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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走回到跟前来,道:“为什么呢?”接着又道:“我是让席安特地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一直在这儿等着,方才不过是去买了把花束而已。”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下有些惊慌。
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样了?
是自从他来到海宁,还是从他喊我“小宛”的那一刻起?亦或是从我们上次在灵湖边长谈之后?
这些变化发生得悄无声息,我的心也开始不由自主。
我低下头去,忽然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斜刺里,他伸过手来,道:“小宛?”
我紧闭着眼挣扎着,像是被电触了般将手缩了回来,然后将花束掷到了地上,随即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脚步迈得飞快。
河岸边并不喧闹,我听见身后有若即若离的脚步声,以为是月映,便转过头来。
哪里有月映的影子?昏昏的烛火照在梁公子的面庞上,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不怎么真切起来。
我停住,他亦停住,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我。
我不知如何开口,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自上次从钱塘回来后,我明明知道梁公子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但我却依旧和他来往频繁。
今日是七夕,我为什么要坐了他的马车来这儿呢?我怎么还能像从前一样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意?我根本就回报不了他想要的,那我怎么能和他保持这样含糊不清的关系?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耻。我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我到底是在想什么?
“梁公子,”我开口,感觉自己的声音没有气力,顿了一下,又道,“我很苦恼。我想”
我顿住了,内心是深深的无奈。是我对他有所亏欠,我怎么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该发生()
我就不该和他有牵扯。一开始不应该,知道他的心意后更不应该。
之前我告诉蓝笙,要和雲青保持距离,不要接受雲青的好。可到了我自己身上时,我又是如何做的呢?
我不应该承受他的好意,也不应该让他对我有所期盼。这才是让纠葛结束的法子不是吗?
可我怎么就做不到呢?我怎么不能狠下心来?
再也不和梁公子见面,不和他说话,忘掉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就如同我重生时那样,眼前的这个男子于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一样,疼痛沉到最深处,在酝酿一场反抗。
“不”我痛苦道,抬起手捂住了脸,感觉脑袋里似是要炸裂了一般。
一双手紧紧握住了我的肩膀,我捂住脸的手慢慢滑了下去,透过指尖的缝隙看过去,他的脸近在咫尺,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神情。
他的目光让我觉得窒息,可我却无法让自己挪开眼去,陷到深处,世界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
两片唇瓣压了过来,将我的意识碾碎,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良久,唇上的温热离开了,湿润的唇瓣被夜风一吹,便是一阵清凉。
脑子里闪过一丝清明,我猛地睁开眼,一切如旧。
一轮单薄的弯月,暗夜里的烛光,梁公子的脸。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一切的的确确发生了。梁公子望着我,沉声道:“小宛,我爱你”
我如受了惊吓一般用力推了他一把,他的手被挣开,我的双脚不受控地往后趔趄了几下。
他忙伸手勾住了我的腰。我站稳当了,用手将他的胳膊打开了去。
我低下头,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羞耻感。我并不是在怪他,而是在责恨自己。
刚才我可以避开的,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避开,没有反应过来呢?
我咬了咬嘴唇,艰难开口道:“对不起,梁公子,我们把它忘了吧。”说完,便低着头绕过他往前走去。
左手猛地被拽了一下,带得我不受控地转过身来,紧接着身子便撞到了一处胸膛上。
我刚想把手挣开,他就就将我的一双手往后折去,锁在了腰背上,身子亦被他紧紧箍住不能动弹。后背抵在手骨上,因受过杖责,背上的皮肉还带着伤痕,刺痛阵阵传来。
他看着我,道:“小宛,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气愤和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开口道:“你放开!”
他又道:“我不相信你心里只有蓝公子一个人,你心里肯定是有我的,我能感觉出来,倘若没有,你方才怎么会那样呢?”
我登时觉得十分恼怒,口不择言,道:“混蛋!你放开!”
他不为所动,道:“我不会轻易放开你了。”
我挣扎了几下却挣脱不开,后背却更加疼痛了,眼睛里忍不住沁出大颗的泪珠来。
他惊慌道:“你怎么哭了?”顿了顿,又道:“你是在恨我?”
我没回话,只将脸扭向旁边去。
半晌,他慢慢松开了手,神色颓然地看着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平静道:“我没有恨你,我是在恨自己。”
“那我宁愿你恨我。”他说道。过了一会,又道:“我只是,情难自禁,因为前世有太多的遗憾。”
“所以我并没有恨你,”我说道,“梁公子,我应该要阻拦的,可我并没有,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所以才恼我自己。”
他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低下了头,又道:“我已是别人的妻子,可我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不该这样的。我现在觉得很愧疚自己很可耻。”然后抬起头来,轻声道:“你能帮帮我吗?”
他看着我,依旧不言语。
我说道:“我们忘掉它吧,那不是由理智做出的行为。”
他开口道:“那你觉得方才的行为是由什么做出来的?”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又道:“你是很后悔那样做了?”
我点头,道:“本不该发生的。”
他默了一会,道:“小宛,你说你不清楚自己为何当时没有阻拦,你再想想,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想去弄清楚?”
