休息便直奔刑部大牢。
甫踏上东晁土地时,获知的消息就让他彻夜难眠,心急焚,纵然知道有尚善御极几人在,主子绝不会出事。可他自幼时跟在主子身边,紫樱公主临终时交待他绝不可离开主子一步,必须随时保护在侧。
主子吩咐他必须将人安全护送到亚国领土方能回归,可想他在这一个月里有多么煎熬。
“殿下,十一郎回来了。”
当看到昏黯的牢房里,那侧靠在石床上的削瘦男子时,十一郎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那最崇拜的偶像,被唤为“光”一般美丽的主人,竟然仍穿着一月前那身破烂染血的玄色和服,浑身脏污看不到一块干净的肌肤,未经修理的头长已蓬乱地盖至耳下,他高高仰望着小小窗口的脖颈上,骨节突立,乱发下微露的面颊更消瘦得可怕,一双眼窝森森似两个空洞。
他唤这一声时,过了许久,那方才有些动静。
他不得不急道,“殿下,十一郎已经完成您交待的任务,从亚国回来了!”
似乎是“亚国”两个字真正触动了男人,他终于转过了头。
十一郎看清那消瘦得已经不成人形的模样,登时流下了从不轻弹的男儿泪,声音沙哑下去。
然而,下一刻,织田亚夫就冲到了门边,手臂穿过门栏,一把扣在十一郎肩头,目光炬鸷亮,只吐出一个字,“说!”
说什么呢?!
也许都会很奇怪,可十一郎似乎是立即就从那双亮得刺目的眼里读到了那份绝望的渴盼。
低声喃道,“她那个小叔,似乎对东晁十分熟悉,安排的路线也相当妥帖。他们当晚就坐火车到长崎,在那里,安德森大夫关系广阔,利用家族关系上了荷兰的商船,于琉球群岛时,因艾伯特大夫的伤势,暂休几日后,换船直回亚国上海。
本来我当时想离开,但但左大将军的远征军正在攻打泸城,听说是想要拿下这个东方之珠,以之做跳板深入亚国腹地,占领华南一片最富饶发达的都市。我怕他们会碰到麻烦,便又跟着他们一段。期间,利用南云将军的关系,帮他们避过一难,顺利送他们上了去南京的火车,后又转乘内陆英国人的油轮走淡水河下到江陵。
他们亚国那里现在军阀林立,过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