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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掷了酒杯,几乎是跳似的蹦到他身前。
“清风,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她有些恐慌的抓住他手臂。
无声也收了一路婉转笑色,淡淡看着二人。
清风眸色一瞥,眼梢快速从无声脸上掠过,方才万分歉疚地看向她,“都怪我,是我没用,我”
赵杏见一向冰冷硬朗的清风竟然眼有湿意,不由心下更是忧急,闻言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可是你替我报道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清风又看无声一眼,一拉她手,低沉着声音道,“我们回去说。”
赵杏一怔,回头朝无声致以歉意一笑,对方理解的微微颔首,她立下便带着清风回了房去。
在清风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说与她听后,赵杏气得差点跳将起来。
好一个刘乐!
看来,是她自己低估了这个丫头!
她曾与长安一众百姓面前宣告自己所住之地,就是想以她皇家声誉而得保她与清风的性命无忧。
近日来,也一直风波未起,却原来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小鞋穿。
清风今早去给她报道拿序号,那官员接过她的“身份证”,却说是假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9章 罗缨示警()
清风知她爹爹素来行事谨慎,既然为她准备了“张安世”这样一个身份,就必是安排的滴水不漏,万不可能这样还未应考就已经被人识破。
是以,清风自是不信,只让那官员再仔细查证看看,那官员淡淡看他一眼,将衙内其他同僚一起叫上,退至内堂共商。
未几,又一同走了出来,铁着脸将那“张安世”的身份证摔在了清风脸上,理直气壮道,这百分百是假的,并让清风即刻滚出公堂,否则定以其私造假证赴考意图不轨问罪,届时定用重刑。
清风将一直紧攥在手里的那张薄薄的身份证摊开来,沉声道,“信儿,我们去告官!”
赵杏闻言一怔,反倒依着后面的椅子缓缓坐了下来,也顺着将他拉坐下,方笑道,“傻孩子,没有用的。先不说官官相护,就算是告御状,告到了皇帝老儿面前,也一样是没有用的。”
说着拿过他手上已被攥皱了的身份证,哗哗两下撕碎了。
清风猝不及防,等要阻止已经迟了。
他气急败坏的看着她,道,“说不定,就有人不怕刘乐肯受理这一案呢?现在连你也乱了分寸,咱们以后的路还怎么走,你明知道这东西何其重要,怎能怎能撕了它!”
赵杏摇头,“清风,我没有和自己置气,我撕它,只因它确实是假的!所以,就算是告御状,有人主持公道也没有用。”
清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看她,“你爹你爹怎会这般疏漏?”
赵杏苦笑,“我爹爹给我备下的自然是张安世真实的身份证,但现在这张却千真万确是假的。他们知道,如果直接欺我们证件作假我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图谋之下,故意设计了你,偷梁换柱,将假的证件还了回来。”
“只有这样,我们才是真的有冤无处诉,告也告不赢。”
清风闻言周身一凛,神色悲痛,只握紧了拳头死命朝墙上砸去。
赵杏心中大忧,却也见不得他如此虐待自己,只按了他的手,死拖硬拽着非要逼他和她下楼吃饭去。
她和清风在房间里耽搁了一段时间,想是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楼底下吃饭的书生学子散去大半,只剩下无声还在那里,姿态写意,慢咽细嚼。
赵杏突然发现,这个无声好像不论做什么都是比较风雅,很是有着一股世家公子的风范。
即便如今坐在了龙门客栈这样一个噪杂凡俗的地方,喝着她方才所点的薄酒,吃着她方才所点的那些粗菜,也依旧是风度翩翩,与她这个新社会穿来的草根阶级大有不同。
赵杏叹,像他和张曼倩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公子。
无声看她二人走过来,便抬眸噙笑,“你看,方才是安世请我吃饭,那么现在该为兄我请客致礼了。”
他转头便吩咐了小二,重新烫了几壶好酒,又点了七八样精致肉食,另加了些蜜饯果铺。
赵杏偷笑,无声兄你真是好人,还真是跟着你就有肉吃哈!一时间对他颇有好感,只道:要不是我已经心系我家小张张,必定跑来投奔你门下。
清风却是对无声颇有戒备,看了他两眼,死活不肯吃。
赵杏一气之下,将碗捧到了他面前,低吼一声,说,“你出师不利,现在还不给老子好好吃饭来将功折罪,怎么着,要不要老子来亲口喂你!”
