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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之根已除,天下太平,现在也是验收阶段性成果的时候。
楚则居没道理拒绝。
不过当时到也并没有表态。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才说要与皇后北巡,期间由内阁暂时代理日常政务。
朝上虽然有些微辞,但楚则居从来说一不二,也不至于有人要强拦。
齐田得了信,立刻说想带徐铮同去。
楚则居好笑“她愿意去就去吧。”
齐田兴冲冲往徐铮那里去,她可没忘记自己对徐铮的许诺。
去时徐铮正陪着静公主在庭院里玩。静公主见到齐田便往她身上扑‘咿咿呀呀’地跟她说话。
徐铮听了北巡的事却并不十分向往了。大大咧咧道:“我哪里还走得动呀。现在也不如以前精神好了,光是在这里坐一坐都累得很,更别说骑马。虽然说也想出去转转,可想想折腾来折腾去也是麻烦。”
齐田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回长宁殿,便有些失落。
关姜并不意外“皇后娘娘只想着徐娘娘以前是关不住的,可却不想想,她现在是为人母亲的了。她去了,静公主怎么办?要把静公主带上,就不只是多带个妃嫔那么简单,出巡的队伍得多带多少人?再说,小孩子又容易生病,路上有个头疼脑热呢?到底是不如宫里便利。”
又说“其实把公主托付给徐家也不是不行。前朝就有这样的先例。公主生母离世后,深受皇帝重用的外家请恩,一直养到十几岁要出嫁的时候才回宫中备嫁。以如今徐鳞的地位,要把静公主接到家里过几个月也并不难。不过做母亲的放不下自己的骨血罢了。世上做母亲的莫不是如此。以后娘娘也会做母亲,自然就明白了。”
齐田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有一种难以自抑的失落在心中蔓延。
那个扬鞭策马肆意不羁的少女,已经被持重敦厚的母亲所取代。这大概是人生必然的过程,齐田没有意识到一切来得这么突然。静公主出生的时候,徐铮还是个稚气的少女,可短短的时间就能飞快地完成了整个转变。
两个人虽然仍是至友,仍然离得这么近,可以无话不说,但能预见的未来,看不见的距离将会不可避免地会越来越远。也许仍然会誓死维护对方,但不再是同路人。
一个正撒腿跑在人生的道路上,从一个角色到另一个角色。而一个,还在慢慢地向前走。
齐田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怅惘。朋友仍然在,但她在这里没有同伴了。
这是她头一次感到孤独。
这种情绪,在送赵家一家人和林中仁一起去机场的时候也没有缓和。
和她同车的林中仁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要返校不能出去玩而懊恼,安慰她“等暑假的时候,叔叔带你出去玩。”
齐田摇头,问他“叔叔会不会偶尔感到自己很孤独?”
林中仁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
他是谁?以他的现状,就算是专访记者,谁敢开口问他,你孤不孤独。首先这些问题,秘书那一关就过不了,更不可能送到他面前来。至于亲人……小辈子没这个胆子,同辈都是多大年纪的人了,说这些未免矫情,也不会操这份心。
他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要他一本正经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孤不孤独,似乎略感羞耻,可要什么也不说,又似乎打击了齐田的积极性。毕竟是她第一次向自己问这种问题。如果随便回答几句,又恐怕齐田会觉得自己不知所谓,不能赢得她的尊敬。
林中仁还没有做爸爸的官方资格,却头一次体会到了当爸爸的难处。
他努力组织词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一条路一直往前走,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就越多。”
齐田点点头。大概这就跟长跑一样,跑着跑着早先的同伴会因为步伐不同而失散,所以离别是免不了的,但在前路上又会遇到新的同伴。
林中仁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暗暗松了口气。琢磨还好齐田问的是这个,万一她还小,问他“爸爸我是怎么来的”自己大概除了以头抢地,还真别无他法。他并不是可以坦然地跟女儿讨论男女问题的家长。做爸爸真的是太难了。