我侧过身去,不再看他,道:“不论是哪个原因,我只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话?”他逼问道,“你是不是害怕承认”
“没错,”我打断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害怕。所以我不要那样做。”
顿了一会,我叹了口气,道:“梁公子,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希望我如何做呢?是与你双宿双飞吗?可我做不到,我是蓝笙的妻子,我不能对不起他。方才的事情已经让我对他愧疚难当了。蓝笙他,为我妥协了很多,虽然我知道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现在我应该好好珍惜我与他的夫妻情分。”
片刻后,他涩声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我点头,认真地看着他,又道,“我不应当说出‘忘记这件事情’的话来,那是在自欺自人,不会忘记的,我现在已经能坦然地接受这一点了,但我会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这,也是你的真心话?”他又问。
“是,”我转过身来注视着他,道,“我想我现在已经足够冷静了,这也是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他摇头,问我:“冷静的时候说出的话就是真心话吗?那只是你权衡取舍后的结果,也许并不是你内心真正所想的。”
那确实是我权衡一番后的答案,却也是我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我默了默,与他道:“懂得权衡取舍未必不好,一味地任性而为反而会害了自己,不是吗?”
他凄凉一笑,道:“我不与你说了,你从前也是这样,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只会伤人,过后心里未必就会痛快。”顿了顿,又道:“我不过就是想问一句真心话而已。”(。)
第一百二十章 三郎负伤()
我心中一时五味陈杂,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上带着的壳,看穿了脸上戴的面具,却又被理解原谅了一样。
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明白,当我理智得近乎冷漠时,便不想与任何人有牵扯,拒绝和抵抗成为常态,也就会不自觉地说出一些让人寒心的话来。
他又是如何知道这样清楚的呢?
我心里生出几分歉意,道:“刚刚那句话确是我说得过分了。”
他摆了摆手,道:“我懂得,并不是你有心说的。”
我心下一暖,走到一旁伸手拉了拉河岸边的垂柳,缓声道:“该回去了。”
梁公子顿了一下,道:“可还没有去逛灯会呢。”
“不去了。你想去的话便去。”我转身往回走。
今日已如此,我是不可能继续和他一起逛灯会了。
梁公子也迈开了脚,道:“那就不去了吧。”
返回碧波桥的路上,我一直都沉默着,仿佛只有沉默才能让我觉得安心。
快走到桥头那儿,隐隐约约见月映站在桥旁边伸长脖子正翘首企盼着。
看到我和梁公子后,月映立刻觉得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过了桥后,我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月映疑惑道:“珠娘不去前边看灯会了吗?”
“嗯,不去,”我说道,“今日有些累了。”
三人上了马车后坐下,没一人开口说话,显得马车里有些闷。
月映忽然道:“珠娘方才和梁公子去哪儿了?”
“就沿着河岸走了走,”我说道,又问,“你怎么没跟上来呢?”
月映看了梁公子一眼,道:“我见珠娘心情不好,是想跟上去来着,可梁公子说有话要与珠娘讲,我就没有跟在一块。”
我不再言语。
席安先将我和月映送至客店外,然后载着梁公子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席安依旧每日送了时兴花卉过来,偶尔还带了一两本书。我也曾几次说让他不要再拿花束过来了,但他照送不误。
居在客店里,虽然能够做的事情少,但我却感觉比在府里时自在得多。我除了看看书外,还去街上的铺子里买了一副黑白棋子回来,又自制了棋盘,开始教月映下棋。
一晃到了中元。我估摸着蓝笙最晚也会在中元那日的中午到家,见我不在,肯定是要找的。于是,我晌午时,便和月映去了蓝府附近等着。
谁知一等便等到了下午,蓝府门前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晌午时只见姚大夫坐着轿子去了府里,过了午时,又见他从府里出来了。
久不见蓝笙人影,我心里便开始慌起来,又揣测着,莫非蓝笙昨日就回府里了,但怎么没见他出来寻我呢?难道是因为他还没有回来?
我在心里将这两种可能反复琢磨了多遍,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自己出现在蓝府门前。
家丁看了看我,又望了望月映,招呼道:“少夫人回了。”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官人回来了吗?”
一个家丁低着头,与我道:“回来了,早回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讶然出声。
“前日就回府里了。”那个家丁道,“少夫人可能还不知,官人他在平江负了伤,前日任上的官差把他送回到了府里。”
蓝笙负伤了?我更是觉得难以置信,顿了顿,又问:“那今日姚大夫来府里是给官人治伤吗?”
“是。”家丁回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抬脚就往大门里走。
身后的家丁又道:“等等,你不能进去。”
我回过头,见他们把月映拦在了大门外。我只好走回去,与他们说道:“让她进来。”
家丁看着我,一副为难的神色。
我又道:“老夫人知道我肯定会把她带回来的,这件事我会和老夫人说的,你们不用担心会受罚。”
家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让月映进了府。
我匆匆往自己住的院子那儿走,月映赶了上来,小声说道:“珠娘暂且不要和姑爷说我的事情,我就在屋子外候着,若是姑爷问起了,我就再进去。”
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事情,便应了她一声“好”。
进了院子,却发现平日极冷清的院子里忽然多了几个丫鬟,她们向我福了礼,我直奔屋子里去。
跨过一条低低的门槛后,我停了一下,换了口气,将步子放慢了些,朝里屋轻声唤道:“蓝笙?”
没有回音,紧接着听到内屋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慢慢朝外屋一过来。
我内心疑虑又担忧,往内室里走去。
屏风内转出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