清风脸一红,方才“嗯”了声,夺过碗闷头吃饭。
无声从旁不动神色打量她,见她模样低落,似是有心事,便给她杯中斟了些热酒,方要开口询问,门外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却抢在了前面。
“有人在吗?我要找位叫张安世的公子。”
赵杏扭头去看,门口站着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精明干练的婆子,她身上衣着颜色很沉,却料子不差。
可是,赵杏却不识得她。正疑惑,她已是了然的向她走来,眼色犀利,不像是等闲之辈。
待走到了她面前,方微微施礼,淡淡道,“打搅张公子,老奴替我家主子有话传给你,还请公子听仔细了。”
这女人,说话也和把刀子似的!见血封喉,哦不,是一刀见血。
赵杏心中也隐隐猜出了几分,只悄悄在底下按住了眸色骤然一紧的清风,薄薄笑道,“既是公主小美人要你传的,你且说吧。”
那婆子一怔,随即抬眼冷冷自赵杏脸上扫了一遍,阴阴道,“公子还年轻,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是你绝对不能做,有些人也是你绝对不能惹的。”
“就算公子打定主意一辈子缩在这龙门客栈中也不打紧,可是公子须知道这天下本就没有永不倒的客栈。就不知那时,公子是走还是不走?还有,这世间上看热闹的人多了去,只是,会来,也终会散。热闹过后,除了当事人,谁还会管你是生还是死,好还是遭了些什么罪?”
她说着故意顿了顿,续道,“不过我家主子既然贵为天子血脉,也必然就拥有她容人的气度。若是哪天,公子见到这店外梅树下有罗缨相系,那我家主子她便会纡尊降贵,来到此地,到时,你一个跪礼,一杯水酒,再加上三两话语,之前的种种,也未必不可以翻过去。”
她说着,眉梢轻轻挑起,复又压低声音,说,“指不准她一高兴,将那‘东西’相还,公子也还能赶上考期,否则,这次的训诫不才只是刚刚起头不是?”
那婆子传完了话,便转身离去。
临出门前,又忽而似发现了什么,目光遽然一滞,来回在客栈内四下巡看了一遍,良久,遍寻不获,方才慢步离开。
赵杏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到此,也许她唯一能够称赞自己的就是那强装镇定的本事了。至少,这份镇定还能保着她,不至于输的太过难看。
清风没有开口责怪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悄然握住她已然尽湿的手,替她小心去掌心里的汗。
赵杏木然地盯着那婆子离去的方向,心里一震,其实,她已经输了。
输的一干二净。
她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绵延了数千年的君主****体制。
在与仇敌刘去正面交锋之前,她已经连刘乐,甚至是在刘乐背后谋划捣鬼的人都无法战胜。
更何况刘去。
无论她过去在厌次县有多么恣意,此刻,她都无比清楚,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家破人亡的女人,一个封建阶级下视为男人玩物的女人可她却妄图去挑战一个制度的权威,去撼动一个权倾朝野之人手中的权力,甚至于取他性命,多可笑。
刘乐是武帝的女儿,刘去是武帝和刘乐的师父,是当今权倾朝野的太师。
他们背后是君主****制度下的西汉王朝,他们是王者,生杀予夺,不过微微谈笑间!