不过听着这个孤不孤独的稚气问题,难免会想到自己诸多的第一次。
比如第一次跟好兄弟翻脸,第一次与以为会一辈子是朋友的人决裂,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当时的他也曾经像齐田这样生动地感到疑惑与迷茫。而现在,他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女儿也正在一件不少的一一体验,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生命,以另外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又重新获得了活力与光芒。
他酝酿了半天,才终于开口,认真地对齐田说“人都会感到孤独。你可以感伤软弱一会儿,哭出来也并不可耻,但之后就得仰着头继续往前走,不要回头看。”哪怕有再亲的血缘关系,再要好的友人,再亲密的爱人,人也仍然会感到孤独,甚至有时候他人的陪伴也不能减轻半点。学会和它相处,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虽然这些话讲出来十分造做,但林中仁觉得,克服这种羞耻感,大概也是成为合格‘爸爸’必要的考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买些和青少年相处的书来看。
做家长,真是世界上最难、最叫人心怀忐忑的事,可这么一项艰巨而重要的责任,竟然没有辅导班可以报,只能靠自己探索,他真是无所适从。
好在齐田看上去有些释然了。他才暗自又松了口气。但却免不了为女儿必须要经历的成长感到些许伤感。和赵家人一起上飞机,与齐田分别时心格外复杂。
而齐田把赵家人和林中仁一道送上了飞机之后,则跟楚则居开始了北巡。
她立刻便把伤感抛在脑后了。急于想亲眼看看学馆也好,译本与活字印也好,女户也罢,到底有没有起到些作用。
第146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太迟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多,写到现在才写完,之后会补偿大家。
皇帝北巡虽然说是办正事去的,可一去没有大半年了回不来,身边服侍的人总要有吧。
后宫妃嫔个个都心动。巴不得自己能与皇帝朝夕相对。那么些日子,还怕生不出个皇子来吗。
后来一听说,皇后也要去的。那滋味便有些不对了。
临出行时,太后便往宣室去“皇帝虽然是去办正经事,但身边知冷知热的人确实也不能少,可皇后非要跟着去却不成样子,宫中的事怎么办?再说,皇后去了礼仗又要庞大些,国库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说不够婉转,但都是直白的大实话。
皇帝放下手里的册子,便问“宫里的事不是向来是董嫔主理?”
太后心想,董嫔若是生了皇子,现在手里松一松又怎么样,后宫的大印将来也不是拿不回来。便说“当时让董嫔主理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皇后又不是不在了,岂能让嫔位主理后宫呢?别人说起来,还以为是我这个太后的霸道。”
皇帝将册子又拿了起来“等皇后与朕回宫来,叫董嫔交回大印便是。”
太后还要开口,皇帝突然叫道“母亲。我并不打算重用外戚。”他看着太后,目光沉静平淡也并不自称为朕,这是他头一次放下手段,平等地与太后说话“自前朝以来,外戚干政不乏其数,也正是代代世族女子为皇后,才有四姓强而皇室弱的灾祸。即有前车之鉴,难道要重蹈覆辙?”
太后茫然“皇帝这是甚么意思?”
楚则居语气平常“将来,宫中真有皇子堪当重任,被立为太子之日,便会是其母族覆灭之时。太后真想董嫔诞下皇子,争夺皇位吗?”
太后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宣室走出去的。
看着比进去的时候苍老了不少,宫人来扶,她紧紧握着宫人的手,行至宣室外突地说“皇帝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那宫人在她身边多年,从宫外一路陪同到宫中,经历过许多起伏,听到这一句,只想着是因为皇帝对太后越来越冷淡,太后才有这样一说。安慰道“皇帝陛下这一路多少艰难,太后在宫中肯定是不知道的。既然是几历生死,皇家又生来亲情淡薄,心志坚定些也是难免。”
太后摇头,但没有说话。
一行人回去,远远董嫔便迎上来,小心翼翼又殷切。
太后看着她,真不知道自己叫她进宫来是对还是错。现在想来,如果早知道皇帝是这样,还不如把董嫔就嫁在宫外,若是门楣相当的,两家之间到也还有个帮扶。入了宫,遇到这样无情的皇帝,能得个什么好呢?
可到底也没有跟董嫔多说什么。只说“我便是为人母亲的,可他到底也不是奶娃娃了。”又说头疼,进内殿歇息了。
董嫔一听这口风,便知道太后是无功而返。失望之余也没有别的法子,但才回自己宫中,却又正好遇见长贵,说皇帝下旨令她陪同北巡。
山穷淼水尽时又柳暗花明,董嫔欢喜得不得了,长贵说要把大印交于景妃,也完全没有半点舍不得的。立刻就叫宫人奉去了。
皇帝出巡的队伍也算得上浩荡。
从公布到出发,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与有史以来的各个皇帝 比较,也算是个一朵雷厉风行的奇男子。毕竟这么半个月别说造行宫了,顶多只够人家起个瓦房的。出行人员也一律从简,内官只带了四个,其它全是亲卫。各部官员什么的都不带,陪同的也只有一个人,还并不是什么元老,而是在朝上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叫人掉惊下巴的苏任。
董嫔也知道简行的事却不知道要简成这样,抬了十多口大箱子来,宫人浩浩荡荡数十人。结果一看,车子只有一辆给她用,还是轻车。只能坐下四个人了不起。里头还要放随身的东西。
再问皇后那里,竟然也只得一辆,并不比她好多少。身边的宫人只带了两个。其它的东西能省则省。皇后都这样,她还有什么好说。想想能多见见皇帝,也只有忍了。挑挑拣拣地把不要的东西全送了回去,身边宫人也不敢比照皇后有两人之多,只留了一个。
虽然是简行,但礼数半点也不能少,光是出行之前祭天祭地就费了好些时候,又听了好久太史站在台上摇头晃脑地念祷文,不说董嫔,齐田都昏昏欲睡。听到鼓钟,终于能上车出发,才松了口气。
董嫔坐在车上,不敢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只从缝隙里张望几眼。不过也能看得到密密麻麻的人头,亲卫们身着崭新的铠甲前后拥簇,被扛在马上的旌旗在风中猎猎飘扬。
先一天只走了不到二三个时辰天就黑了。
竟然也就原地扎营。董嫔在车上往外看,田野上头大片的帐篷,没有个高低不同,一问,随行的亲卫总有几千,到了境内,还有各地驻军前来相迎。一时竟然也找不到皇帝的帐篷在哪里。连忙小宫人去问。
宫人回来说,不只皇帝的帐篷没甚么不同,皇后娘娘的也一般无二,那也就没办法了。
董嫔被扶着一下车,身上的裙摆就拖到了泥地里头,宫人帮忙抱了前面,又漏了后面,想摆高些,又怕露出脚来没有分寸。宫鞋在野地上站也站不稳,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到了帐篷里面连桌子也没一张,就只有略矮的等身小塌,塌上的被褥到是好的,可把下头铺的垫的掀开一看,是几垒稻草。
董嫔哭也哭不出来,哪知道会有这样的?断也不能相信皇后那里会是跟自己一样,只觉得安排杂事的内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哭哭啼啼往齐田的帐篷去,哪知道齐田却已经睡了。
椿和关姜在帐篷外面的火堆上烤衣服,听她说了只是笑。略把帐篷帘子掀开给董嫔看“我们娘娘不也是睡这样的吗?”
这边帐篷虽然是比董嫔的大些,可里面放的是三个铺。显然是三人要睡一起的。东西不比董嫔好半点多半点。
董嫔没趣。也只好回去了。
愤愤与宫人说“哪有皇帝出巡是这样的。”明明就该用大些的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住的车上也是便利,可偏偏用了轻巧而小的。坐三四人就满了躺也躺不得。
跑得快有什么用!
想想转头往楚则居那边去吧,还没走到便有内侍来拦,说那边皇帝正与徐鳞比摔跤呢,旁边多是粗鄙的亲卫们,又是喝了酒男儿,恐怕冲撞了她。一听是这样,这下她可真不敢去了。只好回自己帐篷去。
这一夜可睡得辗转反侧,一会儿有虫子爬,一会儿又听到风声如呜呜鬼叫,或看到什么人影在帐篷上一闪而过,眼睛也不敢闭。后半夜又困又难受,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觉