她呢,她什么也不是。
穿越之前,她甚至曾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穿越古代,势必能风生水起,流芳千古。
可是,却忘了,一个空有见识的人其实并不能做什么。就好像,2016年的人也许每个人都比武则天多出千百年的见识,可是他们中,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武则天。
同样的,她空有了后世的那些见识,空有了爹爹教导她的那些智慧,却是在绝对的权威下都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突然可笑的发现,其实她和穿越之前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还是她,她爱的人不爱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在生活的夹缝里艰难求生。
她没有成为她所看的小说中那些可以令江山变色,万物回春的奇女子,笑一笑,便足以倾了天下。
她依旧要面对现实。
她只是一个名叫阳成昭信,家破人亡的女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章 月凉如水(一)()
过了很久,赵杏自己在那干干地笑了一声,忽而回过神,拍了拍清风的肩膀,“来,吃饭,吃饭,给老子狠狠吃上它三大碗。”
说着也真的拿起著子,端起碗,学着无声的样子,细嚼慢咽,云淡风轻。
“信儿,我带你走好吗?没有谁规定要为了谁陪上自己的一生。”
清风的嗓音沙哑低沉,他还想说什么,赵杏看他,浅笑着缓缓摇了摇头。
能躲到哪去呢?况且一个人无所归依,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又能躲到何处去?她看着门外又纷纷扬扬下起来的鹅毛大雪,不禁暗笑,这西汉的空气就是好啊,雪都下得这么够分量。
冬天的风很冷,又冷又涩,街上往来的人在冷风中瑟缩着颈脖,行色匆匆。
赵杏忽然想起一个小说中的人来,想起那个靠仇恨活下去叫傅红雪的男人。
不管怎样,人活下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总是要有理由,要有目的的,在现代,小的时候为了上大学,上了大学为了好工作,好房子,好老公,好孩子
为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平安喜乐。
可是这些她现在都没有,她不能让自己快乐,亦没有可以分享快乐或悲伤的人。如果,她就这样去隐世遁居,她不甘心。
纵知我不胜敌,亦要亮剑前行。
肩膀被轻轻一拍。
她一怔,是无声。
他方才似乎是突然走开了,他到哪里去了?
赵杏心中微一咯噔,无声竟似看出她所思,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含笑道,“方才走开了一会,有些话不知是否当听。”
哦,是这样?赵杏略一思忖,便将身份证被换一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无声听罢,眸光一深,屈指轻轻敲着桌子,道,“这事看来是无法善了。除非,你能找到比公主更厉害的靠山。”
赵杏笑,“这这可能吗?有谁愿意接这烫手的山芋?”
能做高官的人哪个不是贼精贼精的,她一介小民,谁会为了她白白得罪刘乐?
“安世,你方才不是说你是杜陵人士么,杜陵与厌次县本不远,不知你可认识另一位张公子,张曼倩?”
赵杏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张曼倩,无声怎么会说起他?莫非他们认识?
虽然她也知道那一日他突然夜访过来听她唱戏绝非是戏文里的巧合,可她也绝没有想到此人会和张曼倩有关联。难道二人真的原本就相识?
细思极恐。她后背顿时微微惊出一层冷汗,这人还知道些什么?还知道多少?他对于自己的过去?
不过,以张曼倩的品行,纵然他不爱她,亦是应该不屑出卖与她的。这一点,她心里总还是笃信的。
除非除非这几年种种,全部都是假的!连他的性情也都是假的!
无声约是看她和清风都变了脸色,便开口,淡淡问了句,“难道你们果然是认识的?”
赵杏一怔,眼梢瞥了瞥清风,方才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回道,“怎么会呢。张公子博学多才,在附近数郡都皆是大有名气。小弟倒也曾好生仰慕过他,想与其切磋讨教一二。可奈何小弟才疏学浅,曾屡屡拜见而不得,又听说他近日更是为右扶风大人所赏识,我等草莽与之相比只怕更是云泥之别了。”
她仰慕他的才学是假,但曾真心倾慕过他却是真,虽非被他拒之门外回避不见,亦是被他那扇心门挡在了外面不假。所以赵杏这一番话半真半假,眼角眉梢,颇为感怀伤情,落在别人眼中倒正是一副文人相轻的酸样。
无声掩嘴,轻咳一声,似有几分失笑。
赵杏想,她不知她的话他究竟信了几分,正如他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